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哉!
田恒眼眸闪了一闪,略带敬意地看向吕邗姜——现在,他能完全地肯定:这位邗姬夫人绝对野心勃勃!
能把野心说得如此清新脱俗,田恒不得不服。
却见田穰苴虎着一张脸,冷冷地看了过来,仿佛在说:不准打她的主意!
眨了眨眼,田恒好笑地点了点头,一本正经道:“恒已知晓邗姬夫人的心意,这便告辞了……还请邗姬夫人静候佳音。”
“先生也请多加保重。”吕邗姜站起身来,平静地行了行礼。
尽管吕邗姜的脚下,是一堆衣物,实在不符合吕邗姜风轻云淡的气质,但见她低眉顺眼,没有任何不满时,田恒莫名地感觉:此姬……甚是理性。
不像诸公子们,从来只会保持谦谦君子之风,而竭力地遮掩不雅之事。
转身而走,田恒不出意外地听见田穰苴哼道:“他瞧了你好半天,你是不是对他有想法了?……”
声音说得老大,生怕田恒听不见!
田恒满头黑线,又听吕邗姜好脾气地捋毛道:“你想到哪里去了?……自从遇见恒儿,邗儿眼里便没了别人。”
鸡皮疙瘩掉落一地,田恒加快脚步,走得飞快。
很快地,田恒带上护卫和财帛,离开了晏村。
驾着牛车,田恒等人行驶一段路程。
为了避开尴尬,田恒又派一名护卫,带上自己的亲笔书信,前往吴军大营,替他转答求和之意——就说齐国小司马田恒即将面见吴王夫差,想要商量有关齐地平民们被赎回一事!
将牛车的速度放慢,田恒等人缓缓地前行。
少时,那名护卫伴随两名吴国将领,策马而来。
原来,吴王夫差得知田恒的来意,同意了他的请求——为了防止田恒出现意外,吴王夫差特意又派了两名人物,替田恒带路!
别看眼前的吴国将领只才担任虎贲氏一职,但却附属吴王夫差的近侍,也算吴王夫差对田恒的重视罢?——田恒心下一动,对那两名虎贲氏恭敬有加!
几人一边赶路,一边互报了姓名。
之后,在两名虎贲氏的带路之下,田恒等人顺利地见到了吴王夫差。
吴军大营。
瞟向左右两边威风凛凛的吴国领士,再望周边层层警惕防御的吴国士兵,田恒等人被两位虎贲氏带领,直接地见到吴王夫差——
这是田恒第一次见到吴王夫差。
吴王夫差跪坐于席,一身重厚的战甲,浑身上下散发一股霸主的气势,顿让田恒心惊——目不斜视地,田恒将齐国新君的文书捧起,说道:
“齐国小司马田恒,拜见吴王。”
吴王夫差命人将齐国新君的文书拿来,毫不遮掩地挑衅道:“小司马?——为何不是大司马?……孤对你们贵国的大司马,可真想念得紧呢!”
言下之意,竟是要求齐国让大司马出面,向吴国求和么?
真让大司马出言求和,绝对会是齐国的耻辱!
毕竟大司马是一国武职最高长官的称呼——
内心恼火万分,田恒却强行忍住,挤出一抹笑意,从容道:“本国尚无大司马……敝臣诚应吴王所求,特来大量钱帛,带回所有的齐人!”
——这话反转的,忒像吴王夫差跪求齐国主动出资,买下齐地平民们似的!
皱了皱眉头,吴王夫差略有不愉,直觉田恒是在挤兑他,却不知晓该从哪里驳起——便却一道清朗的声音喝道:
“大胆!竟敢对吴国无礼!”
田恒视之,但见一名面容姣好的吴国亲兵在大声地喝斥。
吴王夫差神情一暖:原来是郑旦!
昂起下巴,田恒微微一笑,却不甘示弱地反击道:“敝臣观阁下才是无礼之人——贵国出手,替邗河扫清了水匪,解救了一群被水匪俘虏的齐人……贵国本对敝国有恩,但被你任性地插话,阁下就不怕影响两国的同盟情谊么?”
——想要打击对方的方法还有好几种,田恒干脆地挑个最容易的理由。
一看这名吴国亲兵的相貌,田恒就知对方是女子,而军营之内,不准女子出现……能留女子者,必得吴王夫差的同意——倘若田恒拿这名吴国亲兵是女子的身份来攻击,恐怕也会牵累吴王夫差,因此田恒机智地换个由头。
“你……”郑旦双眼一瞪,瞪向田恒。
田恒微微地侧头,避开郑旦的瞪视。
郑旦哼了一哼,求助般地望向吴王夫差。
吴王夫差却道:“你且退下。”
郑旦一愣,意识到自己的逾越之举,连忙低下头来,作出知错的模样——不得已,郑旦狠狠地瞪了田恒一眼,乖乖地站至吴王夫差的身后。
吴王夫差似笑非笑,笑道:“阁下好胆量,就不怕孤迁怒于你,轰你出营么?”
