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_第五章 洛阳迷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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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洛阳迷梦

一路上,冯妙都昏昏沉沉地睡着。她的确累坏了,身体因为生育而元气大伤,素问又按着王玄之的叮嘱,在她的饭食里加了宁神安眠的药。四个人在玄衣卫的帮助下,瞒天过海离开了南朝的疆土。

不知道昏睡了多久,冯妙睁开眼时,仍旧觉得天和地都在不停地晃动,好像整个人还躺在狭小的马车里,随着马蹄声“咔嗒咔嗒”地摇。她撑着上身坐起,想去拿桌案上的茶杯,手却摸了个空。

“妙姑娘,你醒了?”素问走过来,扶住冯妙让她坐在胡床上。身子触到胡床的一刹那,冯妙忽然意识到,这里应该已经是大魏的国土了,屋内的陈设,带着明显的北朝风格。

“这是……哪儿?”她有些茫然,一时无法接受周围的环境。

“妙姑娘,这里是洛阳明悬寺,你已经睡了好些日子了,我去拿些暖胃的粥来吧。”素问一向沉稳,此时话也答得妥帖。

可冯妙却越发觉得心里不安,她猛地站起身,对着素问急切地发问:“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妙姑娘……”素问转过脸去,避开了她的目光,“你先吃点东西吧,过会儿我再帮你开几服养气补血的药,身子慢慢养着,就会恢复的。”

像闷热过后被暴雨淋透一样,冯妙只觉得从内到外都是凉的,她见素问要走,上前拉住素问的衣袖:“告诉我,孩子在哪儿?无论他出了什么事,我都应该知道。”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要从建康到洛阳来,本就千难万难,更何况身后可能还有萧鸾的追兵,冯妙在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不管怎样,他们至少有过这几个月的母子缘分,她总该知道孩子的去向。

素问见她连嘴唇都隐隐透着一层苍白,心中万分不忍:“孩子没有出什么事,虽然生得早了些,可他长得很好。只是……送我们来这里的人,把孩子带走了,我和灵枢根本阻拦不住。”

冯妙怔住,素问的衣袖如流沙一般从她指间滑落。这里是大魏境内,王玄之只会放心把她交还给拓跋宏,不会相信其他任何人。拓跋宏不带她回宫,也不来见她,却带走了她的孩子。

“妙姑娘,还是先别想那么多了,养好自己的身子要紧。”素问担心得很,却不敢太过表现出来,只怕她郁结于心,身子就更难好了。

冯妙向她摇头,说了一声“我不要紧”,用手扶着胡床边沿坐下,心里反反复复想着,还是大哥说得对,要先起个名字,孩子才容易留得住。她只看过那孩子一眼,此时想他想得心里快要破出一个洞来,却连个名字也叫不出来。

清醒过来几天,冯妙渐渐弄清楚了洛阳城和明悬寺的情形。拓跋宏御驾亲征的大军行进到洛阳时,恰逢阴雨连绵,道路泥泞难走,那些在平城安逸惯了的宗室亲王,都忍受不得这种辛苦,跪在御驾之前恳求暂缓南征。

拓跋宏原本就有意借南征之机迁都,却故意板着脸说:“朕的先祖和父皇都曾经御驾亲征,并且战功赫赫,如今朕已经昭告天下,要南征讨伐暴虐无道、篡夺皇位的萧氏,要是无功而返,朕有什么脸面来面对大魏百姓?百年之后,朕又有什么脸面去见拓跋氏的列祖列宗?”

