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征尘远
冯熙叹一口气:“并非阿常丢下你们不愿回来,而是……她已经没有办法再回来。”
冯妙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这话中的含义。
“那一年,太皇太后刚刚正位中宫不久,我也刚刚获封肥如侯,还没有尚娶长公主,”冯熙缓缓地开口,“太皇太后差我去办些小事,事情很快办完了,我想着路途遥远,不如找个地方休息几天,再返回平城。世上的事就是这么巧,就在建康附近的一处小城里,我和那个自称叫云乔的人,一起遇见了阿常,她在那里以唱曲献舞为生。她很动人,但那种美丽,丝毫不会让人生出亵渎之心。”
后来的事,就跟许许多多的故事大同小异,温厚的男子总是在感情上处于下风,出手阔绰、性情豪爽的云乔,很快便赢得了阿常的心。
“阿常是个孤女,没有亲人,连出身何处也不清楚,”冯熙接着说,“她和云乔很快便夫妻相称,我一个人回了平城,没再与他们联络过。事有凑巧,后来太皇太后做主,替我尚娶了长公主,那时太皇太后已经开始处理政事,晚上失眠难以入睡,又不敢让朝中反对的大臣们知道,让我再去南方替她寻些安眠的香料来。我又一次见着了阿常,还在那个地方,她也还是那么美,只是身边已经带着你。”
“我很诧异,这么多年了,连女儿都已经两岁大了,云乔竟然还没有迎娶阿常,她仍然要靠献舞为生。有一次,她的裙摆被桌角钩住,无意间露出了脚踝上文着的一朵木槿花。那时候,建康城内刚好出了一件事,南朝皇帝宠幸了一名歌姬,并且册封为妃子。那妃子生下皇子后,竟然在南朝皇帝的饮食里掺进能使人身体虚弱的药,幻想皇帝病弱后,自己能够像北方的太皇太后一样垂帘听政。事情败露后,这名妃子被严刑拷打,却什么都不肯说,她的肩上也有一处木槿花文身。”冯熙讲起这些往事,仍旧不住地叹息,“阿常并不认得那名歌姬,却因为这处一模一样的文身,而平白受到怀疑。”
冯妙听得心中焦急,只觉得有个跟自己身世相关的秘密呼之欲出,却怎么都找不到那最关键的一点。她忍不住问:“难道就因为这个,我的生父就要杀死阿娘吗?他跟阿娘相处那么久,难道都不相信阿娘的解释?”
冯熙摇头失笑:“傻孩子,你跟阿常一样,以为有了感情就有了一切。可对这世上有些男人来说,感情就像茶和酒一样,有固然好,却不是活下去必不可少的东西。我也是刚刚听你说了他的真实身份才想透,当时萧氏还没有篡位称帝,仍旧是刘宋朝中的重臣,南朝皇帝已经对手握重兵的萧道成心怀怨愤,为了免除皇帝的疑心和借口,你的生父选择了要将阿常杀死,来表明自己的忠心。相信或者不相信,根本就不是那么重要的事,真正重要的,是他选择了建功立业,放弃了阿常。”
冯妙低下头,一只手把玩着桌上的茶盏:“所以你就带回了阿娘,让她在昌黎王府里生下夙弟?”
“是,我那时也有私心,想着阿常跟我天长日久地相处,也许总有一日会接受我的情意,”冯熙抬手捋着下颔上的胡须,岁月不饶人,他的发须间也染上了不少雪色,“可惜阿常到最后都不愿意葬进冯氏的家墓,她病重时,苦苦地求我让我送她回建康,把她安葬在建康城外。我知道,她不甘心,还想问云乔一句,既然不能相守,为何还要招惹她?”
手里的茶盏摔落在地上,冯妙的声音带着些颤抖,泪意不可抑制地涌上鼻端:“阿娘……阿娘那时就已经不在了?”
