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_第三十三章 角声惊层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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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角声惊层云

元宏用双手包裹住她的小手,在她双眼上轻吻。此时天色已经大亮,再过不久,就是群臣聚集在太极殿议事的时候了。他很想多陪陪冯妙,安抚她这一整夜所受的惊吓,可他不能。元详胸无城府,只会是一个小小的引子,真正的杀招,恐怕要到群臣议事时,才会出现。

“妙儿,你等在这里,朕先去澄阳宫更衣……”元宏一句话还没说完,又有信使跪在门外,呈上从元恂那里送来的书信。

此时,太子元恂的叛军,正停在洛阳城北。按照东阳王的安排,他原本应该在北海王元详起事时,也趁乱冲进皇宫。始平王元勰在平城发现了太子元恂图谋不轨后,便假称愿意支持他,一路跟着叛军同行。

距离洛阳还有一天的路程时,始平王元勰才开始劝阻太子,叫他悬崖勒马,向元宏请罪,换取活命的机会。可怜元恂夹在始平王和东阳王世子中间,一边叫他及时收手,另一边叫他背水一战,他左右为难,不知道该如何决断,犹疑不定间便生生错过了定好的日期。

这下元恂更加慌了,跪在始平王面前,求他救救自己。始平王心里清楚,太子不过是个幌子,真正掌控这些叛军的人,是东阳王世子。他叫太子写一封信,用自己来要挟皇兄。元恂起先无论如何也不敢,是始平王反复劝说,甚至替他拟好了字句,让他一句一句照抄下来,元恂才终于惴惴不安地送出了这封信。只有送这样的信,东阳王世子才会不加阻拦,而元宏看见了信上的话,便能推测出现在的情形。

华音殿内,元宏和冯妙一起看完了信上的字句。元宏把信纸团成一团,劈手掷了出去,掩饰不住满腔的怒意:“勰弟和他的正妃,现在都跟叛军在一处。叛军里的几个将领,从前曾经是东阳王的下属,迁都时他们要求留守平城,朕只当他们是不想离开故土,正好借着那个机会,顺水推舟解了他们在朝中的官职。没想到,从那时候开始,东阳王就在计划今天这一步了。”

冯妙皱眉问道:“平城的守军,也是从前东阳王的兵卒吗?”

元宏摇头冷笑:“那倒不是,正是因为担心迁都时这些亲王们会借机闹事,朕从几年前就开始有意将所有的武将和兵卒定期轮换。现在宗室亲王们手中真正忠心可用的,只有自己的王府亲卫,朕原本想着过几年,连王府亲卫也全都撤掉,彻底解决了这个隐患。”

“既然这样,那些兵卒多半是被将领胁迫着起事,”冯妙一面想着,一面说道,“他们各自有家有小,未必真心愿意跟着冒如此大的风险,如果皇上能有诏令给他们,应允只处决几个带头叛乱的将领,其他人不予追究,我想他们多半还是会愿意听从皇上的诏令。”

她思虑太过,又开始不住地咳嗽,喉中一阵腥甜,多半是又咳血了。

元宏取过桌案上的琉璃杯,让她喝口水缓一缓。冯妙向他柔柔地笑着摇头,把沾了血迹的手心藏在背后。元宏也不强求,理着她的发说道:“这方法朕也想过,只是没有合适的人选把诏令悄悄带去,如果派朕亲信的人去,恐怕根本见不到勰弟的面,就会被东阳王世子斩杀了。”

“我心里想到一个人,正适合替皇上去这一趟,”冯妙凑到元宏耳边,低声说出一个名字,“只有她去,才不会惹人注意,而且,我相信她一定可以做到。”

元宏仍旧有些犹豫:“朕并不怀疑她能做到,可是……朕和勰弟已经对不住她,万一叛军痛下杀手,恐怕她就不能生还了。”

冯妙搂住元宏的腰,轻轻叹息着说道:“能跟心里天天念着的人死在一处,何尝不是死得其所呢?”

元宏因为她这句话而心中大震,低声应允:“朕待会儿就去亲笔写一封诏令,让她带去。”

他松开揽着冯妙的手,准备返回澄阳宫去。冯妙却撒娇一般抱住他,轻轻蹭着他的身子,不放他走。

元宏心中也如窗外的浮桥小河一般,水波荡漾,一腔柔情快要满溢出来。他强迫自己硬起心肠,哑着嗓子说:“妙儿,朕很快就回来。”

冯妙把头埋在他胸口,低声说:“皇上刚才说,东阳王的兵马全在洛阳城内,东阳王世子又跟叛军在一起,可昨天一晚,东阳王都没有露面,这不是很奇怪吗?”