他已经私下对几位颇有威望的亲王和大臣说明了迁都的愿望,向他们讲明利害,大魏不可能永远蜷缩在北地一隅。此时,任城王拓跋澄先站出来,提议迁都:“这也算是一件了不起的功绩,皇上不必担心日后无法向先祖交代了。”

任城王这么一说,以李冲为首的汉臣也立刻表示支持,请求皇帝迁都洛阳,暂缓南征。一向对皇帝忠心的广阳王、始平王,还有吃不得苦头的几位亲王,都跟着一同请求。

见此情形,拓跋宏便“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他早已经派人提前在洛阳修筑宫室和房屋,随行的宗室亲王,都被妥善地安置了住处,又获得了丰厚的赏赐,自然人人称颂皇帝贤德。三日之后,拓跋宏亲自前往刚刚迁来的太庙,祭告先祖,正式迁都洛阳。

而明悬寺,是拓跋宏到达洛阳后命始平王拓跋勰亲自带人修建的,并且定为皇家女眷上香祈福的寺院。与其说这里是一座寺,倒不如说这里更像是一处宅门院落,正殿之内,立着宝相庄严的金身佛像,殿后便是倚着山势分布的禅房,掩映在青松翠竹之间。

寺院之内,还建有一座九层浮屠,层层檐角上都悬挂着金铎,四面窗扇都用朱漆涂刷,门扇上嵌有金钉,极尽庄严华美。明悬寺的围墙,都仿照宫墙的样子,有十余丈高,正东、正南、正西、正北各开有一处端端正正的大门,远远望去就让人心生敬意。

除了姑子居住的地方外,明悬寺内还建有莲花池、藏经阁、珍玩馆、茗茶苑,数不清的金银玉器、琉璃杯盏存放在其中,供冯妙随意赏玩取用。可如此阔大的寺院,里面住的姑子却并不多,冯妙见过面、认得出的,只有五六人,都是家世清白的修行女子,平日里循规蹈矩、姿态端方,跟青岩寺里的情形完全不同。

可再多的珍玩经史,也填不满冯妙心底里破开的裂纹。她发疯似的想念那个只见过一面的孩子,不知道他在哪里。没有亲娘在身边,他能不能吃得好、睡得好。灵枢和素问轮流陪着她,怕她做出什么自伤的事来。只有冯妙自己心里清楚,在找回孩子以前,她不会允许自己倒下。

冯妙时常弯起双臂,做出一个怀抱孩子的姿势,向自己证明那个孩子真的来过,她还曾经真真切切地抱过他呢。他的五官手脚都还那么小,拳头握在一起,就跟一颗核桃差不多。

每次从回忆的美梦中醒来,她都只能面对一间干净整洁的禅房。这里是皇家专用的寺院,所有的姑子都洁身自好,没有任何一件小孩子用的东西。除了她的记忆,没有任何东西能证明那孩子真的存在过。她连自己有没有流过眼泪都不知道,只觉得每天清早起来时,

软枕都是湿透的。

她也曾经问起过,离开那天东篱发生了什么事,素问怕再勾起她担忧的心思来,只略略地告诉她,王玄之放火烧了东篱的后院,引开了西昌侯派来的兵士,让她们有机会乘马车离开。

冯妙没再多问,追问下去,只会惹来更让她无法面对的答案。萧鸾本就已经对整个王氏动了杀心,发现冯妙和新出生的婴儿都不见了,他只会更加暴怒,并且把怒火全都发泄在王玄之身上。

她终于明白了,那天一勺勺喂着鱼汤时,王玄之深邃如海的目光,也终于明白了,那句“只想把最好的给你”,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在鱼汤里放了迷药,便是替冯妙做好了决定,让她能毫不犹豫地离开。

他愿意倾尽所有,换她四时安好,包括献出他自己。

想到萧鸾,冯妙心里的裂纹就又扩深了一寸。虽然她一直表现得毫不在意,可亲生父亲的绝情冷血,还是狠狠击碎了她心底最后一丝盼望。在她从小到大的梦里,父亲一直都是一个温润敦和的男子。她幻想过,这么多年的分别之后,哪怕父亲另娶了心爱的妻子,她也代替阿娘原谅。没想到,他根本不爱任何人,他只爱生杀予夺的权力,只爱自己。

要站在权力最高点的人,都要这样绝情冷血吗?

