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做也是“为了知己”吗？卓凌霄不禁在心底默默地问自己。

她明明那么恨他们，甚至一度想要亲手手刃他们，可是为什么听说了他们遭难的消息，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反倒有一丝愧疚和不安……

这样的纠结和痛苦一直困扰着卓凌霄，让她夜不能寐，寝食难安。

然而卓凌霄虽然身体越来越差，却一直从未放弃过报仇，不管是躺在床上喝药，还是倚在窗口看月亮，她的思绪随时都能调转至如何策划一起精心布置的复仇大计上来。

虽然从未有机会实施过一次，卓凌霄的热情和劲头，丝毫不减，变本加厉，连慕云白夜算计到里面来了……

眼看她旧疾未除，又添心病，柳灵素也是药石无医，束手无策，直至迎来医馆开张的消息，她的病情方才有一丝转机。

偌大的医馆里，只听见噼里啪啦的算盘作响，掌柜许年山撑着脑袋，一脸精明地拨拉着算盘珠。

突然，只听珠帘轻响，紧接着帘子被打起，一个天青色衣袍的公子窜了进来，后面还跟着手忙脚乱的随从，主仆二人皆是相貌俊俏，不过形容削瘦，比平常公子哥的身量要纤瘦许多。

许年山忙停下手中算盘，习惯性地扬起笑脸，正要招呼，却被对方反客为主。

“许掌柜，咱们上次谈的药草一事，你可准备好了？”

“早就准备好了，我正想让阿财去知会君老板一声，你们倒自己来了，真是有劳有劳了……”

许年山脸上笑得跟朵太阳花似的，显然这位君老板是位大客户，为他这个鼎丰堂药铺带来了不少收益，但也不知他是故意视而不见，还是真的没有认出来，站在面前的这位君老板明明是位女子，而且还是曾经那个在穷乡僻壤里采出些草药来卖，却差点被他坑了不少药钱的小姑娘。

自从那次地震之后，桃源镇上的一切百废俱兴，韩子文自是第一时间重建了鼎丰堂，许年山自然做回了掌柜，只是鼎丰堂依旧，掌柜依旧，而卓凌霄却完全变了身份。

时隔一年再见到曾经一起历经地震，一起抢救伤员的许年山，卓凌霄心底不免升起几分对命运的唏嘘，同时却也不由自主地感到几分久违的亲切。

待在桃源镇的时间越久，与医馆各类病人和商人打交道次数越多，卓凌霄融入生活的

“客气啥呀，都是几个老熟人了，我也就不同你废话了，上次那批从洛城过来的药，有问题，我已经组织桃源镇的供应商都开过会了，没人会再接他们的药，你也长点心眼，别去找那些个私人买药了，万一流传了问题草药过来，可就因小失大啰……”

卓凌霄语速极快，噼里啪啦地说着，像是机关枪似的，身后的金玉终于在她说完这番话之前，见捧着的账本资料整理好了，递了过来。

许年山忙点头答应，接过单子核对后签字盖印。

卓凌霄看着一眼账单，满意地点一点头，脚不沾地地就要走，却被许年山突然叫住了。

“怎地？账目有问题？”卓凌霄狐疑了看他一眼，却见后者难得地收起了平日的精明神色，反倒有一丝不好意思，欲言又止了半响方才开口问道：

“不知贵医馆的柳神医何时有空？我这里遇到了个疑难杂症的病人想和她探讨一二……”

“哦，原来是这事啊……”卓凌霄一副了然地看了他一眼，后者心虚地眨了眨眼，面上的希望不减。

“看病制药的事儿，柳神医倒是随时都有空，咱们宝仁堂随时欢迎您的大驾，但若是其他闲杂之事，那可是万万不空的，许掌柜自己惦念吧！”

扔下这句话，卓凌霄招呼金玉一阵风似踏出了门来，将许年山失望的眼神和叹息悉数抛在身后。

看来自己是时候给韩子文提个醒了，情敌可随时都在眼前，再不努力，佳人可未必能抱回家里归啰，一想到柳灵素的婚事也是时候提上议程了，卓凌霄就像是自家嫁妹妹一样激动，什么嫁妆彩礼婚后财政大权等等问题，全都在脑子中过了一遍，真是比自己上心不知多少倍。

“想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柳灵素看完最后一个病人，伸着懒腰，恰好瞥着一脸傻笑的卓凌霄，忍不住出言相问。

闻言，卓凌霄顿时回过神来，上下打量了柳灵素一番，笑得越发开心。

柳灵素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一把抓住她的衣袖，追问道：

“快说，快说，到底打什么坏主意呢？”

“我呀，接了一单大生意……”卓凌霄一双水灵灵的眼珠睨着柳灵素，滴溜溜地打转。

“什么生意？干嘛奇怪的眼神盯着我看半天？”

柳灵素倒是警觉，虽然她一向从不过问生意上的事，但直觉告诉她，明显这次的“生意”和卓凌霄平日谈的生意可不是一回事儿。

“快说，再不说，我就把八戒丢府北河里喂鱼！”

和卓凌霄待得久了，这种损招柳灵素竟然都能张口就来，虽然只是说说而已，躺在窗边的药柜上晒太阳的八戒还是立马惊醒了，扭过毛茸茸的小脑袋，幽怨地瞧了两人一眼，发出“喵呜”的抗议声。

“瞧，八戒都抗议了！你还不说……”

“喵呜……”八戒极其配合地喵呜个不停，不过身子却懒懒地躺在太阳底下，半点都不肯移动，显然丝毫不担心真拉它去喂鱼。

“这表演敢不敢再走心一点？就冲你这拙劣的演技，我都想把你拿去喂鱼啰……”

卓凌霄拍了拍八戒毛茸茸的小脑袋，故意逗它，只听八戒喵呜一声，给了她一个不屑的白眼。

“得啦，得啦，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吧……”

看着一人一猫在面前一唱一和，卓凌霄忍不住大笑起来，“我接着这单生意啊，可是天大的好事情，你放心，包管妥妥的，绝不让你担心！”

“……你说了半天还是说什么事呀？”

柳灵素听得一头雾水，但看卓凌霄的神色，明显能猜出这事和自己有莫大的关系，不由忐忑不已。

“好素素，我说的这事就是你的亲事呀！”

“……我的……亲事……”

只见柳灵素闻言，整个人楞在当场，神色有些慌乱，完全不是卓凌霄预料中的欢喜，卓凌霄不由有些诧异地看着她。

“是呀，你这是什么表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把你卖了咧……”

“……这生意是子桑托你做的？原来他……他……”

柳灵素丝毫没有理会卓凌霄的打趣，反倒慌乱中透出一丝沉重，连说了几个“他”，半天不再开口。

“‘他’怎么了？难不成你们最近吵架了？不会呀，昨天回来的时候还有说有笑的……”

卓凌霄还以为自己好心办了坏事，顿时吓得秀眉紧蹙，忙解释道：

“这事是我主动提起来的，韩军师倒是很开心，要是他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你尽管和我说，我去找他算账！”

一听这事不是韩子文主动提起的，柳灵素的神色方才有一丝好转，但依旧有一丝沉重萦绕在眉宇间，挥之不去。

“他很好，问题在我……”

柳灵素眼眉低垂，神色黯然道：“我曾经在师父的墓碑前，立下誓言，师仇一日不报，绝不成家，如今师门的败类尚在洛城加官进爵，逍遥自在，我又岂能贪图欢愉，违背誓言……”

虽然和卓凌霄待了不短的时日，受到了不少现代思想和文化的熏陶，柳灵素骨子里那些尊师守诺的观念却一时难以改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