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征前两天，楚暄被莫名身份人士暗袭，身受重伤。

离若寒于君仪殿里呆着，自得知楚暄出了事后，那眉便没有舒展开过。

朝臣们上书，说定远大将军受了伤，此次出征应由离若宸率兵。

离若宸啊离若宸，这是他做的？为了能得到兵权，不惜去害楚暄？他终究还是没变啊！最初为了让先皇给兵权给他，他不惜把灵月推给离若宇，而今！又一次上演这种戏码！离若宸一直看重兵权，为了得到兵权，他一直是不择手段。

那堆奏折！

离若寒翻看了一本，又是关于出征辽国的。

离若寒扔下那本，“来人啊！”既然如此，那就如了他们的愿吧！

“奴才在！”宫人急急进来，“皇上有何吩咐？”

离若寒道：“传旨，让宸亲王进宫！”

“是！”宫人领了旨，去了。

“臣离若宸，参见皇上！”离若宸行了礼，一脸的坦然。抬眸对上离若寒的双瞳时，感觉到他眼底里深深的探究，不着痕迹的低了头。

“都下去吧！”离若寒摆手，让宫人们都退下了。

大殿空荡荡起来，就只有他们兄弟两人。

金黄龙袍、玄青朝服。

离若寒剑眉微扬起，星目寒意起。

而离若宸，唇畔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

离若寒走下金銮殿，走到离若宸面前，久久相望。

终于，开口道：“四哥心果然狠！”楚暄与离若宸一向惺惺相惜，而离若宸居然为了夺到兵权而对楚暄下手，可见其心狠。

腥红地毯上，离若宸那一抹冷笑更多的是妖邪。

“皇上，若论心狠，有几人及得上皇上呢？”离若宸不怕离若寒，从来就不怕！哪怕他当了皇帝，对于离若宸眼中看来，也不过是如此。

离若寒转身大笑了起来，他说自己心狠？自己哪里狠了？

倏然反身，盯着离若宸，“你骗灵月！”他嘴里说着要与灵月去荆州，带灵月远离那些是非，却暗里，还图谋着兵权！离若寒本以为，成全了灵月，却不知，离若宸却骗了灵月！灵月，如何会与他这般？

“灵月也会信我，你不骗她，你事事如她所愿，而她，对你已经不再信任！”离若宸冷笑，离若寒对灵月那般，暗里虽是为灵月好，却不知，灵月已经对他生了疑。他对上离若寒的瞳仁，见到那人不再如旧一般温润，冷笑意更深。

离若寒明了离若宸的话，那人，城府极深。

只是，离若寒还是问：“你待灵月可有几分真心？”离若宸对灵月有情吗？现在离若寒开始怀疑了，只因为离若宸对灵月也曾狠心过。

“如此事，似乎，不属于皇上该问的！而臣，也勿需向皇上禀报！”离若宸不卑不亢，那本是他与灵月之间的事，与离若寒没有丝毫关系！

便是黄袍加身，离若寒也未曾减下过对灵月的痴情。此时听到离若宸如此话时，瞳里怒色起，“朕愿意给你兵权，而条件，你把灵月送到宫里来！”如此，灵月会明白自己的用心吗？离若寒却明白，自己还有另一层用心。

离若寒不点破，可离若宸却一语道破了，“皇上想拿灵月当人质？”

离若宸目光锐利，直直射入了离若寒内心。

而离若寒也不躲闪，天子之威何惧他这亲王？

“若你如此认为，便是如此！”离若寒道，“当初，你不就为了父皇能把兵权给你，而把灵月推给离若宇？朕如今倒想听听，这兵权与灵月，对你而言，哪个重要？”那时，离析想来也看出了水灵月在离若宸心里的重要。

离若宸听离若寒如此说，不禁笑了起来，“真是好笑！”摇头叹，“旧年时，父皇如此让我做选择，而今，又重演了！”那时，对灵月还未许诺什么，而今，他与灵月已经情定今生了，如何能一概而论？

那时，灵月还不知道离若寒便是寒江雪。

离若寒心里叹，却只是道：“旧年你选了兵权，如今，还是？”离若寒又没说不让灵月跟离若宸在一起，他只是要灵月在宫里，这样一来可以牵制离若宸，让他有所顾忌；二则，私心里也有想法，灵月将来如果被离若宸伤了，自己还在。

离若寒自为帝后，手段开始狠了些。

离若宸闭眼，“皇上连灵月都利用了，灵月知道后，该如何看你？”不能否认，离若寒是为灵月好，却不知，这般好，吃力不讨好！

灵月，她那一日在陌路崖边的话，浮现在耳旁。

那一时，他们之间，便不再是朋友，不再是知己了。他是君，她是臣妻。

离若寒是利用灵月，他没有别的办法。离若宸是个厉害人物，他所关心的，只有灵月。只能利用灵月去牵制他，离若寒若只是普通人，何必如此？他现在是大明的天子，万事逼到头上，由不得他私心里。

