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石激悬流
那名来报信的亲卫踉跄着退后了几步,慌慌张张地应了一声,转身往城楼方向跑去。
北海王元详阴沉着脸,对其余几名亲卫说道:“你们现在都跟本王一样,只能进,不能退了!今晚把守外城的,都是本王的人,只要能跟太子带回的人马会合,整个皇宫就都在本王的控制下了。”
这些话半是威胁、半是利诱,亲卫们互相看着,他们的手上已经沾了羽林侍卫的血,即使现在退回去,也免不了要担一个谋逆的大罪,只能选择跟定了北海王。
绕过钟楼,他们便发现情形不大对。一队身穿甲胄、骑马提刀的兵卒,正向他们围拢过来。有人惊慌失措地对北海王说:“好像是……好像是任城王的亲卫!”
北海王怒斥了一声“少胡说”,明明说好了由东阳王去拖住宗室亲王,他转头看去,那队人马的甲胄上,竟然真的带着任城王府的徽记。任城王骁勇善战,手下的亲卫纪律严明,在所有王府亲卫中战斗力最强。北海王带来的人,听见这个名号,就已经慌乱起来。
留给他们惊慌恐惧的时间并不多,任城王亲卫悄无声息地围拢过来,向他们举起了战刀。一边训练有素,有备而来,一边惯常懒散,心中惶惶,几乎没有任何悬念。北海王的人很快就被逼进了角落,却不见太子元恂按照约定带人来会合。
眼看自己的人已经被杀得七零八落,北海王元详挥刀砍翻了一个冲过来的兵卒,恨恨地抹了一把溅在手背上的血,叫过身边离得最近的两名亲卫:“你们两个,跟我去冯昭仪的住处。”当年那个在碧波池边撞见的小姑娘,如今已经是宫中身份煊赫的左昭仪了,看来今晚只能拿她做保命的护身符了。就算不能活命,至少也可以让元宏生不如死、追悔莫及。
此刻,华音殿内正一片寂静。冯妙傍晚时小睡了一阵,入了夜就怎么都睡不着,倚靠在菱花窗一角,看着屋外潋滟的水光波影,手捂住嘴唇一阵阵地咳嗽。素问告诉过她好几次,就连高清欢从前也总是这么说,她这个病症,要尽量避免多思多虑,只有静心养着,才能慢慢好起来。可是到底能不能静下心来,根本就由不得她。
冯妙止住咳嗽,不想惊动素问,从小案上拿过冷茶来喝。手刚一动,她便听见外面隐约传来嘈杂的脚步声,似乎有人正从四面将华音殿围住。没等她有机会仔细辨认,殿门已经被人一脚踢开,带着浓重血腥味的冷风猛地卷进来,激得冯妙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她透过薄薄的纱幔,隐约看清了来人的面目,惊骇得发不出声音来。站在门口提着刀四下张望的,正是北海王元详。在他身后,还站着两个身穿北海王府亲卫服饰的人,手里的宽刀上带着血迹。
冯妙死死按住嘴唇,压住那股难耐的咳嗽,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她随手摸了一件衣裳披在身上,尽量轻手轻脚地贴着床榻边沿滑下去,藏进床榻下方的空隙里。素问还在门口的小榻上,冯妙压低声音,极轻地叫了一声:“素问……”
小榻上的人缓缓地翻了个身,素问的双眼睁着,毫无困倦之色,她却对着冯妙摇头,不肯过来。
北海王手下的人,很快就冲进了这间主殿。北海王元详掀起床帐,发现床榻上空无一人,立刻转身揪住了素问:“冯昭仪人呢?”