元宏无奈地笑道:“妙儿,你真聪明,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他已经想到,东阳王会在太极殿议事时发难,到时候距离太极殿最近的澄阳宫、永泰殿,都不安全,所以才一直催促冯妙去休息,不肯带她一起过去。

“皇上,”冯妙抬起一双比满湖波光更明亮的眼睛,“有人愿意跟心爱的人一同死去,有人却只想让心里最重要的人,好好地活下去。请皇上恩准,今天让我执青鸾印,到太极殿替皇上传旨辍朝一日。我会替皇上,制造一个抓捕东阳王的机会。”

元宏刚要开口阻拦,冯妙已经站起身,从小架上取下了装着青鸾印的金丝木盒。那盒子刚一拿过来,元宏就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接着脑中一阵剧痛。他盯着那盒盖上用金丝勾画出的图案冷笑道:“原来真正的药引在这里,太皇太后真是好手段。”

那只装着青鸾印的精美木盒,正是用名贵的依兰香木制成的。宫中只有皇后和左、右昭仪可以有印信,而装着这些印信的木盒,都是用依兰香木制成的。如果冯清能在后宫站稳,元宏病发以后,她可以倚仗太子成为执掌国事的皇太后,冯氏仍旧会是大魏第一名门世家。而如果是冯妙在后宫独获恩宠,她的位分越高,元宏的病就发作得越快,她要让这两个人,生生彼此折磨。

元宏忍着脑中的剧痛,一把夺过木盒,只留下盒中的青鸾印,把空盒劈手扔了出去:“妙儿,朕准你今天替朕传旨辍朝一日,不过这青鸾印,也是你最后一次用了,等平定了眼前的事,朕就要把后宫独一无二

的凤印给你。不管是谁,不管用什么方法,都阻挠不了朕要和你在一处!”

太极殿内,身穿朝服的大臣们,已经等候多时了,人人心中都惴惴不安,却没有人敢擅自开口议论。清早入宫时,不少人都看见了宫门处的血迹。在偏殿等候时,有人私下传言,昨晚皇帝的车驾进入洛阳城时,被城楼上的逆贼乱箭齐发射中。也有人信誓旦旦地说,那车驾里被射死的,只有一个小太监,皇上肯定已经从别的路返回宫中了,不然今天怎么还不见二皇子殿下出来议事。

只有两人与众不同,王玄之面色沉静,目不斜视地盯着身前的地面。另外一边,东阳王身穿甲胄、腰带佩刀,殿外石阶下方,还站着一队东阳王府的亲卫。

正在此时,有一队宫女、内监鱼贯走出来,手中捧着香炉、巾帕。最后两人打起珠帘,躬身请帘后的人出来。大臣们都睁大了眼睛,想看看皇上是否安然无恙。可珠帘之后走出来的,却是一身华服的冯昭仪,身穿锦绣吉服,头上对插着象征昭仪位分的垂丝青鸾金簪。

一番窃窃私语过后,东阳王先开口问道:“左昭仪这是什么意思?”

“本宫是替皇上来传旨的,皇上昨晚刚刚返回宫中,有些劳累,今天暂且辍朝一日,有什么奏表,仍旧可以呈上来,本宫会命人送去澄阳宫。”冯妙端端正正地说话,言谈举止间已经很有天家贵主的雍容气度。

王玄之在人群里远远地看着她,心中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当年那个小姑娘身上的妙语奇思,就像是一粒小小的沙,经过时间的砥砺,终于变成了一颗夺目的珍珠。但细沙也好,珍珠也好,都注定不属于他。

冯妙说完了话,目光在东阳王身上扫了几圈,反问道:“本宫记得,皇上早已经废除了亲王可以带刀上殿的旧俗,可王爷不但带了刀,还带了外面那么多人,这又是什么意思?”

东阳王从鼻孔里哼出一声:“本王听说,昨晚皇宫中有逆贼作乱,一大早就特意带了亲卫入宫,要护卫皇上的安全。”

他说得冠冕堂皇,冯妙却知道,如果现在上殿来的是元宏,只怕门外那些训练有素的亲卫,立刻就要冲上来了。东阳王是拿元详做了靶子,先用他消耗了对皇帝最忠心的兵力,他才以逸待劳,等待机会直接要了元宏的命。

“逆贼都已经束手就擒,皇上也安然无恙,”冯妙也不肯示弱,“东阳王虽说是一片好意,可毕竟不合规矩,还是让你的亲卫尽快退出宫门吧。”

东阳王缓缓抬眼,目光如鹰隼一般阴郁犀利,语气也同样阴寒:“没有亲眼见到皇上安然无恙,老臣哪能放心让他们退下?”