冯熙心中不忍,却不能在这件事上欺瞒,点点头说:“是,那时你在宫中步履维艰,我没办法告诉你实情,借着皇上让我去南边替丹杨王的大军善后时,我把阿常送回了建康城外。”
冯妙的目光渐渐暗淡下去,原来阿娘早就不在了,她和夙弟从此都是没有母亲的人了。手指抚在锁骨下方,她低声问:“那……阿娘有没有说过,这朵木槿花究竟是什么意思?”
冯熙并不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伸手压住了她的肩,叫了一声“妙儿”。父女相称多年,冯熙还是第一次这样叫她的名字。“妙儿,阿常是个心思通透的人,她没有说起过木槿花的来历,夙儿出生时,她原本也想要刺一朵木槿花,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又改变了主意。妙儿,阿常她不告诉你这木槿花的来历,一定有她自己的原因,凡事还是顺其自然的好,太过强求反倒容易叫人失望。”
他是在用一个父亲的口吻对冯妙说话,劝慰她不要一味想着已经过去的事。冯妙也知道他说的有道理,可人生在世,怎么能连自己的出身来历都不清楚?更何况,这朵木槿花上的秘密,还可能关系着怀儿这双碧眼的来历,如果不能弄清楚,怀儿将来就会跟她一样,永远生活在猜忌怀疑中。
冯夙到朱紫殿去给冯清问安,很快便回来了,他从小便有些怕嫡母所生的这个姐姐,跟她也没有多少话可说。该说的话都已经说过了,冯妙便叫人抱了怀儿来,送到冯熙和冯夙面前,只是不能明说这是自己亲生的孩子。怀儿生得乖巧俊秀,又活泼爱笑,冯熙看了心里喜欢,连连说应该提早准备些贺礼才对。
冯妙见夙弟紧盯着怀儿瞧,暗想他的年纪也不小了,既然阿娘不在了,有些事情还是要她这个做姐姐的来安排。她半开玩笑似的说:“没想到夙弟倒是能跟小孩子投缘,要是喜欢孩子,何不趁早娶妻安家,自己的孩子才真正喜欢呢。”夙弟从前不懂人情世故,做事又莽撞,要是有个贤惠得体的妻子能规劝他一些,对他也是件好事。
听了这话,冯夙的脸色竟然有些微微发红,转过头去说:“我毫无寸功,哪有人肯嫁我。”冯妙听了奇怪,看他的样子,竟像已经有了意中人。她笑着说:“你是昌黎王的幼子,自己又有北平郡公的爵位,只要不是家世煊赫的名门贵女,总还是衬得起的。要是看中
了哪家的姑娘,倒不妨来告诉我,性子好是最要紧的,其他的都还在其次。”
冯熙有意让他们姐弟自己说话,便先告辞退了出去,冯夙这时才支支吾吾地说:“陈留公主新寡,我听说皇上有意让她回宫居住,可公主毕竟还年轻,不能一辈子就这么过了……”
冯妙凝神听了半晌才明白过来,夙弟竟然仍对拓跋瑶旧情难忘,她皱着眉头问:“公主新寡?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冯夙略微凑前一些说道:“就是前不久,因为不是什么好事情,宫里并没有传开,听说是丹杨王世子在公主房里过夜时,突然暴病身亡……”他毕竟年轻,又没有娶妻,说起这些事时,脸上的红云更重,竟像个小姑娘一样腼腆羞涩。
冯妙微微摇头,没有人管教,夙弟空有一副好皮相,到底还是不成器的。昌黎王的庶子、左昭仪的同母幼弟,尚娶公主并不算什么过分的奢望,可偏偏他看中的是陈留公主拓跋瑶。且不说南朝皇族出身的丹杨王能不能接受儿媳改嫁,单说今日的拓跋瑶本人,就让冯妙放心不下。