室内没有点灯,只有雪白光亮的月色照进来,冯妙的身形娇小,正好躲在床榻下两块隔板中间,北海王带进来的人一路上又早就杀红了眼,根本没有心思仔仔细细地搜。
素问的两只小臂,还用木板固定着,她刻意不去看床榻的方向,平静地说:“昭仪娘娘今天不在华音殿,她到……到小佛堂跟高贵嫔说话去了。”她原本想说冯妙去了李弄玉的寝宫,可又怕这些已经算是亡命之徒的人,真的闯进李弄玉的住处。
“是吗?要是让本王发现你在说谎,你和你的主子都别想有好下场。”北海王扯着她的衣领向前一拉。素问穿着宫女的服饰,领口在一拉一扯间早就松散开了,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颈。
当年林琅也只是一个宫女,却生得娇怯秀美,跟几位年轻的王爷说话时,声音又细又软,很是温柔。屋外的水光映照进来,在昏暗的室内投下渔网一般不断晃动的光斑,依稀间似乎又回到了当年碧波池边那个夜晚。他是母家出身尊贵的北海王,刚刚建好了新的府邸,兴冲冲地想请那个日思夜想的人去看看,问问她是不是愿意成为新王府的女主人。可林琅根本没有听他说完所有的话,就急着要回到皇帝身边去。她心里整天想着的,只有皇帝一个男人。
元详只觉胸口一热,眼前人的五官都模糊起来,林琅带泪的双眼却越发清晰。横竖今晚败局已定,他只想痛痛快快地发泄了心中的恶气。他一把抱住素问,胡乱撕扯着她的衣裳,口中癫狂迷乱地说着:“林琅……你躲到哪里都是我的……”
素问并不叫喊,却用足了力气挣扎,无奈她只是个普通的女子,两边的腕骨又受了伤,根本抵不过北海王的动作。衣裳“嘶啦”一声裂成两片,北海王把她整个压倒在小榻上,吻上了她的胸口。
“王爷请等一下。”素问忽然开口说话,声音依旧平静,却带上了几分柔婉,“这两人在旁边看着,有什么趣儿?不如王爷叫他们先出去,让奴婢好好服侍您一回。”
冯妙在床榻下咬住了自己的手指,眼泪簌簌落下,她知道素问想做什么,她们两个女子,无论如何也敌不过这几个凶悍的男人,可是只要能拖住时间,总会有人发现北海王闯宫,追到这里来。
北海王抬起头,对着自己带来的亲卫说:“你们去小佛堂,看看冯昭仪在不在那里,抓住她立刻回来告诉本王。”
那些亲卫互相看了一眼,终究还是应了声“是”走出了殿外。脚步声,还有刀鞘摩擦在甲胄上的沙沙声,都渐渐远去了,北海王便又往素问脖颈上吻去。
冯妙不能眼看着素问受辱,从床榻下悄悄出来,伸手去拿北海王丢在一边的佩刀。她从没动过刀剑,那柄刀看着不大,入手竟然十分沉重,她用双手去捧,却仍旧拿不动,反倒碰响了刀环,发出“当啷”一声轻响。
北
海王元详听见声响,立刻就要起身向后看去,素问知道那就是冯妙,支起上身直接吻住了他的唇。她不是什么贞洁烈女,充作官奴的日子里,为了活下去,比这肮脏百倍的事她也忍受过。她并不怕死,她只是不想不明不白地死去。素问把小舌探进北海王口中,引着他的舌纠缠在一处。
趁这短暂的间隙,冯妙知道自己提不动那把刀,立刻改换了目标,飞快地捧起了桌上的凤尾樽,用足了力气往元详头上砸去。元详听见背后的声响时,就已经起了疑心,素问突然而来的热情,只迷惑了他短短一瞬。就在他将要转身去看时,素问狠狠地用力咬住了他的舌尖。
冯妙手里的凤尾樽,也恰在此时砸中了他的后脑。北海王发出一声含混而痛苦的叫嚷,脑后和口中都流出血来。舌尖、脑后,都是人身上最脆弱的地方之一,元详用手背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扬手狠狠地给了素问一个耳光:“贱人!都是贱人!不知好歹!”那声音里满是不甘,不知道是在说素问,还是在说早已经不可能听见这些话的林琅。
