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

走在满是绿色的枫林里，卓凌霄心底闪过一个不安的念头，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每次来北枫苑似乎都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上一次来此地，似乎还是她养伤练功时候……

那时，她为了救慕云白情急之下替他挡下那致命一箭，却落下个心口痛的顽疾，慕云白倒却恩将仇报，逼她每日早起练功，就在这枫叶满地的河畔旁。

那时，她第一次发现慕云白原来也有人情味的一面，也会开心地笑，亦会因为她的不认真而发怒，那时候她还有那么一个瞬间幻想着，日子或许真能那般宁静而祥和地一直度过……

“爷，明天是臣妾的生辰，能不能放我一天的假？”

彼时的卓凌霄正屏气凝神，在那颗枫树旁扎着马步，用功之余，拼命地挤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向坐在一旁翻阅书卷的慕云白讨要难能可贵的“休假”。

慕云白从书卷中抬起头来，斜睨了她一眼，似乎在思考她是否在说谎。

一片枫叶被调皮的秋风席卷着，绕着卓凌霄身侧，转了好几圈，都不肯落下。

细细的叶角划过卓凌霄的脖子，痒痒的，让卓凌霄忍不住想要打喷嚏，但一想到慕云白生气的可怖模样，卓凌霄就是咬着牙也绝不敢放松。

就在卓凌霄只觉两只腿颤抖得都不是自己的时候，慕云白那宛若仙乐般的回应终于在耳边传来。

“准了，回头看上什么喜欢的玩意，去谢姨那里报账，算是当爷的一点心意……”

卓凌霄原本欢呼想要跳起来，却生怕马步变了形再受惩罚，顿时收起心中欢喜，朝慕云白投去一个娇羞而甜美的笑容，没想到慕云白竟然害羞了，迅速地用书卷挡住了那张迅速变红的脸……

那一幕，放佛就发生在昨天。

然而，枫树依旧，人已非。

枫叶才刚刚由黄变绿，才刚刚从地上再长回枝头，一切却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只觉心头涌出一股难以抑制的酸楚，卓凌霄忙甩甩头，想将脑海中的一切不切实际的念头统统赶走。

再美好的记忆，都已经过去，就不应让它留在过去。

“凌霄！”

突然，柳灵素急切的招呼声在不远处的院子门口传来，卓凌霄收敛心神，快步迎了过去。

“这般着急，让我前来，可是有什么急事？”

“云王旧疾复发，必须立即放血治疗！”

柳灵素一边说着，一边带着卓凌霄两人快速地穿过僻静的院落小路，径直朝云王所在的卧室奔去。

“旧疾复发？上次不是说已经好转了不少，待时机成熟就可以根除了吗？怎么突然还加重了？”

乍闻这个消息，卓凌霄心中五味陈杂，说不清是喜是悲，但下意识的担忧还是顷刻间占了上风，言辞之间全是连续不断的问话。

明明昨晚上刚刚见过的人，还有力气和她红脸摔杯子，现在却意识不清地躺在面前，等待着不知是死神还是神医先来，这种突如其来的消息确实让人难以接受。

遥想起当初最早替慕云白进行放血治疗时，也是在此地，那是他的痛苦模样，尚在眼前，一想到那个天人般少年被旧疾折磨得不成人样，卓凌霄打从心底涌起一股酸楚。

像他这样的美少年应该是走在路上就有少女大妈兜头兜脑扔水果鲜花的人儿，若不是从小经历过这般非人的折磨和痛苦，如论如何也不会养成如今这般冷漠阴鸷的性情，还要躺在这里，惨遭毒药的荼毒和折磨。

心底那莫名的酸楚不停地发酵，卓凌霄竟然开始同情起慕云白来。

“原本只要每一个月利用药物将毒素逼至穴位处，然后进行一次放血疗法，再辅以天山雪莲的防护功效，自然可以在固本护元的情况下，逐渐清除毒素……”

柳灵素所言正是先前三人合力想出来的治疗方案，卓凌霄自是十分清楚。

那七草七花之毒本身就是通过堵塞穴位引发凝血不畅而发作，所以压根不用刻意去控制，只用顺应毒发时机及时放血治疗即可。

“难道这法子出了什么岔子？”

自从冷香殿一事之后，卓凌霄与慕云白之间一直剑拔弩张，十分紧张，所以卓凌霄也从未参与过慕云白的治疗之中，故而对后续治疗情况并不了解。

何况慕云白的情况特殊，治疗方案也是误打误撞得出来的，和实际情况有差异，实在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只是没想到，一来就这般生猛，一下子就昏迷不醒，不省人事，卓凌霄一时间不免有些难以置信。

却见柳灵素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理由。

“这个法子并未有任何不适，反倒出奇地顺利，我们靠着每月的放血疗法，已经成功地将他体内的余毒逼至双腿的穴位之上，原本打算是利用这个月的机会，将余毒一并拔除，一劳永逸……但是没想到……”

柳灵素望了一眼卓凌霄，叹息一声，欲言又止，殊不知她这样只会让卓凌霄更加难受。

“没想到什么？”

卓凌霄虽然心里着急，但出于对慕云白的恨意，面上却不肯服软，假装不经意地问着，殊不知话语中的焦急早已出卖了她的内心。

却见柳灵素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叹息道：

“只是没想到这次……他会伤得这般重，只怕这次凶多吉少！”

以柳灵素一贯不最后关头绝不轻言放弃的性子，竟然都下这种医嘱了，可想而知，这次是真的有性命之危了。

“凶多吉少”那四个字宛若一道惊雷，一下子砸到卓凌霄的头上，劈得她灵台一沌，整个人有一刹那的恍惚。

“怎么会这样？他昨晚上不都还好好的吗？”

卓凌霄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一旁满头大汗的韩子文突然开口道：

“这时候，说再多也没用，还是赶紧想想如何急救吧！”

韩子文与慕云白相交甚深，关系就如同柳灵素和卓凌霄，自是无比担忧。

经他这般一说，卓凌霄顿时回过神来，不再多言，化心中烦躁为动力，卷起袖子便开始干活。

虽然中医对于人体整体病症的调理和治疗自成一套，但是急救还是得靠卓凌霄的老本行。

此刻，慕云白因为急毒攻心，心脏动力不足，引起血流停滞，外加呼吸不畅，必须率先解决心脏动力的问题。

但没有电击的古代，卓凌霄上哪里去找瞬间可以提供高能量的器械来替他做心脏复苏。

那个曾经在她梦中出现过很多的绝世少年，如今躺在她的面前，脸色发白，气若游丝，生命的最后一丝力气都在不停地流逝，卓凌霄只觉自己的心也跟着他一起在流逝，不由思绪乱舞，怔怔出神。

“愣着干嘛？嗯？”

瞧她神思不属的样子，韩子文也没功夫和她废话，将装满了医疗工具的托盘径直往她面前一推，疑惑地眼神催促着她。

望着手边的银针和布条，卓凌霄颤抖着指尖，有种第一次上手术台时的害怕。

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将她深深地吸附住，将她的每一丝勇气和力气都吸光殆尽，让她彻底地丢盔弃甲，痛苦认输……

不行，他不能死！他若是死了，她怎么办？

这个念头一下子浮上心头，将卓凌霄吓了一大跳，矛盾和纠结再次浮上心头。

他要死了，死了……

一想到那个绝世容颜失去生命的光泽，她只觉心底顿时涌出被千万利刃同时刺中的锥心之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