如果她没记错,拓跋瑶已经许久不愿与痴傻的丈夫同房,就连那个儿子,也是公主的贴身婢女生下的,可王玄之刚刚重回洛阳,拓跋瑶的丈夫就暴病而死……冯妙不敢再想,她也不愿用恶意来揣测拓跋瑶。初入宫闱时,拓跋瑶是最先肯和她亲近的人,那个带着一点点骄傲脾气的小公主,在她记忆里从未消失过。
“夙弟,就算是公主,也要为夫家守孝三年才行,可你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冯妙尽量把话说得委婉,不想因为这个跟夙弟争执。
冯夙低下头去,声音小得像蚊虫飞过:“姐姐,我可以等,我只想问问公主是不是愿意。”
冯妙无可奈何,只能先敷衍着说道:“公主的婚嫁,恐怕连她自己都不能随心所欲,等有机会,我先问问皇上的意思吧,若是不行,你也不要强求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不出话中深意,冯夙欢天喜地地谢了姐姐,这才告辞离去。
冯妙越想越觉得心惊,等到拓跋宏来时,还是委婉地问起了拓跋瑶的事。
拓跋宏用柳木削了一支小弓,拉着怀儿的小手教他射鸟,怀儿咯咯地笑着,连根鸟毛都没有射到,却滚了一身的泥。拓跋宏的脸上也被抹脏了几处,他一面逗着怀儿,一面说:“怕你想得太多,才没有告诉你,丹杨王世子的确过世了,那天晚上朕召丹杨王入宫有事商议,在寝宫里谈得晚了些,消息传来时,朕还派了侍御师过去,可惜已经无力回天了。”
冯妙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这事情里有太多巧合,她强压着心里的忐忑问道:“丹杨王世子……究竟是因何而死的?”
拓跋宏抱起怀儿,让素问带他去沐浴,有些话他不想让怀儿听见:“侍御师在瑶妹房中的茶水里发现了甘草,那一晚丹杨王府的晚膳做了些菌汤,甘草与那菌汤里的一种蘑菇不能同食,否则会致人死命。”
冯妙听得指尖发凉,伸手攥住了拓跋宏的胳膊。拓跋宏在她手背上轻拍:“瑶妹说她近来有些咽喉肿痛,所以喝些甘草茶祛火,没想到世子会突然来过夜,也就没来得及换新茶,就用煮好的茶水招待了世子。”
“丹杨王夫妇一向溺爱这个独子,如何肯善罢甘休?”冯妙仰起脸问,语气中满是担忧。
“这段婚姻,是朕对不住瑶妹在先,”拓跋宏叹息一声,从前那个天真无邪的六公主,恐怕真的一去不复返了,“无论真相怎样,朕都不想再追查下去。朕已经下旨加封世子刘承绪的独子为郡公,又许诺了丹杨王会好好操办他的女儿与北海王的婚礼,让瑶妹以后回宫中居住,从此与丹杨王府再无瓜葛。”
他抬起一只手揉着额角:“能为瑶妹做的,只有这么多了。”他不只是拓跋瑶一个人的兄长,还是天下万民的天子,再怎么想要偏袒拓跋瑶,也不能随心所欲。
“丹杨王恐怕也是一直觉得亏欠了这个儿子,才会格外溺爱他,”冯妙抬手去抚他的眉,指尖将将能触碰到他的眉心,“等他过些日子消了火气,就该想明白了,刘宋早已经亡国,他又数次带兵攻打南朝,除了洛阳,天下再大也没有他的容身之所了。”
拓跋宏捉住她的手轻吻:“是这个道理,不过下次南征时,朕就不会放心让他领兵前去了。万一他阵前倒戈,岂不是一场大麻烦?”