素问的唇边也沾上了嫣红的血迹,她仰头受了这一下,却并不退缩,瞪着双眼直视着他。唇边的血迹,如落在泥土上的桃瓣一般,娇艳凄婉。
元详起身向冯妙走了几步:“原来你还躲在这里,却把我的人都支开了。”他借着晦暗的月色仔细看了一眼冯妙的面容,阴阴地说:“那年跟林琅在一起,你的年纪太小,还看不出来,现在看来,你的确很美,比林琅更美。难怪他那么快就忘了林琅,却一直宠爱你。”
他向前走一步,冯妙就向后退一步,直到后背碰上冰凉的墙壁,再也没有地方可退。
“得不到皇位,那就得到你也行,”元详双眼发红,两只手攀住了冯妙的双肩,“他囚禁我的母妃,褫夺我的封号,让我成了宗室里的一个笑柄,那我就让他尝尝,原本拥有的东西被人夺走、毁坏,是什么滋味。”
冯妙知道元详口中的“他”,指的便是元宏。她已经悄悄捏了一片碎瓷在手里,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如果抵挡不过,她能做的只有一死。
元详的双手伸过来,就要去撕扯冯妙的衣衫。冯妙闭上眼把头转向一边,心里暗暗想着,该用瓷片割向哪里。
就在此时,一柄锋利的匕首抵在了元详的喉咙上,对面传来的声音,听在冯妙耳中,就如同天籁一般:“放开她,朕还能考虑,给你个痛快的死法。”
元详略一转头,便看见元宏的面孔近在咫尺。那张脸上和煦明朗地笑着,可笑意却丝毫照不进那双眼睛,眼底全是冰寒。
“你……你怎么……”元详张口结舌地说不出话来。
“好弟弟,你是想问,朕怎么没被你安排在城楼上的亲卫乱箭射死,对不对?”元宏慢慢地说着,就好像他们仍旧是在知学里听讲的兄弟一样,“朕真不明白,父皇英明神武,高太妃也是个精明人,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儿子来?你以为朕会跟你一样蠢,夜半返回皇城,没有随行的兵卫,就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进入吗?”
元宏把匕首缓缓向前送了一下,鲜血就沿着刀刃边沿滴下来:“好弟弟,你从小就不爱读书,朕再教你一次,你可记牢了。你的亲卫在城楼上看见朕的车驾时,朕早已经在皇宫之内了,朕不过是想看看,你们究竟能蠢到什么地步?”
他说得如此自信,似乎天下一切事情,都逃脱不开他的掌控,冯妙却看出了一丝异样,自从他的刀锋抵住了元详的咽喉,元宏就再没挪动过脚步,他垂下的一只左手,正紧紧握着,连指甲都掐进肉里几分。
元详被他逼住咽喉,动弹不得,手却紧紧掐住了冯妙的脖子。他在手指上渐渐加力,狞笑着对元宏说:“皇兄,当年你发现林琅已经不是完璧的时候,怎么能忍得下这口气呢?你很想杀我吧?可惜啊,要是你的刀子敢再往前一寸,我就当着你的面掐死这个姓冯的,你试试啊,看是你够狠还是我够狠。”
元宏面色阴郁,却不说话,只把刀子一点点地向前推去。元详的手越收越紧,却也不敢真的立刻要了冯妙的命。他心里清楚,这已经是他最后一点倚仗了,如果真的掐死了冯妙,只怕元宏手里的利刃也会立刻毫不留情地割下去。
冯妙被掐得喘不过气来,嘴唇开始渐渐发白,身体贴着墙壁直往下滑,却硬被元详扣住。她抬起一只手想摸一摸元宏的衣角,将近二十天没见了,她真的很想、很想他,却没料到会在这种情形下相见。只差一点点,指尖却怎么都够不到近在眼前的袍角。
元宏却一眼都不看她,对着元详笑道:“你跟朕耗着时间,究竟是在等什么呢?等元恂来跟你会合,一起攻破皇城?还是等东阳王拖住了洛阳城内的几位宗室亲王,再回来救你?”
