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昏迷中的女孩忽而发出低低的一声笑,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熟悉的破旧家具,熟悉的硬板床,熟悉的漏光屋顶,是埋葬在她记忆最深处被她所厌恶鄙夷的过去,她十岁之前的"家",和那个从来不笑的娘亲在一起的"家"!
徐梦云慢慢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视线随意地扫了一下残破寒冷的屋子,又看了看自己苍白纤细的胳膊,唇边再度噙出一抹淡淡的笑,没有任何温度的笑,没有任何在意的笑,她还是徐梦云,却又不再是徐梦云了。
灵堂里院子里发生的一切,她都听得清清楚楚,重生而来的她,依然是那个没有任何灵力的十岁小女孩,但五感却变得比往日里敏感的多,就连动作也轻盈无比,至少,那几个最多只有赤阶中级实力的丫环,是绝对察觉不到她已经清醒过来的事实。
徐梦云所生活的世界分为三大领域,神域、魔域、灰域。灰域是最混乱的地域,它是神域和魔域加起来的十倍大小,拥有着无数奇怪的种族,人类,是其中最弱的一支,只有在神魔域犯罪的人才会被罚流放到灰域。
神魔两域名为神魔,却并非真的有神魔存在,只是这两域拥有的特殊气场,可以让人类安全地生活,并靠着那特殊气场凝结起来的平静的灵气修炼。神域的灵气为白,魔域的灵气为黑,这便是两域最大的区别。
神魔两域分属世界的两极,中间隔着巨大而危险的灰域,少有往来,唯一安全的方式就是传送阵,但也只是在王城之中才有。神魔两域的结构相似,都从外到内分为四大城区。面积最大最外层的是民城,然后是兵城、将城、王城,王城是神魔两域的核心,掌管着神魔两域的最强力量,拥有着最丰沛的灵气,最珍贵的药草,所有的一切都是最好的,神魔两域都只有一个家族可以生活在这里,站在神魔两域的最巅峰。
如今,神域的王者家族便是赵家,而她徐家便是将城五神将之一。
神将,多么崇高的身份,更何况是徐将军的亲身女儿!这是何等荣耀的地位!可这一切,于她徐梦云不过是个天大的笑话!
苍白纤细的指尖用力地按在硬邦邦的木床上,脆弱的指甲一下子就断裂了,而手指还在不断地用力,不一会儿就鲜血淋漓,惨不忍睹!十指连心,最是痛苦,但坐在床上的小女孩却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整个人的表情有些呆滞,陷入了长久的回忆之中。
和那个神秘的存在交谈过后,她的神智就被拉入了一个极其恐怖的人间炼狱,一次又一次地见识各种死亡,见识剥离了仁义道德之后最真实的人性,背叛、杀戮、冷漠、自私、无情...
她超然于所有人之外,作为一抹幽魂游离其间。从最开始惊恐害怕、仓惶无助,到发现自己不会被伤害后的放松,看到那些丑陋之后的气愤不忍,见到原本为她所同情的存在的恶意所为时的惊愕,再到见识了无数杀戮血腥之后的冷漠麻木,最后,她已经可以淡然微笑着走过无数厮杀的人群,心,已经不会被任何的事情所牵动。
在这里,她终于懂得,管他什么阴谋诡计,面对绝对强大的实力,都不值得一提!永远不要轻易地相信别人,背叛从一开始就存在!
当她因明悟这一刻而微笑的时候,神智又突然地被拉入了曾经十岁的身体里,苏醒在母亲去世的隔日。
慢慢地下了床,从枕头之后取出了那一面昏黄的铜镜,映出了那张苍白瘦弱的小脸,十岁的年纪,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看起来只有六七岁的大小,无法吸收任何灵力的身体,连最差的民级功法都无法修炼,废柴到极致的存在,这就是曾经的徐梦云啊!
轻轻地勾起一抹笑容,稚嫩的容颜一下子明亮了起来,隐隐可见长大后的几分明艳,沾血的手指轻轻地抚过柔软的唇,艳丽的血色是那般的触目惊心,让她的笑容更加的灿烂,栗色的眼眸中沉淀着无边的黑暗,舌头轻轻舔舐唇上的鲜血,甜美得令人心醉,让心中那名为复仇的狮子蠢蠢欲动!
但,还不行,还太早,她怎能凭着这样废柴的身体去和那样强大的一群人去抗衡?经过了一场炼狱之行,她的心志无比坚定而强大,她会很耐心地等,很自然地笑,不断地积蓄自己的力量,强大到那些人只能够仰望!那时候,伤害过她的人,一个都不会有好结果!
夜色深沉,空荡荡的灵堂,阴森而恐怖,守灵的几个丫环早就各自寻摸着不同的借口,逃得一干二净,独剩下那个实力最差的扫地丫环留在这里。
时近深秋,夜很冷。壮实的丫环靠近温暖的火炉,一点也没觉得害怕,就那样团着身子打瞌睡,不久就真的睡过去了,口水流个不停,滴进火炉里发出"兹兹"的声音。
"吱呀!"一声,破败漏风的屋门被轻轻地推开,寒冷的风从屋外吹进来,吹得那一堆纸钱漫天飞舞,吹得那几条惨淡的白练幽幽舞动,吹得那供桌上几根白色的蜡烛灯芯摇曳忽明忽暗。
突来的寒风,惊醒了熟睡的丫环,她猛地站起身子,抓牢趁手的大扫帚,叫道:"谁?"
"呵!"低低的笑声,伴着夜风飘了进来,向来没心没肺的丫环不知怎的竟生出了一股难言的战栗,惊慌不已,只能睁大眼睛定定地看着那黑夜中不断靠近的模糊的身影。
慢慢的接近,身影慢慢地清晰,扫地丫环不由张大的嘴巴,惊疑不定地叫了声:"二小姐?"
"二小姐?今儿个怎么如此客气,不该是'废物';或者'扫把星';吗?"温和的语气,动人的音调,小小的身体就那样站到了丫环的面前,宽大的红袍,艳丽夺目,包裹着那苍白的小人儿,明显不合身的大小,却没有任何的累赘之感,反添了无边妖娆和几许慵懒,微微勾起的唇角,半眯的眼睛,瘦削的面容上淡然的浅笑,温和中暗藏的妩媚和邪佞,让平日里怯懦苍白的面孔一瞬间美得惊心动魄。
扫地丫环不懂得欣赏这份美丽,只觉得今晚的二小姐分外不同,那娇小的身体,竟然让她产生了巨大的压迫感,不由自主地瑟缩起身子来,低下头,唯唯诺诺地说着:"奴婢,不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