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省兴义市离葫芦乡只有三十公里,所以葫芦的人要买乡街上没有的东西,往往会选择兴义。龙仅和刘云就相约到兴义买手机,路上龙仅把杭笑托乔珍妮带的话和刘云讲了。刘云表情有些苦涩地说:“从昆明那么大的一个村子,来到这山毛野箐的地方,归家心切也是正常的。”他想了一下又问龙仅:“你说我们竟然动了想把人家留下来的心思,是不是很不道德?”
“上海是个更大的大村子,以前有好多上海的知青来到云南农村,好多都恋爱了,他们大多最后抛弃了恋人,回到了城里,只有一小部分留在了农村——当然,还有更小的一部分没有恋爱。你说他们谁是道德的?谁又是不道德的?”
“我想,不恋爱那些人应当就是道德的。”
“青春年少,正是恋爱的季节,却要压抑自己不去恋爱,就如一个菜农,该种菜的时候他让地荒着,不该种的时候他才去搞什么反季节。这难道就对吗?”
“我不知道。这是时代潮流所逼,有时也是没有办法的。”
“是呀,每天的日子看似平淡得令人生怨,日复一日重复着,但历史的潮流从来没有停止过。而我们每个个体,都只是那股潮流中的一个分子,甚至一个分子都算不上。所以我认为,潮流不可挡,而我们要做的无非是在自己有限的生命中无愧于心罢了,这中间根本就没有什么道德不道德的说法。再说远点,明朝时候,我们汉人大举进入云南,在当时看来这种移民或许是对少数民族的某种入侵。可是数百年过去,我们再来看这段历史,很多先进的生产力不就是那个时候带进来的吗?我们汉族和少数民族不是处得这么融洽吗?相反,倒是那些没被入侵的地方,建国时不是还有处于原始社会的吗?”
刘云见龙仅不仅越说越远,而且跑题了便说:“说远了,说远了。”
“那说点近点的。我觉得我们有表达自己感情的权利,她们也有接受不接受的自由,只要不是死皮赖脸,就没有什么不道德的。”
“说得好。只是我们还是先想想买什么手机吧。”
最后龙仅和刘云都选择了国厂的波导。龙仅说,我们这也是爱国。刘云说,我倒只是觉得用它不张扬,按你的说法是“上循份,下称家”。龙仅玩笑说:“人家张扬惹你了吗?”手机买到了,办卡又是一个问题——总不至于在兴义办张外省卡吧?他们又不得不转到领镇威黄镇办了卡才回了葫芦。
腊月二十七下午,**终于通知没有要事的单位留好值班人员,其余的写好请假条可以回家了。结果只有刘云、龙仅和段丽丽二十八号早上可以走。
从葫芦到胜境县城一路往北,而且都是上坡,海拔从1000米左右要上到2000米以上,又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所以真有一种从秋天一直跑到冬天的感觉。
“啊……外面下雪啦!” 车子过了雾村后段丽丽突然喊了一声,惊醒了睡梦中的龙仅和刘云。
龙仅:“是呀,雪花好大。”
刘云:“这么大的雪,待会到大山口不知过不过得去。”
段丽丽:“反正我不到大山口就要下车了,你们活该。”
龙仅:“你怎么也会幸灾乐祸?”
段丽丽:“哪个叫你们俩一路不同我说话的,就是活该。”
龙仅:“我们不是怕那个谁吃醋嘛,要不能放过你?”