既然已经说起,冯妙便索性把夙弟的心思也说了出来,她并非要替夙弟恳求什么,只是觉得有些无奈,拓跋瑶的确是生得明丽动人,可她毕竟年长冯夙不少,不知道夙弟为什么偏偏对她情有独钟。
“瑶妹的样子,其实有几分像博陵长公主,你的夙弟大约是从小惧怕嫡母,瑶妹肯对他和颜悦色说几句话,他就动心了。”拓跋宏叹息着说,“不过你这夙弟实在是……朕正打算把原先的羽林侍卫调入军中,再从亲贵子弟里另外选些人充当宫廷禁卫,朕回头叫个人去说一声,把他安排在禁卫里历练历练,总是这副样子可不成。”
提到冯家的年轻一辈,他便不由得叹息,冯诞的两个同母弟弟,也不成器,每天只会斗鸡走狗,在学堂里读了几年书,连《论语》也背不出来。古人说“君子之泽,五世而斩”,看来一点也不错,或许盛极一时的冯氏,真的要在这一代上败落了。
宫廷禁卫白日里要操练,夜里还要巡视宫苑,其实是个辛苦差事。拓跋宏又一向赏罚分明、治下严格,他既然说了要让冯夙历练,就绝对不会宽纵手软,冯妙有些舍不得夙弟吃苦,总想着让他读些书别学成个纨绔子弟就好了,可拓跋宏已经发了话,她也不好推拒,只能点头答应了。
御驾从南方撤回后,大魏与南朝之间的战争,从来没有真正止歇过。一边是胸怀大志的天子,一边是暴戾贪婪的野心家,像两只正在对峙的猛虎一样,都想趁对方不备,扑上
去咬断对方的脖子。
年初时洛阳大旱,拓跋宏曾经命人修建沟渠引水,又选派能干的官吏,帮助洛阳周边的百姓养蚕育苗,到秋天时,谷粮布帛竟然比往年还增加了三成的产量。兵强马壮之时,跃跃欲试的武将们又开始想要南征建功立业。尤其是当时围攻钟离不下的那一路人马,也跟其他人一样得了皇帝的封赏,心里却觉得矮人一头,总想着要一雪前耻。
经过漫长冬天的休养生息,拓跋宏做好了再次南征的准备。新年祭祀过先祖后,拓跋宏命王玄之亲自撰写了一篇讨伐萧鸾的檄文,萧道成对他有养育之恩,他却大肆屠戮萧道成的子孙后辈,文惠太子这一脉,几乎都已经被杀尽了。萧鸾的举动,与其说是担心有人会暗中拥立文惠太子的子孙,倒更像是对文惠太子的疯狂报复,要将他与生俱来的优越感踩在脚下,狠狠蹍压。
王玄之本就文采斐然,与萧鸾又有灭族之恨,檄文写得洋洋洒洒,用词锋利如刃。王玄之的为人,天生带着些从骨子里透出的士族骄矜气质,整篇檄文明褒实贬,将萧鸾的窃国之举狠狠讥讽了一番。听说萧鸾看后怒不可遏,气得当场喘症发作,几乎昏厥过去。
就在大军出征前夕,洛阳城内发生了另外一场风波。拓跋宏原本想跟上次出巡时一样,仍旧由几位宗室亲王监国理政,可朝中却有另外一种声音传出来,说太子已经接近成年,既然不用随军出征,便该由太子监国。
拓跋宏并不放心把朝政交给太子,可这些老臣在朝中还颇有影响力,辈分也比拓跋宏大些,当面斥责他们,总归不大体面。这一次出征,拓跋宏原本便想速战速决,权衡之下,他便同意了太子监国,只不过他将始平王拓跋勰也留在洛阳,万一太子行为不端,或是朝中有任何异动,始平王都可以权宜处置。
冯诞也随大军一同出征,他的身体每况愈下,咳血的症候日渐严重,迎娶乐安公主后,他在府中的时间就一直很少,拓跋宏原本想叫他在家休养,可冯诞却坚持要去,甚至在太极殿议事时几次叩头请求,拓跋宏只好答应。
临行那天,冯妙抱着怀儿去送拓跋宏。在华音殿里住了小半年,怀儿很少哭闹,只是夜里仍旧只愿意跟奶娘睡,不愿留在冯妙的寝殿中。
拓跋宏把怀儿抱在马上,提着缰绳说:“父皇去打下一座城池来给你,好不好?”怀儿咬着手指不说话,忽然挥舞着小手,向冯妙要他平常玩的“玉片片”。还是去年生日时,因为他喜欢玉器,拓跋宏特意命人制作了一只玉璧,给怀儿玩。冯妙手里正拿着这只玉璧,见他要便递给他,正要抱他下来,怀儿忽然把玉璧贴在拓跋宏心口,牙牙地说:“父皇想怀儿。”
