第70章 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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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下晌,木将军便将那匹小马驹送进了宫,刘离让人选了个最宽敞的马厩,铺上厚厚的稻草,小黑一个人住着独栋大别墅,走上人生巅峰。

刘离背着手看马儿在新家撒欢:“我得给你起个名字,又聪明,长得又有个性,就叫踏雪吧!四蹄踏雪!哈哈哈!”

“就是有些孤单。”青衣倚着门框道,“得给他配个母马,马上就开春了。”

“它才多大!”刘离翻了个白眼,伸了个懒腰,“回书房偷懒去,难得今儿不上课,偷得浮生半日闲啊!”

“殿下真是敏而好学!偷懒都要去书房,旁人一般会回寝殿。”青衣拍马屁道。

“青衣,我怀疑你性格分裂,在外面双手抱胸,一脸冷漠,怎么私下里话这么多?好好走路,你跳什么?”刘离认真道。

“什么是性格分裂?奴才轻功太好,不跳着走,就飘起来了。”青衣道。

“别人夸你好才是真的好,你这每天不遗余力的自己夸自己,我都替你害臊!”刘离刮了刮脸。

“没办法,谁让殿下口是心非,苏侍读又不善言辞,不善与人打交道,奴才只能自夸了。”青衣一脸无奈道。

刘离甩甩手,加快脚步,“本殿下懒得理你,书房比寝殿舒服多了,劳资的卧榻上垫了双倍的褥子,一推开窗就能见着梨花,啧啧啧!小侍读,待会将梨树画下来,由春至冬,一个季节一副画,我们把它裱起来,挂寝室里去。”

“好。”苏沫颔首道。

“冬天寻个落雪的时候画。”刘离建议道。

“好。”苏沫应承。

“殿下每次超不过奴才就冷落奴才,奴才委屈。”青衣捏着手指假装拭泪。

刘离看着青衣扭捏的样子无言以对:“青侍卫,你看这梨树。”

“嗯?怎么了?”青衣忙凑上来。

“它在秋天等你。”刘离长叹一口气,故作深沉道。

“何解?”青衣满脸问号。

“你猜。”刘离甩下青衣,自顾自进了书房。

苏沫拍了拍青衣的肩膀:“青侍卫贵人多忘事,上次说过的啊?殿下的意思是,秋天梨树结果,需青侍卫费些时间,将不好的梨子摘下来。”苏沫叹了口气,摇头晃脑跟着进了书房。

“不是吧?殿下!”青衣忙不迭道,“殿下,这么大一棵树!殿下……”

刘离上上课,打打拳,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端午,寅时正,刘离习惯性的醒来,他一起身,青衣就醒了,“殿下,今日休沐。”

“对哦,我忘了。”刘离又躺了下去,“我要睡懒觉!”

青衣见刘离躺下了,也继续和衣而眠,闭目养神,“殿下睡不着?翻来覆去做什么?”

“生物钟这个点醒,我睡不着了。”刘离坐起,“青衣你来帮我穿衣服,我去寻苏沫玩。”

“哦。”青衣起身去取备好的衣服。

“快些,再过一会他就要起床了。”刘离催促道。两人手忙脚乱的乱穿一气,“再来个披风裹裹,就没人知道里头穿的乱七八糟的了。我自己进去就是,反正你耳听八方,不会有事的。”

刘离将披风裹得紧紧的,一路小跑到了偏殿,司墨在廊下迷迷糊糊的打着盹,偏殿的灯还未亮起。还没醒,哈哈!

刘离自顾自推门而入,惊醒了司墨,“没事没事,本殿下今日休沐,来睡个懒觉。青衣,你也回去吧,不会出事的。”

刘离关上门,蹑手蹑脚的走进寝室。

“殿下,今日不是休沐吗?您怎么醒的比平时还早?”苏沫撑着半个身子道。

“诶?把你吵醒啦?可能是不用进学太开心了吧。”刘离迈开步子,自己动手解衣服。

“我觉浅,稍微有点声音就会醒。”苏沫坐起身子,“你走近些,我帮你。”

刘离将披风解下,随手丢在桌子上,“还好我不打呼噜,不然那两夜,你别想睡觉了,哈哈!”