在浑浑噩噩中过了十来天,明悬寺中忽然开始准备一场祈福法事。素问私下向熟悉的姑子打听了,才知道是宫中的小皇子满百日,天子要带着皇儿和他的母妃一起,到明悬寺上香。听说皇帝特别看重这个新出生的皇子,提早五天就命人来准备,东西都用上好的。还说小皇子怕生,闲杂人等当天都不得出门,免得惊扰了他。

素问转告冯妙时,她就像在听发生在不相干的人身上的事一样,不知道宫中近来是哪个妃子得宠,有幸生下了皇子,还能得到皇帝如此爱重。

祈福法事当天,冯妙终究还是忍不住,悄悄绕到前殿,躲在高大的金身佛像背后,想看一眼究竟是哪个妃子得宠。她不想承认,其实也想看一眼拓跋宏,问问他为什么带走了自己的孩子,又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来看她。

躲在佛像背后的角落里,远远地就看见象征帝王权柄的华盖缓缓行来,冯妙的心也跟着被无形的手高高举起。究竟有多久没见过他了,半年还是十个月?冯妙睁大了眼睛,牢牢地盯着华盖之下的人影。隔得太远,真的看不大清楚,她只觉得那人步履稳健,行动间俨然是一个睥睨天下的帝王,既熟悉又陌生。

心口跟着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视线忽然被水雾蒙住了,冯妙抬手用力揉了揉双眼,近乎贪婪地看着那人。明悬寺的住持早已经等在门口,向拓跋宏跪拜行礼。拓跋宏微微抬手,示意她起身免礼,接着回身扶过一名抱着婴孩的女子。

那道俏丽的身姿,连着她怀中三个多月大的婴儿一起,毫无预兆地跃进冯妙的视野。

高照容抱着幼子,小心地踏上石阶,她对这个孩子,比对二皇子拓跋恪还要尽心,一路都亲自抱着不肯放手,连奶娘都只能跟在一边。拓跋宏伸手要接过来,她却半羞半嗔地侧身一躲,坚持要自己抱。

拓跋宏也就由着她,抬手在婴儿绒毛似的胎发上摸了摸,却避开了不去看那孩子的眼睛。毕竟这孩子的身体里,有一半的血脉来自妙儿,她那么喜欢孩子,连从前知学里中读书的亲贵子弟,她都愿意一个个耐心亲近,做些精巧的小玩意儿教他们读书,更何况是她自己辛苦生出的孩子。拓跋宏转开视线,只要妙儿能回来就好,如果有罪孽,该背负罪孽的人也是他,他的妙儿,一定要干干净净地回到自己身边,他不准任何人对她有丝毫非议。

高照容抱着孩子,径直走到佛像前,由婢女搀扶着跪下去。冯妙的眼神定定地落在那个孩子身上,襁褓里的小人儿还在睡着,嘟起的小嘴巴里露出一点粉红色的舌尖,嘴角上溢出晶莹剔透的口水。只看一眼,她就立刻认得出,那是她千辛万苦生下的孩子,绝不会有错。

婢女替高照容燃了三炷香,礼敬在佛前,才又搀扶着她站起。住持走上前,双手合十对着高照容说:“娘娘,能不能请教一下小皇子的名讳,贫尼已经备好了灯油,稍后就把小皇子的名签也写好。”

高照容笑着抚了抚那孩子的侧脸,既柔婉又妩媚地说:“怀,虚怀若谷的怀。”大魏的国姓是拓跋,自然不需再特别提起,住持对这名字称赞不已,躬身施了一礼便退下了,自去准备祈福用的名签。

