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比斗

牛肉吃完，她放下刀叉，喝下一口红酒，而后质问我：“难道我在你眼里是这么势利的人吗？”

“也不是，我只是不想连累你。我已经想好了，我还有份工作，虽然不是很体面，但也是正当工作，也能挣到钱养活自己，我必定是要离开的。”

“你必定要离开——我当然能猜到。但是，我想让你留下来，行吗？我一个人在公司我害怕！”

我无言以对。

我万万都想不到，雷玉萱竟然在姓褚的手下干活！我也万万没想到姓褚的看到我的简历竟然录用我！全东海都不愿意录用一个有案底的员工，最终录用我的却是我的对头。当然，我现在明白他是为了整我。这真是太特么悲催了。

雷玉萱继续道：“今天我真是害怕极了，要不是后来你站了出来，我想我肯定要哭出来。今天当你站出来的时候，我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雷玉萱抓着我的手，“你让我相信只要在你身边就会安全。如果，如果你没在公司的话，我，我该怎么办？”

雷玉萱说完，低声流下泪来。

“我很想帮你，但是我能帮你什么呢？你别傻，褚銮雄他们要对付的人是我，只要我没在公司，他们就没有目标了，他们自然不会把气无缘无故撒在你身上的。”

“只要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不好意思，我恕难从命。”我挣脱她的手，“半个小时已经到了，我也吃饱了，你慢吃。”

我站起身来，雷玉萱道：“你这么着急回去见你表妹，你跟你表妹是不是两情相悦了？”

“虽然我没必要非跟你解释这些，但我跟小絮没什么。”

“我第一眼见到她就知道她不是你表妹，她还住在你家，你说你们没什么，那你为什么那样在乎她？”

“我答应过别人要照顾好她的。”

“答应过别人，谁？”

“一个身在远方的人，我日夜思念着她。”

雷玉萱把一杯红酒全部灌入口中，咕噜一声咽下。

“晓风，我……你能不能再听我说句话，我怕过来今天我就不敢再说出口了。”

“哎，其实再多说又有何益？”

“我不管，我知道我的感觉，大学的时候我就欣赏你、崇拜你，你那么高冷帅气、那么优秀，当你和张小蕾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没有开心过，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知道我只是个灰姑娘，你知不知道那感觉很辛苦。

现在我知道你和张小蕾分开了，当我在人才市场的时候我就有些犹豫要不要跟你打招呼，万一你根本记不得我是谁我就算了，但是你当时一下子叫出了我的名字，你不知道我多高兴。我觉得，原来我在你心里还有一点点位置。

晓风，你不要走好不好？我好冷！你能不能抱我一下！”

这时餐厅响起了温情的音乐，灯光变得灰暗。

雷玉萱慢慢站起来，我看到她的身影向我靠近，她闭着眼睛，把身体挨着我胸膛，踮起脚尖，略歪着头嘴唇朝我送过来……

“玉萱，你醉了。”我推开她的身体，“我已经心有所属，所以我不能接受你的好意。”

雷玉萱哀怨的望着我，突然笑了起来：“心有所属？张小蕾吗？据我所知她下周就要举行婚礼了。”

我心想她是怎么知道张小蕾要结婚的？

记得发标说过，褚銮雄好像是汪维仁的拜把子，这样看来雷玉萱知道这个消息也不算奇怪。

但我此时挂念的是夏莎，我想我并不需要对她多费口舌。

“你……慢吃！”

我听到雷玉萱在我身后喊着：“谭晓风！”

*

爱人是痛苦的，被爱是幸福的。

坐在回家的公车上，我回想起大学时代的情形。多少人分分合合，多少“真爱”转瞬即逝。

这个都市很多男女，感情发展的迅速，有如雷电一般，通常听到雷声的时候，那已经是尾声，所有的高-潮都在电闪的那一刻发生，之后就是各奔西东。

雷玉萱对我的钟情，我虽然相信，但感情的事不能勉强，既然我已心有所属，我就应该尊重我的心灵。

如果我只是个平凡的人，任何人都可以改变我的情绪，那么或许我会动摇，但可惜，我不是。

在文胸厂家属楼门口我遇到一位不速之客，他躲在黑暗中向我颌首。

当保镖和当杀手其实很相似，应该时刻是自己隐蔽起来，阴影是他们喜欢的去处。

“你比平时晚回家！”阴影里那人冷声道。

“你等了我两个小时？”

“准确的说是两小时十五分钟”

龙四耸耸肩，从阴影里走来，向我掏出一张烫金的请柬，“白总邀请你参加一个舞会。”

