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宫阙参差
冯妙轻轻一推,从他怀中挣出来,一步步走到床榻边,慢慢坐下去,把那条蜀绣帕子摊开在手上,仔仔细细地看。帕子上绣着一尾活灵活现的锦鲤,鱼尾上方,有一小团洇湿之后又风干的痕迹。她的怀儿,留下的只有这一点点印记了。
拓跋宏不能久留,銮驾起程回宫之前,奶娘要带着小皇子去喂奶,他就是趁着这段时间来看冯妙。
“妙儿,朕……”他想劝慰冯妙多加珍重,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到最后只留下了几个字,“给朕点时间安排妥当。”
冯妙全没注意他说了些什么,只顾拿着那块帕子看,她不敢再流眼泪,怕自己的泪水,冲散了怀儿留下的那一点印记,那她就真的什么念想都没有了。
祈福法事过后,明悬寺中一切照旧,姑子们每日诵经的声音远远地传来,带着点远离红尘琐事的意味。宫中偶尔会送些小孩子的衣衫来,请寺里的姑子绣上些吉祥的花纹,或是用佛前供奉过的水清洗一遍,以求得个神佛庇佑。
来送衣衫的宫女说起过几次,是皇上特意吩咐了这样做的,年纪不算小的宫女啧啧惊叹,她在宫里伺候过三位皇子,还是第一次见皇上如此上心,连这么点小事也要亲自过问。可她紧接着又说,真是奇怪得很,皇上总是盯着那孩子看,可每当宫人讨好地把小皇子送到他面前,请他抱一抱时,皇上又总是逃一样地走了。
冯妙总是偷偷地去看姑子们在衣服上绣花样,其实那些姑子的绣工并不怎么好,只会绣些简单的祥云纹或是连绵福字纹,她自己的绣工曾经是整个皇宫里最好的,可她只能偷偷摸摸地看,不能给自己的孩子绣上一针一线。从那些小衣衫上,她看得见怀儿正一天天长大,心里忍不住一遍遍地想,怀儿会翻身了没有,会爬了没有,会说话了没有。
她就在这种日复一日、钝刀割肉似的思念里,过完了整个冬天。天气最冷的那几天,冯妙又开始咳嗽,有几次痰中还带着血丝。素问帮她配过一些药,可心病从来不是汤药能医治的,冯妙喝了那些药,却仍旧恹恹地不见好转。
寺院里的一排嫩柳抽出毛茸茸的嫩芽时,宫中忽然传来消息,要重新翻修明悬寺的浮屠。这座九层的佛塔才刚刚建成一年多,花费巨大,现在又要重建,自然惹来了满朝文武群臣的非议。
有人讲起当年的旧事,说太皇太后在世时崇尚节俭,将宫中每日晚膳的菜肴从十八道缩减到四道。就连礼佛,也是重在心诚,平城皇宫奉仪殿中,用的一直都是一尊普通的佛像,并没有用名贵的玉像或是金身佛像。
拓跋宏在大殿上冷眼看着这些各怀心思的大臣,等他们吵嚷够了,才不紧不慢地说:“朕昨夜梦到皇祖母,正是她老人家要朕翻修明悬寺中的浮屠,皇祖母先后抚育教导过朕的父皇和朕,怎么能为了节约钱财,就不理不顾她老人家的心愿呢?”