身上像被滚热的水浇过一遍似的,忽凉忽暖,冯妙站在原地,连半边身子探在外面都没发觉。她的孩子有名字了……怀儿,虚怀若谷的怀。

“怀儿,拓跋怀……”冯妙低声念了一遍,眼泪就滚滚落下。其实这真是个极好的名字,除去虚怀若谷那一层含义,怀字还代表着无穷无尽的想念。可她这个做母亲的,却是从别的女人口中听到了这个名字。近在咫尺,她却不能抱一下自己的孩子。

皇室的祈福仪式冗长而又沉闷,连绵不绝的诵经声,在大殿中如潮水一般反复回响。高照容一直抱着怀儿,不时用帕子擦擦他的小脸。怀儿一定很爱笑,在睡梦里也咧着嘴,偶尔咂巴两下,像是梦到了什么香甜可口的东西。拓跋宏站在一边,目光停驻在襁褓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冯妙一直努力想要看清怀儿,可他本就被襁褓包住了身子,又被高照容挡住了大半,只能隐约看到一个侧脸。

仪式结束时,住持用净瓶盛着无根水,轻掸几滴在小皇子身上,象征神佛庇佑、无病无灾。奶娘、婢女簇拥过来,说着好听的恭维话,高照容笑得越发温柔得意,叫自己的贴身婢女拿预先准备好的百岁结出来赏赐她们。一枚玉环套着一枚铜钱,用红色的丝线一圈圈地绕住,每一个百岁结,都是求了儿女双全、多福多寿的亲王夫人做的,昭示着皇帝对这个幼子的无限宠爱。

即使有人心存疑虑,见了这些,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奶娘、婢女们把怀儿围拢在中间,彻底看不到了。高照容缓步向外走去,住持也带着明悬寺中的姑子跟随在后面送出殿门。冯妙踮起脚尖痴痴地向远处望去,却一眼也看不到她的怀儿了。

姑子陆续散去,大殿里忽然变得空空荡荡的,只有檀香的味道经久不散。冯妙从佛像后转出来,捡起地上一块掉落的帕子。方才高照容用它给怀儿擦过嘴角的口涎,上好的蜀锦绣帕,只用过一次就随手丢掉了,显见得这孩子平日的吃穿用度都是上好的。她把帕子贴在胸口,呢喃了一声:“怀儿……”

眼泪一路被风吹干,这时已是深秋,风卷在身上,很容易就吹透了几层衣衫。冯妙全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只是顺着每天走惯了的路,失魂落魄地回了自己住的禅房。灵枢和素问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并没像往常那样迎出来。她的身子贴着合拢的房门慢慢滑下去,整个人坐在地上,双手抱住了沉沉发涨的头。

“妙儿!”有人叫着她的名字,从里间快步走出来,“你怎么一个人出去了?也不多穿一件衣裳……”那人拉着冯妙站起来,张开双臂抱住她,想用自己的身体来给她一些温暖。

熟悉的龙涎香气味,混合着男子骄阳一般的气息,将冯妙整个裹住。有一刹那,她恨透了这股象征着至高无上身份的龙涎香味道,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只想把那人用力推开。可那人却将她牢牢圈在身前,任凭她怎么挣扎踢打都不肯放开。

“妙儿,你心里委屈,朕都知道,”拓跋宏在她耳边开口,“是朕不好,以为那些侍卫可以护你周全,你要怎么怨朕都可以……”

他缓缓闭上眼,每说一个字都像踩在刀尖上那么艰难。当玄衣卫对他禀报,已经把冯娘子和她刚生下的孩子带回来时,他高兴得整夜未睡,想看一眼那孩子,又怕夜里吵醒了他们母子。他早就命人修建好了明悬寺,作为冯妙的栖身之所,只等一个合适的时机,便把她风风光光地迎回皇宫。

可那孩子第一次送到他面前时,便如一把利刃直刺进他的胸膛。他的母亲是汉人,他的双眼是纯正的黑褐色,按照入宫时的记录,冯妙的父母也都是汉人,可这孩子……却有一双翠如碧玉的眼睛,跟高清欢一模一样的眼睛!