段丽丽:“你们少把我和他扯,扯也扯不上。”
刘云:“你眼光别太高啦!在我们这群人当中,他可是最优秀的。”
段丽丽转向龙仅说:“我只把他当哥哥——就像杭笑和你。”
刘云和龙仅都不好再说什么,想了半天刘云才说:“随缘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见解。”
其实段丽丽不是没有想过,她曾把自己所认识的男生都对比着想过,最后她觉得如果是高盛斌像张扬一样对自己上心,那么她说不定会答应他的。但偏生高盛斌老也大不小的一个人了,却对身边的女生都不着心,像情窦还没发芽似的。不知当初的乌乌是怎样动了他的心的,难不成她会某种巫术?但是这些想法段丽丽是不可能和他俩说的,她只是淡淡地说:“也许是我还小,还不太懂吧。”
段丽丽下车的时候,外面田野里的雪已经堆白了。龙仅梭开车窗,恶作剧般对她说:“张扬叫我告诉你下雪路滑,小心点。”段丽丽气得从路边拾起一团雪向他扔来,边笑着喊:“你给我滚!”龙仅突然产生一种幸福感,突然觉得段丽丽挺可爱的。
外面的雪更大了,路上都白了,车子滑了几次,吓得前面的人大喊司机慢点。刘云的心一直悬着,被这些人叫了几声后他倒淡然了:方向盘在司机那点,那怕是开快了也有别人提醒,我何必在此瞎担心。于是他看了一眼龙仅,见他正呆呆地看着窗外,他也随着龙仅的眼神望了出去。窗外的田地是被耕出来的,虽然盖了一大层雪,但一溜一溜的犁沟依然清晰。雪花很大很多,争先恐后横七竖八,让你分不清风向——或许根本就没风。更远的地方是树,树穿着白色的衣服一动不动,不知道它们是也像龙仅一样在看雪,还是压根就被冻僵了。树林后面是一座有一大个悬崖的山,只是现在被巨大的雪雾笼罩着根本看不见。
“昆明会下雪吗?”刘云突然问龙仅。
“我在昆明实习时倒是下了,而且很大。不过我听实习的老师说那是十多年的唯一一次。”龙仅搞搓着冰冷的手看了一眼刘云,“你又想她了?”
刘云没有回答他,只是仿佛叹了一口气。
“你表白过吗?”
“没有。本来那次去钓鱼时想表白的,可是她却掉到了水里。后来她就很少过来了,而且对我也是冷冷的。”
“你就不能去找她?”
“去过几次,气氛都不太好——哎……!”刘云一声长叹,不知是伤感什么。
“我突然想起一副对联。上联:我爱的人名花有主;下联:爱我的人惨不忍睹。横批:命苦。”
“其实你也不要这么苦涩,我和你也是一样的。”
听到刘云的话,龙仅才发现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可又不好说破,只好转而说:“山重水复疑无路,柳岸花明又一村。我想过了年会就好的,到时我妹子从家里转来,没准她就觉得葫芦没什么不好的,也不会对你这么冷了。”
“我妹子”三个字出口的那瞬间,龙仅苦涩地做了一个决定:明年离开,离开杭笑,离开刘云,让他们蝴蝶双双飞去。他相信杭笑如果真能和刘云在一起,一定会幸福的。可看着窗外洁白的雪,他又有些不忍,他记起杭笑给自己的那个拥抱——很温暖,温暖得现在都还能感觉到那份余热。他也深知那个拥抱是纯洁的,只有兄妹之情,没有男女之意。兄妹之情就兄妹之情吧——人要学会知足,知足才能常乐。最后,龙仅决定给自己许下最后一个愿望:愿在有生之年,能和杭笑在这样美丽的雪地里痛痛快快地玩上一回——对,一回,足矣!在这个愿望的驱使下龙仅竟然写成了一首诗:《最后的愿望》
我决定要离开
尽管我的心还在徘徊
尽管你的窗也还没打开
不是我没有耐心
也不是我害怕一直被你关在门外
只是我怕你因我而错过了窗外的风景
然后,青春不在
希望你在我走后把窗打开
希望你的窗前总挂着云彩
希望你……
如幸福般幸福
如恋爱般恋爱
不要为我落寞的背影而伤感
如果你真觉得它可怜
那就请在某个下雪的黄昏
对着我离去的方向
发上一小会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