苏沫替刘离解了袍子,自己退到内侧,“那殿下大清早的不睡觉,跑过来做什么呢?”

刘离钻进暖和的被窝,舒服的眯起了眼睛,“来睡懒觉啊!我一个人睡不着,来找你聊聊天,唠累了就睡着了。端午也是晚宴,今儿什么都不想干。对了!照着宫里的规矩,今儿要着新衣,我让人给你做了身纯白的,给青衣做了套纯黑的,清宁和白芩的衣裳有规制,不能改。但是乍一眼看过来,本殿下好看,侍读好看,侍卫好看,连小太监和小宫女也是相貌出众的,文武百官定要叹一声,韶华殿美人甚多!哈哈!”

苏沫替刘离掖好被子,握住刘离冻冷的双手,“好,我素来也喜欢白色。”

“那你喜欢梨花吗?就书房那颗梨树,我原打算选桃花的,雪阳殿的桃树开花时,灼灼其华,艳若朝霞,很是好看。但那是母妃的心头好,我就不夺人所爱了。”刘离眨巴着眼睛道。

“冷艳全欺雪,馀香乍入衣。梨花很好。”苏沫刚醒,声音不似平时清冷,显得软糯且迷糊。

“这是你作的梨花小序吧?我母妃给我看过,附在当时给刘峥选侍读的那个名册上。那时候我还没见过你。”刘离道。

“嗯。”苏沫阖眸应道,骤然被吵醒,他还有些犯困。

刘离噤了声,苏沫如愿睡去,清浅的呼吸带着鼻翼微微起伏,长而卷的睫毛投下片片阴影,粉色的唇瓣小巧轻薄。苏沫披散着头发,略有些凌乱,不似往日一丝不苟的谪公子样子,反倒更像一只不设防的白毛狐狸。竟就这样睡着了吗?不是说不习惯睡觉的时候屋里有人吗?难道本殿下不是人?刘离皱了皱鼻子,又笑了。

刘离往前蹭了蹭,抵住苏沫的额头,打了个哈欠,闭了眼。苏沫闭着眼睛,探出手来,替刘离将身后的被子按实,然后无意识的蹭了蹭脑袋撒娇,继续睡觉。

两人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巳时一刻,刘离醒来时发现苏沫睁着眼睛看着帐顶发呆,“早啊,小侍读。”

“早。”苏沫仍旧盯着帐顶目不转睛,皱着眉头思索。

刘离伸了个懒腰,“在琢磨什么呢?”刘离凑近,用头拱苏沫。

“嗯?”苏沫的思绪被打断,侧过身子,“殿下醒了啊!我近几日有些心神不宁,昨儿也想了一整夜,但是没想出来个所以然。”

“近来挺好的啊!刘峥老老实实的,不起幺蛾子,刑天也不来挑衅找骂了。”刘离疑惑道,“你是因为今儿晚上的夜宴,紧张了?”

“奴才参加过除夕夜宴的。”苏沫道。

“嗯,参加了除夕夜宴,然后就跟父兄出宫了。今儿参加了端午夜宴,却是得跟着本殿下回韶华殿,嘿嘿!”刘离得意道。

“……殿下,奴才伺候您起身?往日都是卯时前用早膳的,看这外头的日头,应该很晚了。”苏沫道。

“哪敢劳烦苏公子。”刘离扬声换外头的人进来伺候。

两人用了早膳,继续泡书房,屋外的梨花开的正盛,春风起,吹落片片洁白。刘离趴在软榻前的案几上晒太阳,舒服的眯起眼睛,“我们来画画吧?此时,当是春日盛景了!清宁,伺候笔墨。”

“嗻。”清宁忙上前撤去案几上的烛台茶具,铺上笔墨纸砚。

苏沫今日穿的是广袖的白色澜衫,不方便作画,司墨捧着束带上前。

刘离忙摆手道:“停停停,罢了罢了,你家公子这身衣服用的是柞蚕丝的鸭江素绸,可经不起束带折腾,起了印子就难消了。你就坐着,看我作画好了。清宁,奉茶。”