平城中有不少鲜卑其他部落的游民,玄衣卫也追查到,那一晚欲对冯妙非礼的人中,也有眸色浅淡的人。皇宫内外,又流传着不知是什么人放出的流言蜚语,说几次见到高清欢偷偷去青岩寺,与养病修行的冯氏私会。

拓跋宏心中,只有无尽的悔愧,如果不是因为他,妙儿怎么会遭受这样的凌辱?孩子既然已经出生,他便只能想办法,让冯妙不再受那些流言蜚语的困扰。高清欢眸色碧绿,许多皇室中人都见过,如果他的妹妹生出碧眼的孩子,那便说得过去了。他原本已经对高氏这对兄妹生疑,此时却不得不为了妙儿生生忍下来。

冯妙像看一个陌生人那样看他:“我的孩子呢?你凭什么把他送给别人?”

“朕是为了……”拓跋宏在她质问的眼神中,竟忽然生出一股心疼,到嘴边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她原本是一个多么温柔羞怯、慧黠灵动的女孩儿,像春天清早的嫩草尖儿上凝结的第一颗露珠,滚落在手心上时,还带着沁凉的触感和花木的芬芳。可现在,她却好像要不顾一切地与所有人为敌。

他不忍再揭开她心上的伤疤,放低了嗓音说:“妙儿,朕总归是为了你好,那孩子认高照容做生母,才不会有人对你……对你有所非议,朕会安排好一切,尽快接你回去。要是你想念那孩子,朕叫照容她经常带着孩子出来看你,日后在宫中,你也能经常见着他,好不好?”

冯妙睁大了眼睛,几乎疑心自己听错了:“你是怕别人因为那孩子说我德行有亏?”明明是他,在上元夜当晚悄悄进了青岩寺的禅房,现在却又遮遮掩掩、藏头露尾。她并不知道有人故意引着拓跋宏看见了另外一幅假象,只当他跟自己爱权爱势的父亲一样,一心只想得这天下,其余的什么都可以舍弃。

“妙儿,这件事是朕亏欠了你,你想要朕如何补偿你,都可以。”拓跋宏用近乎祈求一般的语气说着话,他命人修建如此华丽的明悬寺,已经惹得朝臣议论纷纷。只要能换得冯妙再次展颜一笑,让他像周幽王一样烽火戏诸侯他都肯。

冯妙冷冷地笑着:“那好啊,我要你用皇后的身份迎我回宫。拓跋宏,我已经不敢奢望做你今生今世唯一的妻子了,你不是亏欠了我吗,让我做皇后,不过分吧?”

拓跋宏知道她说的都是气话,她从没在意过什么名分,她心里的怨和恨,只能慢慢抚平。拓跋宏上前,把她瘦小的身子揽在怀中:“妙儿,如果因你回宫而废后,那些难听的话就都会落在你身上。朕原本想等着把后宫清理干净再迎你回去,却没想到平白生出这么多波折,所以朕现在不想再等了,回宫时先委屈你……”

冯妙像个木偶一样任由他搂着,身体僵直着一动不动,连语声都麻木得不带任何起伏:“拓跋宏,你只会骗人,你刚刚还说什么都可以给我,可我开口要了,你又不肯。我想要我的怀儿,我想要玄之大哥平安无事,你给得起吗?”心头像被一刀刀凌迟成碎片,关于西昌侯府里看到的那封信,她已经连质问的力气都没有了。

拓跋宏听见她说出“怀儿”这个名字,不由得一怔,接着便明白过来,原来她一直在角落里看着,她的孩子被别人当作儿子抱在怀中。那种滋味,没有任何一个母亲承受得了。

痛悔几乎将他勉强维持的理智全部击碎,甚至来不及细想,冯妙为何会忽然提起王玄之。他只能卑微地答应:“是,都是朕的错,是朕害你一直伤心流泪,让朕用后半生好好地补偿你。求你……相信朕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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