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江月漓掌管江府后，就开始开源节流，按她的话说，在江山川一家打理江府的一年里，明着暗着侵吞了不少银子，家里亏空得狠了，现在若不节省，只怕一年都熬不到就要卖人了，因此凡是不经常有人的屋子都不许生碳炉，只在每一处院落设间小小的耳房，供守屋子的下人休息吃饭用，每间耳房内都生上碳炉，既不使当差的下人冻着，又不至于造成浪费。

这一点深得府里的仆人拥护，以前江山川把持江府的时候，像外宅的宴息处、外书房等处，有时一天也看不见一个人影，却生着一个大大的碳盆，里面虽然暖和，可下人却不能进去烤火，硬生生地冻着，现在好了，他们不用再受冻了。

江月漓和江怀月在炕上坐定，立刻传了顾妈妈、余妈妈还有卫总管来。

三个人见江月漓寒着脸，不知发生了什么，都有些不安。

江月漓看着顾妈妈冷冷道：“我去徐大掌柜家的那晚，二门上是哪几位婆子值守？”

顾妈妈回忆了一下答道：“是马婆子、曾婆子、唐婆子和鲁婆子。”

江月漓吩咐道：“即刻把人给我带到！”

顾妈妈看她面有怒色，不敢怠慢，四个婆子因是值夜，所以白天不用来府里当差，此刻正睡在各自家里。

顾妈妈派了小厮去了她们家里，生拉活拽的把四个婆子拉来了。

四个婆子被人从热被窝里拉出，自然没个好脸色，一路上怨天怨地的，可等到见到江月漓，都吓得噤声低头，心里敲着小鼓。

江月漓静静的看了她们一会子才道：“某年某月某日晚是你们几个值守二门吗？”

"几个婆子不知何意，迟疑地应了一声“是。"

江月漓又问：“我母亲规定，每晚亥时必须锁上二道门，不到第二天卯时不许开，你们几个可知？”

四个婆子齐齐答道：“这个命令奴婢几个是知道的。”

江月漓忽然变了脸色，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把在场的人都吓了一大跳，众人都胆战心惊的看着她。

江月漓怒视着那四个婆子：“既知道这个命令，你们几个那晚为何过了亥时还敢开二道门？”

四个婆子心中惶恐，二小姐是如何得知的！几个人全通扑通跪下，硬着头皮道：“奴婢几个没有！”

江月漓冷笑：“你们果然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便把那晚她亲眼所见复述了一遍，喝问道：“你的几个还要抵赖吗？”

几个婆子见她把当时的细节都说出来了，知道再瞒不过了，只得耷拉着脑袋承认了。

江月漓道：“快过年了，我就不打你们了。”

四个婆子难以置信，小姐就这么饶过她们了？就听江月漓吩咐余妈妈道：“直接把她们赶出府去！”

四个婆子听了，面如土色，她们都一把年纪了，若被赶出府去，上哪里再找这样既供三餐，又发月钱的清闲差事？忙都磕头如捣蒜求二小姐开恩。

江月漓冷面无情地看着她们四个：“我原有意饶你们这次，可是值夜的其他人见了，定会有样儿学样，所以开恩不得！”冷眼看着她们四个被拖了出去。

李氏在畅园听人来报，二小姐在抱厦收拾人呢，听了心里发慌，忙赶了来，正见那四个婆子如杀猪一般被人从抱厦里拖出。

那四个婆子见了李氏，纷纷爬到她脚下痛哭流涕乞求道：“夫人，奴婢几个错了，宁愿杖责，也不愿被赶出府去。况奴婢几个年纪大了，赶出府去又要自己生火过活，连口饱饭只怕都吃不到，难免被饿死，还望夫人开恩！”

李氏见她四个哭得凄惨，心有不忍，命拖人的几个家丁等一等，她自进去见了江月漓：“眼看快过年了，不论什么等过了年再说。”

江月漓奉了杯茶给李氏，冷笑着道：“有些事岂能等到过年后处置？

母亲看似偶尔开一次门无关紧要，却不知，既随意进出，就难免门户任意开锁，其中夜静人稀，趁便藏贼引盗，什么勾当做不出！

内宅就我们孤儿寡母，到时若果真酿成大祸，母亲只怕悔之晚矣！”

李氏听了，低头思忖，自己的两个女儿渐渐都大了，又生得美貌，若真有歹人进了内宅，即便没有毁了她们清白，便是吓到她们，也是自己这个做娘的没尽到责任，于是道：“既这么着，把那四个婆子各打二十大板，再撵出去！”

江月漓有些意外地盯着李氏看了良久，笑着道：“母亲这么做，以后谁还敢找母亲求情，母亲从此耳根倒清净了。”

李氏道：“我正要如此，不然被聒噪得不行。”

马、曾、唐、鲁几个婆子在外伸着脖子，眼巴巴地等着李氏替她们求情，叫二小姐饶了她们，谁知等来等去，竟等到加一顿板子再赶出去的话，个个心中后悔不迭，早知如此，还不如不求李氏，至少能少挨一顿板子！

江月漓沉默了片刻，命道：“把所有下人都召集在外面空地上，我有话说！”

顾妈妈三个忙出去，撵了小厮赶紧把人都找来。

只一会子功夫，府里的下人除了几个守府门的悉数都到了抱厦前空地上。

天空下着鹅毛大雪，两百多人只站了片刻不到，头上身上便落满了雪，个个冻得缩肩拱背。

江月漓走了出来，严肃地看了众人一眼。

众人心里一慌，全都低下头去，刚才那四个婆子的事他们尽已知晓，不知现在小姐要拿捏谁的错。

那些仆人正战战兢兢，忽听江月漓冷声问道：“谁是马强？”

“奴才是马强。”一个年轻的家丁胆战心惊地应着，从人群里走了出来，头也不敢抬，垂手而立。

江月漓上下打量着他，讥讽道：“原来是你！你比别人都机灵，所以吃我江家的饭，还出卖我江家！”

马强知道东窗事发，扑通一声跪下，只知道磕头求饶。

江月漓也是一顿板子，赶出府去。

其他下人见了莫不心惊肉跳，从此谨慎当差，不敢马虎。

江月漓一鼓作气，把府里的几个顽疾此时一并治了。

第一便是管理混乱，遗失东西互相推责。

等二便是事无大小，苦乐不均，以致做事敷衍。

第三便是有脸者不服钤束，无脸者得过且过。

江月漓大刀阔斧地全都修正了，道：“如今可要依着我的令行，再不要说原来规矩便是如此的话来。谁要错个一星半点儿，休要怪我冷面无情！”

众人齐齐应了喏，个个心道，二小姐虽然利害，可行事公道，因此众人心里皆敬服，自此江府纪律严明，上下齐心。

朱徐二人得到消息，知自己在江府安插眼线事发，以为江月漓很快就要来兴师问罪，孰料却一直毫无动静，这反而令他二人惶惶不可终日，江月漓并非心慈手软之人，她这般按兵不动，莫非在酝酿出大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