“那我回去换身衣服吧?”苏沫起身道。

“不用,不用!以后有你画的时候,坐吧!”刘离提笔蘸墨。

苏沫拱手应是,坐下看三殿下作画。

“苏公子请用茶。”清宁奉茶道。

“小侍读,你看你如今日子过得多清闲,啧啧啧!”刘离叹道,“若非本殿下救你于水火,如今你定是站着,老老实实的伺候笔墨,说不定时不时的被训一顿,然后廊下罚跪一个时辰之类的。”

“谢殿下救命之恩,奴才以茶代酒。”苏沫侧过身子执礼道。

“哈哈!茶,本殿下不喝,你晚上给本殿下把酒补上!”刘离用笔点道。

“好。”苏沫颔首,饮下茶水,“去年入宫参加梅园诗会,那时的境地太难,我在宫门外候着的时候,确实有点一入宫门深似海的感觉。”

“今儿晚上,就有人是真的一入宫门深似海了。”青衣倚着柱子叹道。

刘离看了他一眼,“纵是身似海,也比在外头遭罪强,总比在窑子里卖身强。”

“却也没人问过她愿是不愿。”青衣足尖点地,蹭着地毯。

苏沫笑着吹了口茶。

“那我派你去问问她?”刘离促狭道。

“我知道了!”苏沫骤然起身,失手摔落了茶盏。

“怎么了?可有烫着?”刘离忙丢下笔,上前查看,“可有烫着?”

“我没事,殿下!我知道是哪里错了!”苏沫扶住刘离的手大声道,仅这一瞬,冷汗就浸透了衣背。

“这是怎么了?你坐下,慢慢说,怎么了?”刘离急道。

苏沫闭了闭眼,摇头叹道:“殿下,我们都错了,我们都做错了,我们当日不该见那小和姑娘。”

“不见?不见如何知道她是不是吴家的算计?”刘离疑惑道。

“不不不,”苏沫捏着眉头道,“小和姑娘是要进宫伺候圣上的,她若是一时不慎,告诉圣上,她提前在木府见过殿下。圣上该如何作想?殿下再想想,朝中无人晓得木家就是林家,在今日端午夜宴前,也无人知晓木家还有个小师妹,殿下如何得知?木将军还安排了提前会面?那定然是木将军私下告知的。明明是圣上与木府的隐秘,木将军却告知了殿下,那么殿下与木将军是什么关系?与木府是什么关系呢?木府是皇上扶植的势力,私底下却投靠了三皇子?”

刘离一瞬间如坠冰窟,手脚冰凉,“竟……竟是如此……”

“这可如何是好!”清宁急道。

“我现在就去木府,让小和姑娘守口如瓶!”青衣道。

“青衣站住!”苏沫忙制止道,“那日,我们是去挑选马驹,今日上门是理由?在外人看来就是三殿下与木府私交过密!”

“对对对,”刘离起身来回踱步,“苏沫,提笔,你记忆力好,过目不忘,你将我们昨日说过的话一字不落的记下来。快!”

“是。”苏沫挽起袖子,思索片刻,下笔如有神助。

刘离站在一侧,“她那日万念俱灰的样子,似是不曾抬头看过我们。”

“是,”苏沫直起身子,看着当日的对话,“殿下得解释清楚,其一,如何知道木府有这么个人,其二,殿下如何得知小和姑娘要进宫,其三,殿下问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为何要问她是否愿意进宫。”

“就说是木将军预备送师妹进宫,让我们提前见见?”刘离道。

“不妥,预备送进宫伺候圣上的女子,父兄都要避嫌,殿下可是外男,还是圣上的儿子。”苏沫摇头否定。

“那就,”刘离咬咬牙,“说是意外偶遇的。本殿下金口玉言,木将军与本殿下统一口径,父皇还会信她一介孤女不成!”