那些用太皇太后做借口的人,此时再不好说什么,翻修浮屠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拓跋宏命人安排了工匠,将原先的九层佛塔全都拆去,在原地重新起一座更恢宏精致的佛塔。
就在这些工匠将佛塔底部的砖瓦拆除时,发生了一件轰动洛阳的大事。砖瓦之下,先挖出了一幅用发丝裹着金银双色丝线绣成的观音像,绣工十分精美。绣像上的观音面容和善、目光悲悯,让人一看就不由得心生敬意。
工匠自然把这当作一件奇事立刻禀奏皇上,再接着挖开土层、拓宽底基时,又挖出了十余座纯金佛像,虽被黄土掩埋,却依旧金光灿灿。
洛阳城中开始有人议论纷纷,说明悬寺里的冯氏,当年离宫时就曾经发愿要用发丝绣一幅佛像,可发丝易断,很难用来刺绣。如今从佛塔底部挖出发绣观音像,想必是冯氏在寺院中诚心祈福,感动了神佛上苍,替她做成了这一件大功德。
借着这件事,拓跋宏便说,既然冯氏离宫时许下的宏愿已了,现在天降祥瑞,正该迎接冯氏回宫。那些绣像和金身佛像,都是拓跋宏提早命人准备好的,冯妙绣工出众,他专门找了予星来模仿冯妙的针法,绣出的观音像栩栩如生。
眼看回宫的日子都已经选定,拓跋氏亲王中间又开始有人反对,说起当年冯氏离宫的缘由,是因为患上了痨病,要离宫休养。这种病症会传染,而且很难治愈,冯氏染了痨病,不适合在宫中侍奉皇帝。再说宫中还有三位皇子,要是他们也染了病,岂不是反成了冯氏的罪过?
拓跋宏强忍着怒意,宣来了当年曾经为冯妙诊治过的太医令,命他重新诊断一次,看冯妙的病是否已经痊愈。拓跋宏一字一字重重地咬在舌尖上:“朕要你再诊一次,冯氏的病,是不是已经彻、底、痊、愈了,听明白了没有?”
太医令久在宫闱,如何会听不懂皇上的意思,当年诊出冯贵人患有痨病,也是受了太皇太后的暗示,他知道,太皇太后想要一个让冯贵人不得不离开皇宫的理由。
明悬寺里住的毕竟都是些姑子,太医令并不方便进入,拓跋宏便派了医女过去,把冯妙请到一处别苑,由太医令诊断。冯妙并不拒绝,只叫素问一人陪着,乘宫中派来的软轿,到了别苑。
太医令知道这场诊脉不过是走个过场,皇上已经下定了决心要迎接冯氏回宫,务必要听到一个“彻底痊愈”的结果。他把手指搭在冯妙的腕子上,捻着胡须微微闭起双目。皇帝和几位老亲王就坐在一边看着,即使是做做样子,也要做得架势十足。
随着那脉搏的跳动感渐渐清晰,太医令的脸色却由红转白,额上渐渐浮起一层冷汗。冯妙的脉象细弱,带着明显的亏虚之象。这种脉象未必就是痨症,还要再多加观察才能确定。可若是他此时断明不是痨症,等冯氏回宫之后再发作出来,甚至传染给皇上和三位皇子,他的性命也就保不住了。
拓跋宏见他手指压在冯妙的腕上,久
久不出声,心里已经烦躁起来,越看越觉得那几根手指刺眼。冯妙掩着唇轻轻咳了几声,用另一只手端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已经半凉的茶。
茶盏刚离开唇边,拓跋宏便大步上前,握住了冯妙端着茶盏的那只手,就着她喝过水的杯沿,喝下了余下的半杯凉茶:“冯氏的病症已经好了,就算没好,朕现在跟她喝了同一个杯子里的水,万一受了传染,病发起来,让冯氏来服侍最合适不过了。”
他把一只手负在背后,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冯氏自愿出宫,为国运祈福,如今时日已满,另选吉日回宫,册为左昭仪。”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屋内众人,像在逐一质问谁敢反对。
左、右昭仪是宫中地位仅次于皇后的尊贵位分,其中左昭仪又略高于右昭仪,执掌青鸾印,可在皇后空缺或是生病时,代行统理六宫的职权。开国至今,只有母家功勋煊赫或是自身德容十分出众的妃嫔,才能站到如此高位上。没有合适的人选时,这个位置便常常空置,宁缺毋滥。至于出身卑微的教养宫女,则永远没有可能成为昭仪。
以左昭仪的位分迎接回宫,已经明白无误地昭示了皇帝对冯妙的宠爱。冯家一女为后、一女为左昭仪,在太皇太后薨逝之后,竟然再次成为炙手可热的名门权贵。除了冯诞之外,冯家几个尚未正式娶妻的儿子,也成了洛阳城中人人争相巴结的对象,数不清的人家想把自己的女儿嫁过去,攀上这一根高枝。
返回明悬寺后,灵枢便开始匆忙地收拾东西,无论是在南朝还是在大魏,她都从没进过皇宫,听说冯妙可以带她一同回去,兴奋得眉开眼笑。
素问却有些忧虑地问:“娘子,你真的要回去吗?帝王的宠爱有时比昙花一现还要短暂,青灯古佛虽然寂寞些,却能长长久久地保一世安稳。”
冯妙低低地压抑着咳嗽:“我不是为了宠爱或者安稳,有人抢走了我的东西,我要一件一件拿回来。有些事情,如果不靠自己,就连神佛也无能为力。”
她突然想起件事,有些急切地问:“今天那太医令的神色有些古怪,我的病症……究竟是不是痨症?怀儿会不会也染上这种病症?”