“东阳王,本宫已经说了,皇上车马劳顿,今天不见外臣,难道你还想让皇上亲自来向你解释吗?你这个做臣子的,未免管得也太宽了些吧。”冯妙扫视一圈,年轻些的大臣都不敢与她双目对视,纷纷低下头去。

当她的目光扫过王玄之面前时,一直看向地面的王玄之忽地抬起了头,目光温柔和煦地看着她,似鼓励,似赞许,却又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遗憾。不过片刻,王玄之便将目光缓缓下移,依着臣子之礼,避开了她的双目,只注视着她刺绣繁复精美的裙角。从此以后,那不是他在平城初相识的冯小姐,也不是东篱中柔弱无依的阿妙,那是九重凤阙中的冯昭仪,大魏最尊贵的女子。

冯妙心口微酸,匆匆收回目光,对东阳王说:“王爷先请回吧,明天早上皇上就会照常来这里议事,到时候你自然就能亲眼见到皇上安然无恙了。”说完,她转身就要离去,不再理会殿内众人疑惑的目光。

才跨出一步,身后就传来东阳王的声音:“冯昭仪且慢!”冯妙唇角微微翘起,她知道东阳王不可能等到明天,自古谋权篡位的人,最要紧的就是一个“快”字。只要东阳王耐不住性子,她就有把握了。她停住脚步,做出几分不耐烦的样子:“东阳王还有什么事?”

东阳王拱手说道:“昨晚宫中有逆贼行凶,今天朝野内外到处都是流言和猜测,这种时候,皇上怎么能因为一句车马劳顿就辍朝呢?就算不议事,至少应该让我们这些老臣见到皇上的面吧?”

“放肆!”冯妙抬高了音量,“东阳王,皇上一向敬重你,因为你辈分高、威望最重,可皇上该怎么做,是你能指手画脚的吗?”

东阳王也抬高了音量:“皇上要怎么做,做臣子的并不敢妄议,老臣只是担心,有人刻意隐瞒实情,不让皇上跟我们这些忠心的臣子见面。”

“东阳王,你这是什么意思?”冯妙立刻涨红了脸,像是被他一句话就激得恼羞成怒,“难道你是想说,本宫把皇上藏起来了,不让你们见皇上的面吗?”

东阳王心中暗喜,想着这冯昭仪毕竟年轻,没几句话就先急起来了,面上却仍旧是一副义正词严的模样:“老臣可没那么说过,只是今天皇宫内外的流言蜚语太多,皇上一直不露面,有人便猜测,是不是被逆贼所伤,重伤不治。也有人猜测,昨晚回来的根本就不是皇上本人,只是别有用心的人制造出的假象。”

“你……”冯妙像是气极了,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反驳。

王玄之见她满面怒意,眼神却纹丝不乱,心中已经明白了大半,慢悠悠地开口说道:“皇上刚刚远道回来,宫中又发生了这样的事,一时没有心思接见外臣也是难免的。不过,为了安定人心,还是应该请几位宗室老臣进去,不算是臣属拜见皇上,只当是亲眷进去就好。”

平常跟东阳王交好的大臣们也跟着纷纷附和,请求推选东阳王进宫面见皇上。

冯妙犹豫了片刻,像是刚刚下定决心似的说道:“既然这样,那就请几位老亲王随本宫来吧。”任城王不在这里,她点了几位年老的亲王,让他们跟东阳王一起前往澄阳宫。看似随意用手指

一扫,就选定了人,其实冯妙心里却早有计较,刻意选了几位好文不好武的亲王,以防有东阳王的同党混在其中。

刚刚要走,冯妙又说道:“东阳王,现在是要去皇上的寝宫,你总该让这些亲卫退下吧,身上的佩刀也该解了,皇上现在累得很,最见不得刀兵之气。”

东阳王却毫不示弱:“冯昭仪,请恕老臣不能从命,万一宫中还有没伏诛的乱臣贼子,老臣是要拼死护卫皇上的,没有兵刃和亲卫,你让臣这把老骨头拿什么去拼?”

冯妙勃然变色:“既然这样,东阳王还是不要进去了,除了逼宫篡位,本宫还从没听说过有臣子带着兵刃去拜见皇上的。”

她越是这样,东阳王心里的狐疑就越重,他暗自猜测,元宏多半已经毒性发作,说不定已经气息奄奄不能起身了,所以才叫冯昭仪出来应付。如果真是那样,跟他一起进去的几位老亲王都不成气候,此时正是他一鼓作气的最好时机。

想到这,东阳王把心一横,挑着眉说道:“这就是冯昭仪孤陋寡闻了,我随着献文皇帝出征的时候,冯昭仪恐怕还没出生呢,那时候在军帐之中,我们都是穿着甲胄、带着宽刀、提着马鞭随侍在皇帝身边的。”

他解下腰间的令牌,扬手向着殿外挥了一挥,等候在石阶之下的东阳王府亲卫,立刻向后退了十步,整齐得就像一个人一样。这一下,太极殿内鸦雀无声,几乎所有人都被他这支训练有素的亲卫给震慑住了。

东阳王满意地扫视了一圈,对着冯妙轻蔑地说:“我已经叫亲卫退后十步,只带五名随从佩刀进去,这总可以了吧?”

