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九月一号，开学日。段丽丽很认真地送走最后一个小孩后才回宿舍收拾自己零乱的东西。假期里她回了家，前日回来接到调动通知，匆匆收拾过来报到，很多东西都还没来得及整理。对于自己的意外调动，她认为是自己一年的努力工作得到的肯定，下定决心要更加努力工作。她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一个不亲也不太熟的人，在背后暗自帮助她。

张扬陪李副乡长下乡，下午四点钟干完工作，本来要在村委会吃饭，可他心里想着段丽丽，便向李副请假一个人回了乡上。好在水五寨离乡上也就二十分钟的脚程，回到住处他竟然还有时间冲了个澡。

乡上几乎所有的机关都有一个共性，就是工作区和生活区在一起。幼儿园也没例外，当街的院子算是操场，正面三间二层楼，一楼教室，二楼办公室和教师宿舍，左边厕所，右边活动室。张扬到幼儿园时段丽丽正忙着收拾宿舍，看到张扬她还以为是找园长的也没在意。好在张扬的脸皮还不算薄，简单和其他老师打招呼后便直接进了段丽丽宿舍。

“段丽丽，我是专程来看你的，怎么也不招呼我一下？”他说着自己坐了下去。

“对不起，对不起！我还以为你是来找我们园长的。”在段丽丽心里，张扬就是乡里的“领导”，自然也只会找领导。

“我找她做什么？”张扬本来还想加上一句“她又不是小姑娘”，可还是忍住了。

“你们领导间的事我怎么知道？”段丽丽倒了杯白开水给他，“对不起，我这没有茶。”

“跟我还客气什么？我是来找你去一起吃饭的，想着你才来，肯定什么都没准备。”

“我有方便面，就不麻烦你了。”段丽丽没给张扬任何机会。接下来张扬又一再相邀，可段丽丽都客气的拒绝了。

走在福禄大街上，张扬心里无比郁闷。好不容易把她从村小调到乡上来，却不能明说；自己拒绝了村委会主任的盛情，巴巴地跑来找她，却被误认为找园长；自己盛情邀她去吃饭，却被无情拒绝。“我哪个去！”张扬气得直甩手。

在**大院，徐露见张扬一脸沮丧便问他怎么了。张扬正想找人倾诉，也就和她说了。徐露是个开朗人，也没在意张扬昨晚隐瞒段丽丽的事，反倒拍着胸脯说：“你去馆子里端点菜到龙仅那里，我一定帮你把她约来。”

张扬到馆子里切了两斤猪脚到龙仅那里时，段丽丽果然已经在那里，张扬偷偷对徐露竖了竖大母指。见到张扬，段丽丽显得有些尴尬。

“你不是下乡去了嘛？怎么会在为里？”徐露说着对张扬使眼色。

“回来了嘛！想着找龙仅喝点小酒，就买了点菜来啦。”张扬倒还没笨到家。

“哦——段丽丽，幼儿园的。我想着她一人在幼儿园也孤单，以前又认识，所以带她来和大家见个面，以后你可要多关照她啊！”

“我们认识。”张扬把菜递给龙仅，“以前我到热水下乡还特意找过她几次。”

段丽丽如梦初醒，终于发现眼前的这个“领导”好像是要追求自己。以前张扬几次去找她，她都以为是对新人的正常关心。刚才张扬邀自己吃饭，一方面因为女孩子不能随便和一个男人出去吃饭，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对“领导”的敬畏感，所以拒绝了。后来以前只见过一次的徐露出现了，热情地说要带自己来和年轻人打个照面，段丽丽不是一个古板的人，就跟着来了。现在听到张扬口中那个“特意”二字，想想这些事，觉得是自己天真了。俩人的双簧被她看破，但她也不说破，站起来笑盈盈地说：“以后要请各位多多关照关照我这个小妹。”

张扬转了一圈没见其他人，问龙仅：“刘云呢？”

龙仅这半天都云里雾里的还没搞清，不知怎么回答便说：“怕是下乡去了。”