元详的脸色微微变了,这几句话比刚才突然出现的任城王府亲卫,更叫他惊骇。他跟东阳王的密谋,元宏怎么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好弟弟,你知道趁着外城刚刚换防的时机动手,还没有蠢到无可救药,”元宏继续笑着说话,好像真的是在教导他一般,“可现在任城王的亲卫已经进了内宫,东阳王自然没能拖住他。元恂的人没到,自然也是在路上出了状况,你——还能等来谁?”
虽然想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但元详清清楚楚地知道,今晚的计划已经彻底失败了。他孤注一掷似的拼死一搏,最终却仍旧一无所有。元详的呼吸越来越沉重,像笼中的困兽一般,瞪着血红的双眼。他抬起另一只手,对着元宏的胸口狠狠打了一拳,口中叫嚷着:“我是不如你,那又怎样?我得到了林琅!就连你的太子也是我的儿子!你能怎样?”
他原本觉得毫无希望,才不管不顾地随手一推,可元宏挨了这一下,却发出一声闷哼,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手里握着的匕首也掉在地上。
元详一愣,接着仰头哈哈大笑:“我还以为你会有那么一点不忍心杀我,原来东阳王说的都是真的,你已经中了毒活不了几天了。”
“那正好,幸亏你给她安排了这么僻静的住处,别人一时半会儿都找不到这里。”元详脸上近乎疯狂的笑意退去,换上了恶毒的恨意,“在方山陵寝那次
,没能弄死你们两个,实在是便宜你们了。今天我就先让你看看,你心爱的女人怎么被别人压在身下,然后再送你去死!只要你死了,即位的仍然是太子,今晚擅自入宫的任城王才是乱党!”
他撕下床帐,把冯妙的双手扣过头顶,捆绑在床栏上。冯妙知道挣扎无用,索性咬紧了嘴唇一声不吭,无论元详要做什么,她都绝不会哭喊求饶,因为她不愿被人捏在手里要挟元宏。
元宏捂住胸口,想要俯身去捡起地上的匕首,可胸闷头疼的病症,让他的动作远不如从前迅捷灵活。
元详从床榻边快步冲过来,脚尖一抬便踢飞了地上的匕首,他双眼之中满是报复的快意:“去捡啊!你不是最厉害的吗?能抢在我前面猎到白狐,逗得林琅死心塌地地待你,现在是怎么了?”
元宏被他踢中右手腕,半边身子都是麻的,他跌坐在地上,脸上的表情却丝毫不乱,甚至还带上了几分从容不迫的笑意。
元详最恨他这副似有似无的笑意,上前扯住他胸前的衣衫:“只管摆你那副泥菩萨一样的架子吧,等我……”他的话还没说完,小腹上传来一股凉意,他惊讶地低头去看,一柄三寸长的短剑,已经刺进了他的身体。
“好弟弟,”元宏微微笑着说话,“虽然你必定用不上了,但朕还是再教你最后一次,兵、不、厌、诈。朕敢一个人来这里,身上怎么可能只带一柄刀呢?”他不顾李夫人的劝阻,昼夜不停地赶回来,的确已经引得病症发作。可他一直跟元详言语周旋,等到元详放开了冯妙,又主动欺身上前,才给出了致命一击。
元详双手撑着地想要站起,元宏握住剑柄轻轻一转,剧痛就让他无法动弹。“这么多年了,你还没想明白吗?”元宏的笑意中带了几分居高临下的嘲讽,“林琅说她想要白狐毛,就是为了跟朕合演一出戏,诱骗你射中朕的左臂,朕才能隐瞒住所有人偷偷习武。朕从小左手就比右手灵便,后来又刻意练习,这只被你射过的左臂,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出其不意地救了朕的命,今天也用在你身上,谢谢你当年射了朕一箭。”
短剑在元详身体里缓缓搅动,他瞪大了双眼,像看着什么妖魔鬼怪一样看着元宏,那时候元宏还不到十岁,就能想出这样思虑深远的计谋来,骗过了所有人。元详痛苦地抽气:“你……难道……你的病症也是假的?”