田恒道:“敝臣素闻吴王乃一代明主,又怎会不顾大局呢?”
吴王夫差盯着田恒,打量半晌,但见田恒抬头挺胸,自有一派气度。不由地,吴王夫差挥了挥手,直白道:
“孤知你来意——留下所有财物,你可以带走所有的齐人!”
言罢,吴王夫差把目光转向田恒身后的数位护卫们。
田恒立即道:“敝臣已将财箱全放在营外,只等吴王派人来取。”
“很好。”只当田恒是一个老实的商人,吴王夫差也没当众命人将财箱搬来,亲自地数好,“来人,带这位齐国使者去见那些齐人。”
田恒感激地拱了拱手。
随后,田恒留下一名护卫,带上余下的护卫们,跟随另一位吴国将领退开,前往看押齐国平民们的地方。
走至半晌,田恒惊奇地发现,他们来到离吴国军营外三百米处的营地里。这里的营帐相当破旧简陋,不少张风尘仆仆的脸孔面黄肌瘦,宛如流民,男女老幼皆有,可谓齐全……想来,他们便是齐国人罢?
瞅着那伙生面孔,田恒感慨良多。
一如田恒所想,那位吴国将领把手一指,对那群人说:
“他们便是齐国人。”
被挟持而来的齐国人们纷纷警惕地盯向田恒他们,脸上露出恨意与惊惧,几乎一动不动,仿佛在等待甚么可怕的审判。
便听那位吴国将领哂笑,说道:“你们机会来了——有人要赎你们!”
甚么?
有、有人要赎他们?!
意外来得太惊喜,害得众人都没反应过来。
良久,有一瘦得只剩皮骨包的老头颤颤巍巍道:“你……你也是齐人?”
那老头死死地盯着田恒,生怕田恒说不是。
田恒温和地回答:“在下与你们一样,亦是齐国人。”
“齐国……!”
出乎田恒的意外,众人一脸感慨,竟似无比怀念。
田恒稍稍一想,便明白了过来:虽然此地所属齐地,他们虽是齐人,但在吴军的侵占下,他们作为齐人,却沦为人质——人质是好听的说法,难听的说法则是奴隶!作为奴隶,他们起早贪黑不说,还要经常忍饥挨饿,幸好此时气候还算温暖,否则他们还得挨冻……短短数天,他们被吴军折腾得瘦了一圈还不止,更是时常被恐惧摧残,以至于他们精神都越发不济了。
田恒慎重地行礼,宣布道:“在下带你们回家了……如果你们还愿离开的话。”
回家?
——回家!
听到田恒的宣布,众人齐齐地激动起来,咂舌不已:“真的能回去吗?”“甚么时候可以离开?”“你没骗人罢?”“哎呀~你都穷成这样了,还有甚么好骗的,少来瞎想!”“娘亲,快醒一醒,有人要送咱们离开!”“太好了,俺终于不是甚么人质了……那波人贩子,再让俺见到,俺必踹死他们!”
七嘴八舌地,众人由不信变为相信,二话不说地围住田恒等人,高得得差点流出泪来——田恒苦笑连连:不是他不乐意,实是靠近而来的人们都有数天未洗澡了,身体的味道……一言难尽。
不动声色地退后,田恒忙对那名吴国领将说:“请帮敝臣统计一下,这里有多少人,敝臣要一个不少地带他们全部离开!”
这话太有人情味儿!
迅速地,所有的齐人们急忙地涌来——就算受伤的,也在同伴的搀扶下,陆续地赶来!众人也很自觉地站成一排,免得吓跑了对方……
毕竟他们人数有四万人之多——吴国征伐的途中,亦死了不少齐国平民们……原因在于:吴王夫差嫌弃他们人数太多,时不时地给吴军造成累赘!
根本不用那位吴国将领的帮忙,齐人们自发地叫道:“共有四万零二十九人——全都在此,谁也不少!还请将军带大伙儿脱离此地!”
田恒敛了敛眉,严肃地再查一遍,以免疏漏。
浑身狼狈,齐人们感激地下拜,不约而同地道:“多谢将军!多谢将军!是将军的出手,方才拯救吾等于危难!敢问将军是……?”
“各位,你们客气了——是公子阳生散尽家财,才能换得恒有资格将你们尽数赎回……大王胆小,并不想花钱赎你们,替你们花钱的是公子阳生!”心中一动,田恒再次添加几句话来,“田恒何德何能,能做出此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