离若宸再道：“楚暄已经伤了，他是无法带兵！如果，皇上信得过臣，便让臣去！再者，不信，也可把灵月当人质！”离若宸赌的是离若寒不敢对灵月怎么样，要知道，离若寒对于灵月，还有一份特殊的感情。离若宸相信人间情重，情若到痴处，无怨尤的。离若寒与他，这一点上，还是相似的。

离若寒终是将兵权给了离若宸，天下是离氏的天下，离若宸不会乱来。他心里有些的愤与不平，都该只是一时的。

至于灵月，罢了去吧！离若寒还真如离若宸所说，如果连灵月都利用了，灵月会如何看自己？离若寒不想如此，不想灵月将来会恨自己，得不到她的爱，却也不想得到她的恨。

离若宸出宫回府，心里未平静。灵月还不知道这些事，突生的变故，他没让府里人告诉灵月。回去，该如何跟灵月说？

道两旁，梧桐叶突然飘落下来。那叶，竟青青。

都说，梧桐一叶，而天下知秋。

离若宸接着那一叶，叶上的脉络让他失了神。

秋还未到。

原来，叶不仅是在秋天才落的。

怀民驾车过来，“王爷，上车吧！”王爷今日进宫，已经得了兵权，可为何看起来，竟有些不开心？

离若宸摇头，“怀民，此回去灵州，你与我一道去吗？”本来，怀民一直跟着自己的，只是这回，离若宸想让怀民在京里保护灵月。

怀民答道：“王爷，怀民听您的！”怀民跟离若宸久了，听到他这话，马上就理解他的意思了。

那叶梧桐，让离若宸失了下心。

回府来，灵月如往常一般在书房看着书。灵月喜欢静静看书，一杯香茗，一捧闲卷。幽幽茗香，品时，静心。

离若宸进来，执起那杯香茗，浅尝一口。香漫在唇舌间，心也随之放松了。

灵月抬眸，笑意浓然，“回来了！”见他喝了那茶，不禁嗔怪道：“茶都凉了，味都散了！还喝？”她的茶，离若宸一向喜欢喝。

离若宸放下茶杯，听灵月如此说，微微一笑，“凉了，那就是我喝了！”

灵月只笑，不理会他，仍低头看着书。

离若宸好奇起来，灵月看什么书看得这么认真了？

“什么书？”真该庆幸他这王府收藏了不少书，灵月没事时便看些书。只是，天天看书，她不倦？

离若宸拿起灵月看的书，“《昌黎先生集》？”离若宸翻了翻，又道：“韩昌黎的文是不错，你倒会挑东西看！都说杜诗韩笔，想学做文章就得学昌黎先生！怎么？想做文章了？”

灵月接过书，不经意的道：“哪是什么做文章！闲来无事罢了！”

离若宸笑笑，却有话还不知该如何说。

灵月翻页，却见到一叶。

叶上，有几个字。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那字，龙飞凤舞，潇洒倜傥。

是离若宸的字迹。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离若宸轻轻握着灵月手，他要去灵州了，而灵月，不能跟他一起去。此一别，又得数月不相见。他们还都不习惯分离，只是，国事与家事，离若宸知道轻重。

灵月眼眶温热了下，“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离若宸今日是怎么了？

“楚暄出了点事，不能去灵州了。皇上让我去！”离若宸淡淡道来，以往去征战，也没有这么牵挂的，感觉到灵月手一颤，便握紧了几分，“怎么？”其实知道的。

灵月抽出手来，站起身，“辽人凶残，你这一去，万事都得小心！”离若宸是为国，灵月不能拦的，“我让莫家堡的人跟你一块去！”水家隐卫，这时候该出来的。木醉香一直与她有联系，如今水家隐卫都掌握在灵月手中。

离若宸摇头，“让他们在暗中保护你吧！我没事！”

“我也想跟你一起去！”军中不能有女人，灵月是知道这个事的，只是，她实在不想跟离若宸分开，说出那话，却见得离若宸摇头，不禁抱着他。

“早些年，我就天天等着你征战回来，可是，现在，我又要这样？我们已经成亲了，我想跟你在一起！军中，我可以照顾你啊。”灵月认真道着，她已经离不开离若宸了。“没有你在身边，我连睡都睡不好！”

窗开，清风吹进，那页页书翻着。

书房内，夫妻又将别。

“啾”。

莺啼一声，夏日午后，更显沉闷。

离若宸按捺住心里的不舍，只抱着她，“明日便率军奔赴灵州。”就明天了，今天，他们在一起，明日便要分别。

灵月只埋在他怀里，什么都不说。

她又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离若宸想打破这沉静，轻声道：“灵月，可以为我舞一曲吗？”好久，没见过灵月跳舞了。灵月舞姿，天下无双。

灵月颔首，轻推开离若宸，缓移莲步，微展水墨长袖，藕色罗裙亦随风而起。回首，眸里一片柔情，你可知，我已深陷你情网之中？

身姿才动，却住了。

离若宸望着，“怎么？”为何不舞了？

灵月扑入离若宸怀中，“我等你回来再舞。”

“傻瓜！”离若宸抱起她，“我又不是不……”可话还未完，却被灵月急掩上了唇。

灵月眸里闪过痛，却带着笑意，“所以，回来再看！我要为你跳一曲最美的舞！”