冯妙估量了一下双方的实力,元宏的玄衣卫只保留最忠心能干的人,人数并不多,又分了一部分去华林别馆,这会儿恐怕又要分一人护送李弄玉出城,不过制服东阳王和他的五名随从,应该还是有胜算的。她对东阳王点头:“请随本宫来吧。”

澄阳宫内的布置仍旧跟从前一样,龙床掩在纱幔之后,香炉中散出袅袅青烟,内殿笼罩在一片氤氲的烟雾中。东阳王把五名随从留在殿外,跟着冯妙进入内殿。元宏的声音从纱幔背后传来:“朕一切都好,只是路上赶得太急,染了些风寒,休息一天就会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隔着纱幔的缘故,元宏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无力。东阳王走到床前,抬手就要去掀纱幔。

“东阳王!”冯妙在一边高声喝止,“皇上正在休息,衣冠不整,不想见任何人。”

“老臣不过是想确认皇上安然无恙,冯昭仪何必这么紧张。”东阳王一面说着,一面退了回去。元宏和冯妙两个人的举止,让东阳王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元宏一定已经毒发了。他隔着纱幔说道:“皇上无恙,老臣这颗心也就放回肚子里了,请皇上保重龙体,老臣告退了。”

这一下不止冯妙愣住了,连躺在床榻上的元宏也吃了一惊,他们都不相信,东阳王会这样放弃了。可是东阳王毕竟是三朝老臣,没有错处,又当着其他几位亲王的面,元宏也不能下旨捉拿他。

就在这短短一刹那的犹豫间,东阳王已经快步走出殿外,其余几位同行的亲王,也跟着告退向外走去。冯妙坐到床榻前,有些焦急地低声叫道:“皇上……”

元宏从帐中伸出一只手,在她手背上轻拍,示意她不要着急。他的手忽然顿住,帐中传出元宏低沉的声音:“快去拦住东阳王,别让他登上高台!”他刚才的确病症发作,此时挣扎着想要坐起,却只觉脑中一阵刺痛,无法起身,他这副样子,更不适宜出现在人前。

冯妙一怔,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澄阳宫门前建有一处高台,如果东阳王登上那里,刚好能让太极殿外的亲卫看到,只要他稍稍动手发号施令,那些亲卫就会按照他的意思冲进来。

羽林侍卫的战斗力有限,任城王的亲卫昨晚又多有死伤,现在还在休整……冯妙知道此时的利害轻重,提起裙角快步跑出澄阳宫。

东阳王果然正往高台方向走去,一只手正搭在腰间的令牌上,目的已经昭然若揭,与元宏的料想分毫不差。冯妙一面追一面高声喊道:“东阳王,皇上还有几件事要跟你商议。”

听见身后的喊声,东阳王不但丝毫没有停顿,反倒加快了脚步。两名玄衣卫也从澄阳宫中追了出来,但东阳王此时并没有丝毫逾矩的动作,他们也不能擅自动手,只能眼睁睁看着东阳王,一步步向高台顶端走去。

冯妙心下一横,沿着石阶快步追上去,每走一步,都像有一双手在撕扯着她的心肺,呼吸越来越艰难,连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但她只想着快些追上东阳王,不能让他向亲卫传递号令。

东阳王已经站在高台顶端,把令牌握在手中。冯妙心急如焚地大喊:“东阳王,你是何居心?皇上请你回去,你要抗旨吗?”

东阳王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用足够能让太极殿外的亲卫和大臣们听清楚的声音说道:“冯昭仪,该回答有何居心的人是你!皇上病体沉重,你却不让我跟皇上见面,你分明是在假借代传皇帝诏令的名义,自己徇私弄权,我绝不能容你!”

他一把扯过冯妙,推到高台前,对着太极殿方向高声说道:“冯昭仪的出身,原本就有很多疑点,在青岩寺修行时,又有不少品行不端的传言,如今这个妖女又要打我大魏江山的主意。后宫之中,容不得你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

话音刚落,高台之下就从两个不同的方向同时传来男子的声音。一边朗朗如日:“谁说朕已经病体沉重了?”另一边悠悠如诉:“东阳王,你败了。”

东阳王和冯妙同时惊诧地转头,冯妙是因为不知道元宏为何突然变得神采奕奕,东阳王却不可置信地看向另外一边手举弓箭的男子,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儿,还把箭镞对准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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