素问十分自信地回答:“不是我自夸,那个太医令虽然胡子都一大把了,诊断起这些疑难杂症来,未必比得过我。娘子的脉象虚亏,是月中失了调养所致,至于咳嗽、胸闷、盗汗、面色白中泛红,都是由于从小体虚导致的肺热,想必是在两三岁以前受过什么惊吓,才落下了这个毛病。合在一起很容易误诊成肺痨,实际上,这两种病症要分别调养才行。”
她见冯妙脸色稍缓,又安慰道:“小公子被接走以前,一直都是我和灵枢在照顾,他的确比其他的孩子更容易肺火燥热,但只要日后不多思多虑,是绝无大碍的。”
素问言语得体,思虑周详,看去并不大像一个流落街头的孤女。冯妙忍不住问:“你的医术比大魏的太医令还要好,是跟什么人学的?”
“我的父亲曾是太医院的医士,我的母亲是宫中侍奉妃嫔的医女,我十二岁的时候,他们因为受到牵连而获罪处斩,我是被充作官奴卖出去的,公子买了我,后来带去了东篱。”素问并不隐瞒,“我从小就跟着父母学习诊脉配药,日后娘子在宫中,医药一事上再不需要假手他人。”
谁都会有一段不想提及的往事,冯妙也不再多问,只叫素问仍旧拿药来,喝下好早些休息。她的怀儿还那么小,素问又说他容易肺火燥热、不能多思多虑,她总要替怀儿的将来打算好。
礼官很快就拟定了几个吉日呈给皇帝,拓跋宏匆匆一瞥,圈定了一个最早的日子。内六局奉皇帝的旨意,赶制了崭新的昭仪礼服,上衣下裳式样象征着女子“德贵专一”。整件礼服都用上好的贡品丝绸制成,既轻便又华美,庄重之中透出女子的婉约柔美。
拖尾上的金凤图样,是予星亲手绣上去的。她已经是内六局里很有威望的管事姑姑了,除了上次那幅绣像,好几年都不曾亲手绣过东西。予星原本画了一幅青鸾图,用作拖尾上的绣样,却被拓跋宏直接推到一边:“就用九羽金凤图,宫中有现成的图样,不必重新绘制。”那是帝后大婚时的图样,每代帝王一生只能用一次,拓跋宏从未正式迎娶过皇后,此时却把九羽金凤图用在了冯妙回宫的礼服上。那是他今生今世唯一的妻子,这份心意从未改变。
回宫前一日,冯妙被送回昌黎王府,在那里试穿礼服、梳妆打扮。一名内官带着四名宫女,给王府送来吉礼:成对的鹿皮、大雁、羔羊、白鹅。那些都是婚礼时男方送给女方的东西,象征一生成双成对、永不分离。
第二日,四帷垂纱轿辇一早就等候在昌黎王府门口。冯妙登上轿辇之后,爆竹声便在身后响起,寓意着驱散一切邪祟。虽然不能像真正的帝后大婚那样仪式完备,可冯妙感受得到,拓跋宏在尽量补给她一个婚礼,让她以皇帝妻子的身份回宫,不是妃嫔,不是左昭仪,是他珍爱的妻子。
轿辇沿着重新整修过的街道前行,垂纱之下,冯妙轻轻垂下眼睫,拓跋宏的心意,她如何会不懂?她用手轻轻抚摸着那幅观音绣像的边沿,悄声对自己说:“拓跋宏,如果你把怀儿还给我,我就不再怪你了……”