倾尽此生心血，为你舞一曲，灵月要送你最美的。

原以为，会闹，会哭，却只是笑笑，她要让他安心的去，她不是他的累赘，不是他的包袱。而是，他最坚实的后盾。

离若宸率二十万精兵奔赴灵州，帝离若寒亲送他出征。

一杯御酒亲赐，“朕祝宸亲王大胜而归！归来日，朕与宸亲王共饮这庆功酒！”

离若宸接过那酒，一饮而尽，转身对将士们高声道，“三军将士听令，此去灵州，不胜不归！定不负圣意！”玄青战袍下，离若宸宛若天神。

“不胜不归！”

“不胜不归！”

二十万将士齐喊，声震寰宇。

旗正飘飘，马正萧萧。

士气正高扬。

“朕在京里，等着你们凯旋归来！”离若寒金黄龙袍在日光下，更显辉煌。

离若宸高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离若宸飞跨上马，一扯马缰，转身对将士们道：“出发！”

灵月未来，离若宸与她商量好了，不来。

他怕，她一来，他的男儿壮志会多了几分柔情。

而她怕，见到他，会添更多不舍。

大军扬尘，离若宸回头，想在那城楼上寻一丝心里的身影。

城楼上，空空。

昨夜里，多少叮咛，尽在耳边声声飘送。

而此时，似又听到那伊人柔语声。

再一回首，马蹄顿住。城楼上，那道青衫影，是她？

遥遥相望，那一瞬间。

灵月挥手，喊着什么，可太远了，听不见。

那柔弱的身影，在风中摇摇。风吹起她的发丝，撩乱了马上的人，似是缠住了他的心。

离若宸重重点头，她要说的，他全知道。号角声里，英雄壮志而去，惟听得铁蹄声，却也知，深闺里，有个女子望穿了云与月。

慢慢抬起手，摆了摆，回去吧灵月！那身影，已经在心上了。

灵月使劲的挥手，而那人，掉转了马头，已经朝灵州而去了。

渐渐看不见，消失于天际，而惟见尘土。漫天飞扬的尘土，告诉她，人已经远去了。

“离若宸……”心里念着这名字，他不能带她去。昨夜里，他已经跟自己说过好多次抱歉了。

“如果，我随你而去，又会如何？至少，相思之苦，我可不必承受！什么苦都没有相思苦啊！”灵月喃喃道着，他说，灵月在京里，他会安心。却不知，他离自己远了，自己不安心。

城楼上多了个人。

“不放心？”那人问。

灵月笑，“没有，只是不舍得！”久久望着那尘土消散，心知已经去得远了，可还是不想回府去。

“我以为，你不会来送他！”那声音里有些叹息。

灵月转头，眼圈微红，“我如何会不来？”见了那人，行了礼，“见过皇后娘娘！”灵玉不在宫里，跑城外来做什么？

灵玉忙扶起灵月，“二姐，又没外人，何必这般呢？”

“到底是皇后了，不能这么没规没矩的！”灵月笑道，“你怎么到这来了？”听说，近来宫里常闹些事，灵玉不会处理，离若寒便让杜青鸾帮着。一时之间，杜青鸾权势比灵玉这个正经的皇后还大。

灵玉低头，“宫里不好玩，就出来了！”身为一国之母，灵玉还是太嫩了。

“你是皇后啊！”灵月叹气，灵玉怎么还没长大？“皇上最近去哪个宫里多？”离若寒对灵玉多少有些感情的，毕竟灵玉陪了他那么久。

灵玉脸色暗淡了下去，“杜青鸾那里去得多，其他的宫里也去。”声音低了下来，她不喜欢离若寒跟别的人在一起，可是，他是皇帝。

灵月不说话，只听灵玉说着。

“玉儿以为，当了皇后，就能轻轻松松的，就算皇上有了别的女人，我也可以像当初母后一样，把皇上的心牢牢抓住，却没想到……”离若寒要去哪个宫里，灵玉根本管不了。

灵月想了想，“杜青鸾怎么样？”都说这个女子现在虽是嫔，但皇帝宠她那势头看来，将来当贵妃，也不远的。

灵玉沮丧的道：“皇上对她很好！”

灵月送了灵玉进宫，劝了灵玉一些，当了皇后，这些是非要不可的。

离若寒这样做，也很正常的。

才到宫门口，便见到杜青鸾与静贵人在等着。

灵玉奇道：“二位，怎么在这里？”

“见过皇后娘娘！”杜青鸾与静贵人一起行礼。

“免了吧！”灵玉摆手，却不知这二人一起在这做什么。

而灵月也行礼，“见过兰嫔娘娘，见过静贵人！”

静贵人忙对灵月道：“王妃，快请起，这我们哪敢当呢？”

三个女人一台戏，更何况宫里的女人？

灵月对灵玉道：“皇后娘娘，时候也不早了，臣妾便先回府了！”她不愿与这宫里的女子争什么的。

杜青鸾却在一旁道了起来：“王妃，王爷为国去了灵州，王妃回府也是一人，倒不如在宫里陪陪皇后娘娘。”

杜青鸾那话，竟有些别的意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