“又如何得知她要进宫?又为何要问她是否愿意进宫呢?”苏沫继续问道。

刘离曲起手指轻敲桌面,“我就说我听闻木将军的小师妹会武,想要她来韶华殿当侍女,反正掌事宫女还有一个空缺。然后木将军说他师妹是要进宫的,所以我问她可愿进宫。”

苏沫摸着下巴思索,“这样一切都能圆过来,但是还是不妥。在民间父子争一女都是丑闻,天家父子,更是不妥。”

“我才五岁啊!”刘离急道。

“但殿下总是要长大的,幼时出过这事,以后恐被人诟病,外人可不管这些。”苏沫道,“且小和是会被重用的,待殿下长成,她也还在宫中,她与殿下没差几岁,这是个很大的隐患,不妥!”

“那我再想想,再想想。”刘离焦急道,“反正先咬定是偶遇的!然后木将军说这是他小师妹,然后顺口说了句要送进宫的,这样没问题吧?”

“略有些出格,尚能解释的过去。”苏沫道。

“你说你第一次进宫,看着宫墙感叹?”刘离问道。

“是。怎么了?”苏沫道。

“正常人看见宫墙都会感叹,宫内法制森严,行差踏错就会丢了性命,自然不如外头自由。对对对!”刘离道。

“殿下何意?”苏沫道。

“我才五岁,自然是喜欢自由的,元宵夜又出了趟宫,所以认为外头比宫内自由,问问小和是否甘愿进宫,也就说的过去了。”刘离道,“这样说可妥当?”

“嗯,”苏沫思索道,“这样可以。”

“成了成了,累死我了。”刘离一屁股坐在圈椅上。

“为了以防万一,我们应当在小和开口前,让圣上知道这事,否则圣上先入为主,我们的解释就很苍白了。”苏沫俯身凑近道,“就今天,就现在,前头的朝会还没散,让木将军下了朝就去觐见皇上。”苏沫道。

“青衣,你去,你脚程快!不对不对,你跟木将军要避嫌。清宁你去,你跑过去,跑快些,前头要下朝了。”刘离想了下,“不成不成,谁都知道你是韶华殿的人,你一去,木将军就去找圣上了,这样太奇怪了。还是寻个面生的吧?可成?”刘离望向苏沫。

“就清公公去吧,面生的遮遮掩掩反倒令人起疑。朝堂上立着的都是老狐狸。且此事,事关重大,不能再被人知晓了。”苏沫沉吟道,“就清公公去,寻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就可以,比如……木将军送给殿下的马驹不吃不喝,殿下没了法子,只能去寻木将军。如此可好?踏雪吃了这些日子的青草,如今给换上最上等的饲料,它都不会尝一口的。”

“妙极!清宁,你快去,马驹不进食,可嚷嚷的大声些,人尽皆知最好。等木将军出来了,再将此事告知,让他下了朝就去御书房。也不必再特意嘱咐小和了,防止她出岔子。”

“嗻。”清宁忙道。

“小和姑娘不可信?”青衣道。

“面上来看并无不妥,我也只是防患于未然。”刘离取过茶盏,一饮而尽。

“哦。”青衣点头道。

“我们往后行事要再稳妥些。”刘离叹道。

苏沫跟青衣对视一眼,一齐跪下,“属下思虑不周,求殿下责罚。”

“行了行了,自己起来吧!我躺着不想动,就不来扶你们了。”刘离仰头躺着,闭着眼睛晒太阳,“苏沫,还好你提醒,不然本殿下真的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好当初没把你让给刘峥,不然你这缜密的心思就用来对付我了。”

苏沫起身,将袖子翻下来,“并不会,与人相交,以心换心。二殿下只会吩咐奴才伺候笔墨,奴才便只会安心伺候笔墨。”

“哈哈,所以说,做人还是要多行善事!”刘离乐了,伸了个懒腰坐起身,“青衣,去让马夫将饲料换了,做戏做整套,别出岔子。”

“是。”青衣行礼退下。

“坐吧。”刘离指着一旁的软榻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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