内监在宫门处引着冯妙走下轿辇,沿着宽阔笔直的宫中道路,走向澄鸾殿。宫中没有废妃回宫的先例,礼官揣摩着皇帝的意思商议了许久,才选定了这么一个方法,让冯妙在澄鸾殿叩拜皇帝,皇后及以下的所有妃嫔,都在澄鸾殿观礼,相当于免去了冯妙对皇后的叩拜。
澄鸾殿大门缓缓开启,冯妙站在门口,等司礼太监躬身示意,她才一步步向着御座之上的拓跋宏走去。金橙色的阳光从她背后照过来,给她涂上一层柔和的光晕。奉仪殿、甘织宫、华音殿、青岩寺、万年堂……她用了多少时间,才走到这个人身边。少年天子,都
已经长成了杀伐决断的帝王,佛前簪花的女童,也已经为人妻、为人母了。
在距离帝王的御座五步远处,冯妙按着司礼太监的提示停住脚步,正要俯身向他行跪拜大礼。拓跋宏却突然从御座上走下来,把冯妙直接抱在怀中,侧脸贴着她的鬓发,嗓音低哑着说:“妙儿,你回来了……”
司礼太监识趣地低下了头,按照拟定好的仪制,冯昭仪应该在这里向皇帝行大礼,再由皇帝将左昭仪的青鸾印颁授给她。可只要皇帝喜欢,仪制有什么要紧呢?
拓跋宏握着她的手,径直走到御座前,跟她一起站在澄鸾殿中的最高处。他相信,他的心意,冯妙一定会懂的。
在一旁观礼的,仍旧是那些熟悉的面孔,只有高照容不在。拓跋宏除了亲政时选过一次嫔妃,后来再没有扩充过后宫。这些年里,后宫的妃子都只是在年节时按制晋封位分,几乎没有任何人得到过拓跋宏的青睐眷顾。
仪式将成,内官上前对冯妙说道:“恭贺昭仪娘娘回宫,皇上专门命人为娘娘整修了新的宫室,这就请娘娘移步。”
拓跋宏对冯妙轻声说:“先去看看喜欢不喜欢,朕要去跟几位王叔商议些事,晚上再去看你。”冯妙轻轻点头,就算是答应了,她已经想好了要如何面对后宫中的所有人,唯独还没有准备好要怎么面对他。
内官引着冯妙走出澄鸾殿,沿着小路转了个弯,正讨好地向她介绍皇宫内的格局:“……皇后娘娘住朱紫殿,高夫人住双明殿,皇上为您准备的华音殿,是离皇上的寝宫最近的……”
话音未落,宫墙转角的另一边便传来一声冷笑,冯清扇着帕子走出来,冷眼看着冯妙:“这就当自己是昭仪娘娘了?你还没有跪过本宫,哪配进得了宫门?就算是大户人家娶个小老婆、买个歌姬舞娘,也得给正房奉一杯茶水吧?”
“莫非,”她嘴角带着一抹不屑,接连吐出恶毒的话来,“你想跟你那个不知廉耻的娘一样,偷偷摸摸地给人做小,带着野种过日子?”
她心里已经清楚,拓跋宏永远不会喜爱她,不过是碍着刚刚迁都又即将继续南征,才不愿在此时废后。得不到皇帝的宠爱,至少她还有皇后的身份。
冯妙抬手扶一扶鬓边的珠钗:“皇上已经下旨封我为左昭仪,皇后娘娘有什么想法,只管跟皇上说去。”
卢清然、崔岸芷、袁缨月,还有另外几位有品级的妃嫔都在一边看着,冯清正要反唇相讥,忽然收回了到嘴边的话,挺直了背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就算是左昭仪,难道见了本宫,不用下跪行礼吗?”