冯妙转过头去,小孩子有时懂事起来,真叫人不知该怎样疼爱才好。拓跋宏接过玉璧,贴身放进铠甲内侧,低声重复了一遍:“是,父皇想怀儿……”
他把小小的人儿交回冯妙手中,转头猛地扬起马鞭,马蹄踏在青石板路上,发出渐行渐远的踢踏声。冯妙摇动着怀儿胖胖的小手,对着那个肩上洒满金色光华的背影久久地凝望,一直看着他消失在宫门外。
这一场仗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悬念,拓跋宏执意要亲征,主要是为了安抚新近归附大魏的几个郡县,宣扬天威。他对冯妙说过,快则三个月,慢则半年,一定可以返回洛阳。
太子拓跋恂监国期间,每天都到冯清的朱紫殿中问安,遇到难以决断的大事时,也会先问问冯清这个“母后”的意见。他并不见得多么愿意亲近和尊敬冯清,只是心里清楚,冯清是他保住太子之位的唯一支持了。
冯清在言谈举止上越发明显地模仿着昔日太皇太后的一举一动,就连勉励拓跋恂的语气,也跟当年太皇太后对拓跋宏说话时几乎一模一样。冯妙偶尔见过几次,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却暗暗觉得担忧。冯清空有姑母太皇太后一样的心志,却没有姑母的手腕。她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太皇太后究竟忍过了多少别人不能忍的日子,才成了大魏历史上最具传奇色彩的女人。
春祭时拓跋宏仍未返回洛阳,祭祀便由太子主持。祭祀早有惯例,太子拓跋恂只需要背熟祝祷的祭词,再按照预先演练过的流程顺次完成祭祀典礼就好。就在这个当口,竟然又横生枝节,为太子准备的祭祀礼服,不知怎么回事尺寸小了一点。拓跋恂原本就生得肥壮,又嫌按照古制裁剪的汉式冕服太过烦琐,试穿时就很有些不满,将送礼服来的内官狠狠鞭打了一顿泄愤。
到祭祀典礼当天,替太子更衣的宫女一时心急,竟然将用来束住腰身的带子扯断了。拓跋恂大发雷霆,将九旒朝天冠摔在地上,说什么也不肯穿这身礼服了。
宗室亲王、后宫妃嫔都已经在前殿等候,太子却迟迟没有来,冯清便叫玉叶去看看究竟。玉叶去了没多久,就回来附在冯清耳边低语了一番。冯清抬手揉揉眼角:“这算不得什么大事,既然冕服破损,重新换其他的礼服来就是了。”
玉叶有些为难地说:“冕服制作烦琐,太子也只备下了这一身,其他的都是鲜卑样式的朝服和便装了。”拓跋宏严令过几次,洛阳宫中一律改穿汉服,可太子竟阳奉阴违,只在外出时身穿汉服,回到自己的寝宫内,便私下换回了胡服。
在座的亲王中间,有人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声:“穿鲜卑衣装有什么大不了的,改换汉服之前,不也年年祭天祭祖来着?”座上立刻有人随声附和,这些老臣对汉化积怨已久,趁着拓跋宏领兵出征,此时都一起表露出来。
冯清正要开口,冯妙却抢在她前面起身。素问跟在她身边,悄悄拉了一下她的衣袖:“娘娘,何必争在这一时,不如等皇上回来……”冯妙压住素问的手,她不是争一时之气,她知道拓跋宏花了多少心血才让这些以血统自傲的鲜卑贵族改换了汉服,怎么能因为太子的任性妄为,而将多年心血毁于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