“舞会？你觉得我会参加？”我不禁皱起眉头。

“我不知道。我只负责把请柬送到。”

“如果我拒绝呢？”

“你拒绝不了。”

“是吗？”

“是！”

我们俩的目光碰撞在一起，犹如刀光剑影碰撞在一起。

“我知道前面有块空地，不如去那！”

“请！”我做出邀请的手势，我当然也知道那块地方。

文胸厂的一侧与家属楼挨着，用围墙隔离。就在靠近文胸厂的地方一直到大门口，这里设计了不少地面停车的场地，最靠里面的这地方很宽阔，但太幽深，只要中间有车停了，外面的车想再进来除非有高超的技艺才行。

从一个设计者角度出发，我觉得实在太扯淡了，不知道当时的设计人是怎么想的。

反正这里不大不小的一片空地，经常空着。我们走到这个地方，彼此拱手示意。

此刻天刚黑，路灯刚开不久，我能清楚看到龙四的身影和脸上的表情。

“那天晚上，实在对不住了！”龙四像是不着急动手。

“那天晚上？”我无奈一笑，心想龙四这句话蛮有深意。

“我们行内有句话，当保镖的，可以死但不可以错。所以你得知道，很多时候我们身不由己，为了保护雇主的安全有时甚至连命都得舍。所以那天我们两个人打你一个实属无奈，我必须百分百确定现场在我控制之内。”

原来他已经知道了！

我轻笑一声，看起来龙四不是傻子，他竟然记起我了。

这么说来，白国长也应该猜到了。

“戏剧的是，”他继续说道：“我们那天竟然把救人的人给打了。所以我说对不住你。”

“这些是白国长让你来跟我讲的吗？”

“并不是。”

“白慕雪？”

龙四哈哈笑起来，“当然更加不是，她到现在还认为那天晚上救她的是那个楚世杰。很可笑，她一开始很不相信，但是后来不得不信，因为大家都这么说。那个楚世杰只是商业利益罢了。

我说这些只是想让自己放下包袱，既然给你道过歉了，就可以好好开打了。”

“那就来吧。”

龙四突然浑身爆栗子般响起来，我如临大敌，不敢大意。他缓慢地向我靠近，我双手握拳，扎稳马步，左腿向前探出一步……

龙四突然就一拳击来，犹如猛虎出笼。想到前一秒他还神情自若，当真静如处子动如脱兔。

这一拳实在太过迅猛，我想要避让已是来不及，不由自主的抱拳在胸，顿觉一个拳头力有千钧入怀……我先用“托”字诀，将那铁拳托住，再用“拨”的力道，将这只拳头引向身体一侧，那拳头擦过我的胸口，一丝痛感传来。

另一只拳头出动，同样是直拳，取我面门，我头一偏，堪堪避过，但觉疾风如劲草，脸皮像是被皮带抽了一下。

简单两个动作我便觉惊心动魄，有顷刻生死之感，立即打起十二分精神，浑身体态与精神合一，将全身之力量在极短之时间内集中而发……

紧接着一记勾拳立刻攻来，同样迅雷不及掩耳。这一击我却早所准备，这是现代拳法的惯用手法，“两直一勾”或者“两直两勾”，被这勾拳击中的话至少要断三根肋骨！

下面就该出踢腿了吧，发标以前经常用。

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出腿，而是继续勾拳，渐渐配合掌、爪、鞭、捶的打法，我继续捋挤撩拨。

我将全身柔绵而有力地开始摆动，将他的拳引进一个圈子里。

龙四不禁咦的一声，他可能对自己的勾拳很是得意。他连续快攻，虽然极为凶险、却招招落空。

我知道他锐气已失，以身法轻灵之理，每一个关节灵巧地配合着，双手如同白云一般舞动着。以意运气、以意打人。

很奇怪，不知从何时起，我的身心像是倾听着悠扬的乐曲，在柔和的动作中，抱拳、转腿，冲拳、推掌，让自己沉浸其中。也不知何时，龙四被我双手一荡，飞出三米，撞击在一辆车上，那辆车的挡风玻璃立刻像开了花。

“艹，竟然是一辆布加迪，老子这个月的工资没了。”

我看着自己的手，简直不敢相信！

龙四从车上跳了下来，走到我跟前道：“好一招揽雀尾！我输了！”

他给我行了一个单手作揖的礼，然后转身离去。

“等等！”我叫住他，“既然来了，何必着急走，不如喝两杯。”

龙四静静地望着我，然后笑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