张扬怕人少没气氛，还是抽身又把刘云和高盛斌找来。因为徐露在，他也去找了王峰，但被告知和领导去县里了。

吃饭的时候龙仅才仔细打量段丽丽，不错，的确是个美人。她的美和杭笑的美是一路的，都是文静清秀型，只是杭笑总体感觉有点新潮时尚，段丽丽则是传统典雅。杭笑的特色是像某些少数民族的美女一样黑得恰到好处的皮肤，还有似笑非笑的神态；而段丽丽则是像雪一样白嫩细腻的皮肤，神态天真纯洁。段丽丽的鼻翼左侧有颗若隐若现的小痣，这种小痣龙仅前几日在车上的那位少妇下颌上看到过。那个少妇是性感的，这小痣仿佛增添了她的性感。而段丽丽是文静的，这小痣也的确增添了她的文静。美人痣，美人痣，难道说美人就是要长痣不成？可龙仅把杭笑那美丽的脸回顾了一遍，确定没有痣。他又设想把段丽丽的这颗小痣移到杭笑脸上，可怎么也找不到安放的地方。龙仅又看了一眼徐露，她的美丽就不是什么文静，也不是什么性感，应该叫做艳丽。如果以花作比，杭笑和段丽丽是兰花或梅花，那个少妇算是牡丹或大丽菊，徐露则是荷花或桃花。如果以金石头作比，杭笑和段丽丽是翠玉，那个少妇算是黄金，徐露则是铂金。上天之有德，竟然如此有恩于天下女性——龙仅不禁产生了《天龙八部》中段誉的感慨。

“张扬，今天你借龙仅这做东，剪个彩嘛！”刘云提议，尽管其实只有他们四个男性喝酒。

“好，我就说上两句。”平时最擅长开场的张扬竟然感觉自己有些紧张，顿了一下说，“谢……谢谢徐露，来喝一口。”

他这话说得太没水平，高盛斌忍不住说：“地是龙仅的，你谢人家徐露做什么？”

“他谢谢我也对，谢我带一个美女来陪你们吃饭呀！”徐露忙着解围。段丽丽听到这话脸上泛起了红晕。

“张扬，北在哪里？”龙仅打趣他说。

“管他什么呢！来，一起喝一个。”终结者还是刘云。

龙仅看着段丽丽泛红的脸，不禁想起杭笑——她明明就在乡上，自己却没借口找她来。看着张扬的笨拙，龙仅感同身受，一种欲近不能而生的寂寞的伤感包裹着他。

龙仅不说话，张扬紧张得不太敢说话，刘云平时话都不多，高盛斌没人搭配，气氛变得有些死气沉沉。徐露像个护士抢救病人样想把这气氛救过来，可终究还是无力回天。

吃完饭段丽丽起身告辞，龙仅留了一下没留住。徐露热心的要去帮她收拾，也一同走了。留下四个男人，和满屋寂寞的空气。

“张扬，你这表现也太菜了！”刘云打破沉静。

“咳，莫提啦！我也不知咋个了，像着了魔。”张扬说完深深地吸了一口烟。

“中毒太深！”龙仅看着窗外淡淡地说。

“我看张扬眼光不错，这个段丽丽不光人漂亮，性情看来也还温柔。”高盛斌说。

“做人地道点哈——这可是我的菜。”张扬警告着高盛斌。龙仅觉得杭笑也是他的菜，可凭什么自己就不敢警告别人呢。

“名花虽有主，常去松松土。何况我看这情况你还做不了这个‘主’。”高盛斌急死张扬不偿命地反驳。

“你就别逗他啦！”刘云说。

……

就这样四个男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调侃着，看上去欢乐无比，其实却空洞寂寞得很。这种假意的欢乐照例没持续多久，张扬说有事要先走，于是大家便散了。

龙仅从窗口望去，太阳已经下山了，只留下那片被寂寞烧红了的天空。“杭笑此时在做什么呢？”这个念头一滑过心头，便再也无法搁下。最后他下定决心鼓起勇气去找杭笑，他受不了这种和牵挂纠缠在一起的寂寞。

天黑得真快，走到小学时远处的山已经看不到，脚下的路也变得模糊。龙仅的心也由刚才的明白坚定而变得犹豫不决，他不知道自己见到杭笑后该怎么说，怎么做。还好，乔珍妮的灯是亮的，而杭笑的灯却是熄的，这让龙仅找到了退缩的理由，他又匆匆离开了学校，心里还一直担心被人看到。

回到宿舍后他又后悔了，可再也没能鼓起勇气，只是躺在床上寂寞地想着杭笑美丽的脸蛋，心里渴望着能做个美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