冯妙心里清楚,才刚一回宫,这位皇后娘娘就想给自己一个难堪。如果是从前,她也许便忍了,可冯清几次三番地逼迫她、辱骂她,她已不想再忍。如果不是冯清突然发难,她的孩子怎会生在南朝,连亲生父亲的面都见不到?
她微微一笑,从素问手中接过绣像,背面向外对冯清说:“皇后娘娘倒是个礼节周全的人啊,但我今天不能跪你。”她把那幅绣像翻转过来,露出正面的发绣观音:“我奉皇命回宫,除了位列左昭仪之外,还要将替大魏国祚祈来的福泽请回宫中。既然在这里遇见了,就请皇后娘娘参拜这幅象征祥瑞的观音绣像吧。”
“你好大胆!”冯清气得双手直抖,“想让本宫跪你,等下辈子吧!这辈子你永远都是贱种!”
冯妙也不跟她吵闹,只管捧着绣像站着,气急败坏的人是谁,一眼就可以看得分明。正在此时,一道男声在她背后响起:“怎么,皇后不希望大魏国祚绵长吗?”
拓跋宏从斜向里另一条小路上走过来,在冯妙身侧站定,伸出一只手臂揽住她的肩,语气忽然变得严厉:“冯昭仪请观音绣像回宫,连朕也不曾受她跪拜,难道你觉得自己比朕更尊贵?还是你根本没把神佛福泽放在眼里?”
皇帝已经发了话,冯清再怎么不甘不愿,也只能忍下了。拓跋宏与冯妙并肩而立,跪那幅绣像或是跪拓跋宏,也都等于是在跪冯妙。她屈膝俯身,以敬佛的姿势,对着冯妙叩拜三次,起身时,双眼死死地盯住冯妙,像是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一般。
拓跋宏从她手中接过观音绣像,让内官送去宫内的小佛堂供奉,一手与她手指交握,拉着她往华音殿走去,再不理会其他人。他匆匆地处理过政事,便赶着想去华音殿与冯妙单独说上几句话,却不想刚好碰到这一幕。
掌心被他手掌上阳光一样的暖意填满,冯妙的心口不受控制地乱跳,她怨恨这人让她跟怀儿不能相见,却没办法忽视这男人的绵绵情意。不管怎样,他都是怀儿的父亲,是她一生中唯一全心爱过的男人。
小路越走越幽静,鹅卵石的触感,从丝履底下传来,硌得脚底微微发痒。两边是茂密的竹丛,投下一片阴凉。穿过竹林,便是一片人工开凿的湖面,湖上种满了莲花。此时还没到莲花盛放的季节,但却可以想象得出,等到盛夏时节,粉莲点缀在亭亭如盖的荷叶间,必定是一湖宜人美景。
华音殿像一叶小舟,漂荡在湖面中央,只有一道木桥与彼岸相连。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与平城皇宫中的华音殿分毫不差。就连院中那棵高大的桂花树,也像是整个儿移植过来的一样,随着湖面上的清风轻轻摇动。
拓跋宏蹲下身子,用手拍着肩膀对冯妙说:“来,朕背你过桥。”
冯妙站着没动,拓跋宏一边一只手握住了她的腕子,把她整个人硬拉到自己背上。木桥悠悠荡荡,拓跋宏的脚步却一直很稳,他的背温暖宽阔,带着日光晒过的味道。
冯妙把脸贴在他背上,眼泪从紧闭的眼角滑出,两颗心已经贴到最近,她清楚地听见自己心底里的声音,她依然爱这个男人。
身下的摇晃忽然止住,她听见拓跋宏在问:“妙儿,你知不知道,朕为什么仍旧叫这里华音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