元宏冷哼一声,不再说话,他把手指撮进口中,发出一声长而尖锐的呼哨。一名玄衣卫破门而入,用绳索将元详牢牢捆住。
“把他关起来,挑断手筋脚筋,留着他的命,日后还要取口供,”元宏仍旧坐在地上,冷着声吩咐,目光扫了一眼他掐过冯妙的那只右手,“这只右手,捕只野狼来,好好地喂一喂。”
玄衣卫推着元详向外走去,看见元宏一直坐在地上,并不起身,元详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又被元宏给诓骗住了。元宏小时候的病症是假的,这一次的病症却是真的,可元详已经明白得太晚了。
等人走远,元宏遥遥晃晃地站起身,几步走到床榻边,解开了捆住冯妙的床帐。冯妙又急又怕,气喘连连,身上不住地发抖。元宏把她勒得发红的手腕,捧在胸口反复揉捏,低声安慰她说:“妙儿,朕来了,别怕了……”
可冯妙仍旧只是抖,好半天才大声哭出来。元宏心中一痛,只当她是吓坏了,张开双臂把她紧紧搂在怀中,抚摸着她垂在背上的头发。冯妙贴紧他的胸口,哽咽着问:“是不是真的?”
“什么?”元宏一愣,不明白她的意思。
“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你中了毒,快要死了?”冯妙的脸涨得通红,双手紧紧攥住元宏的衣襟。
“妙儿,”元宏吻着她的泪眼,“朕的病症的确有些难治,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李冲已经帮朕找了一个很好的医者,你要相信朕,朕答应你永不分离,就一定会尽力做到的。”
天亮时,闯进宫中的乱党和城楼上的北海王亲卫,半数被当场斩杀,还有一半被任城王的人擒获。听到任城王的亲卫赶来报信,元宏的神色才略松了几分,疲惫交杂着一阵阵闷痛涌上来。
素问满身狼狈,已经悄悄退出去。冯妙扶着元宏在床榻边坐下,一面用湿帕子给他擦脸,一面听他讲着这些天发生的事。
元宏接到任城王送信当天,也同时接到了始平王元勰送来的密信。元勰带着新婚妻子在平城祭拜先祖,无意间发现了东阳王世子日日与太子元恂密谋,频繁出入平城守军的驻地。一切迹象都表明,正有人挑唆太子谋反。在宫中,一定还有人与太子元恂里应外合。
始平王身边带的亲随并不多,他只能尽力拖住太子,却没办法直接调兵镇压。元宏思量再三,命李冲调集人手去平城,又叫身边随行的太监扮成自己的样子,乘着御用的车驾沿官道返回洛阳。而他自己,则日夜策马沿小路赶回来,混在任城王的兵卒中,提早进了皇宫。
他刻意略去了李夫人说得严重的部分,不想让冯妙太过担心,理着她鬓边的碎发说:“朕一进皇宫,就往这里来了,把其他地方交给了任城王去处理。朕怕极了,就算从前太皇太后想废了朕时,也从来没有那么怕过,怕来得迟了,你已经……”
冯妙知道他的意思,仰起头贴住了他的唇,不让他继续说下去:“皇上,所幸现在已经没事了。”
元宏沉思片刻说道:“恐怕不是没事,而是马上要有大事了。其实朕刚才说的话,一大半是为了吓住元详,也是为了诈他的话,看他还有没有其他的同党。朕的大军都在南线边境上,东阳王的兵马却全都在洛阳城内,随时可能攻入皇宫。勰弟那边,因为来不及调动,也不知道能拖住元恂几天。朕倒不担心元恂,他胆小没什么主见,可东阳王世子在他身边,这对父子,都是狠角色。”
冯妙从他怀中起身:“皇上,眼下的情形危急,你身上的病症,无论如何不能让外人知道。否则,那些原本还在摇摆不定的朝臣们,恐怕都要孤注一掷,转去支持东阳王和太子了。”
她抹去泪痕,用一双小巧的手,捧住元宏的面颊,双眼注视着他下颔上的胡茬儿:“不管有多难,我都会跟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