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漓的父亲活着时候未雨绸缪,在长安城外买了许多田庄,这样,即便他百年之后,江月漓掌管不了那些商行,而致使商行关门大吉,可有这些田庄她仍能过上富足的地主生活,江山海对他与阮氏的独生女可谓操碎了心。
郭庄头是替江家管理田庄的人,他一般除了每个季度到江府汇报帐目,交地租等事,轻易不来江府,今儿来,是上交田庄所产的年货。
江月漓笑着道:“我当他不来了呢!”说着起身带着青菱和水仙来到外宅抱厦,郭庄头正站在屋里候着,见她进来,恭恭敬敬地磕头请安。
江月漓极自然地上下打量了一眼郭庄头,五十出头的模样,穿着一身青粗布棉衣,头上戴着一顶半新不旧的帽子,长相极为忠厚,让人第一眼心生好感,但眸子里闪着精明狡黠的光。
江月漓在炕上坐了,命青菱将郭庄头扶起,笑咪咪地问:“你身体可还硬朗?”
郭庄头垂手答道:“托夫人小姐的福,还走得动。”
江月漓赐了他坐,又赐了他茶,自己边慢慢地饮茶边道:“听说郭大爷有两个儿子最小的也有三十岁了,可以叫他们走动了。”
郭庄头抬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答道:“押着这么多农货上路,并不轻松,再缓两年,老奴带他们走几遭,才敢放心让他们单独上路。”
江月漓笑着道:“今年风雪重,在路上不好走吧。”
郭庄头趁机诉苦道:“可不是!又怕粮食等物打湿了,又怕猪羊畜牲冻死了,又遇上大雪封路,一路歇歇停停走了四天才到了长安。”
江月漓道:“我就说呢,来的这么晚。”
郭庄头面色一紧,从怀里拿出一张帐目来:“这是今年老奴并佃户孝敬的年货帐单,请二小姐过目。”
青菱接过,捧与江月漓。
江月漓展开来很快就看完了,她合上帐本,笑看着郭庄头道:“去年大鹿三十只,獐子五十只,狍子五十只,汤羊二十只,龙猪二十只……前年因遭了天灾,所以孝敬的少些,家腊猪二十只,野羊二十只,各色杂鱼二百斤,活鸡鸭鹅各二百只……今年除了到了冬季天气不好,一年四季有三季风调雨顺,怎孝敬的还不如前年?”
郭庄头有些瞠目结舌地看着江月漓,他之前听了江山川的话,二小姐岁数小,好糊弄,所以今年孝敬的比往年收成最差的时候一半都不到,却没料到二小姐心细如发,事先看过去年和前年以及往年的年货单子,又能过目不忘,如数家珍般说出,而且说话拿理,不把今年的收成与去年的好收成比,只与前年最不济的那一年比,把他想要狡辩的话早早堵住,倒弄得他无话可说了,于是慌的站起,待了半晌,才道:“今年气候有些反常,前三季比往年都热那么一点,所以蝗虫也多,粮苗被吃得没灌浆就死了好多株,又加上瘟气重,家禽走兽在夏初时发瘟死了不少,因此今年孝敬得少,老奴也正因为东西少,拿不出手而自责。”
江月漓似乎相信了他的话,点头:“原来是这么个缘故。”又道:“马上就到中午了,郭大爷吃了午饭再走吧。”说罢起身离开了。
郭庄头一人待在屋子,已然是汗湿里衣,如死里逃生般大松了口气,他生怕二小姐还要追问下去,那自己非穿帮不可,幸亏她没往下问。
不一会子便到中午了,几个婆子进进出出,在抱厦里摆了十二张圆桌,待郭庄头和他的伙计坐定了,便陆续上了菜和酒,只是酒不许他们多喝。
众人一看,菜不错,有鱼有肉,全都吃得很尽兴,唯有郭庄头一个人心事重重。
一吃完午饭,郭庄头就来与江月漓辞行,带着众伙计离去了。
江月漓和李氏从郭庄头送来的粮食和家禽走兽等物中挑了些极品叫江怀月给肖府送去,她既然是人家的义女理当孝敬义父义母。
江怀月虽然年纪小,但他是江府唯一的嫡子,他去最合适。
江月漓与李氏站在府门前,看着卫总管护送着怀月的车马渐渐远去,拐过了街角看不见了,才转身进府,回到了稻香坞。
江月明一直坐着在绣那副百寿屏风,端的淑静优雅,江月漓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的事倒要大姐做了,于是她也坐在大姐对面帮着绣屏风。
不到半个时辰,水仙走了进来,江月漓抬头诧异地问道:“月儿这么快就回来了。”
水仙脸色有些凝重,禀道:“并不是月公子回来了,而是松公子回来了。”
江月漓微怔了怔,便平静地说道:“我知道了。”
江月明忽然低呼了一声,江月漓一看,是针扎到手了,知她担心江松回来把金氏从牢里捞出来,她们的日子更难熬。
江月漓轻轻拍拍她的手背,无声地安慰她。
江如燕姐妹两个听到江松回来了,如黑暗中看到光明,激动不已,忙都跑到江松的住所书乐堂。
江松一看江如燕眼青脸肿,吃了一惊,问道:“你怎么弄成这样?”
江如燕哭哭啼啼地把原委告诉了他,江松气得脸都黑了,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桌上的茶壶茶杯被震得跳起来:“这个江月漓不是一般的阴险,看我怎么收拾她!”
江如燕擦了擦眼泪,狠毒道:“只要母亲回来把持了内宅,我们就能把小贱人整死!”
江如云低头用手指在桌面上胡乱画着,一声不吭。
江怀月回到家时李氏母女正和江山川一家在畅园与岳氏一起用晚膳。
李氏正觉江山川一家阴毒的眼神给她巨大的圧迫感,很是不自在,见到江怀月,忙笑着招呼道:“怎么在你肖伯伯家玩到现在才回来,没礼貌哦,下次不许这样,快来吃饭。”
江怀月向岳氏请过安后,走过去在李氏身边坐下,拍着自己的小肚子斜睨了江山川父女几个一眼,故意嘚瑟道:“月儿早就吃饱了,不是月儿赖在肖伯伯家不走,是肖伯母和三哥哥不让我走,非要我吃过晚膳才能放行。”
江月漓深知其意,笑着配合地问道:“我义母都给你什么好吃的了?”
江怀月板着手指道:“有酒糟鸭信鹅掌、双头鲍鱼、红烧虾球、烤猪蹄……哎呀,满满一桌的菜我哪里叫得上名字来?”
说得李氏并她俩个女儿都笑了,江山川父女几个却是铁青了脸。(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