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若宸抬眼，“何事？”

灵月喝着小米粥，心有一慌。

怀民摇头，“未说，只请王爷入宫！”宫里来人急急传诏，怀民不敢耽搁。

离若宸已经上书了，就这两天去荆州，离若寒这时候召他入宫所为何事？离若宸不多想，只对灵月道：“我先进宫！”不想让灵月担心，又对旁边服侍的子陌道：“好生照顾王妃！”

灵月站起来，拦了离若宸，“我陪你进宫！”离若寒难道反悔了？不让离若宸去荆州了？灵月都已经跟他说明了离若宸不会谋天下，他还不放心？

离若宸笑着，抱了抱灵月，“傻瓜，不是为这事！”离若寒还分得清什么重要，他让自己进宫，必然是有更紧急的事，心里隐隐起了乱，现在还有什么事比荆州水患更紧的？

栏外芭蕉经清晨雨洗后，更显青翠。

灵月坐于栏边，见那芭蕉上的碧圆清澈的露珠折射出七色光彩，微微扬起唇角，只是眼里的担忧却未减。离若宸还未回来，问了离原，他只说王爷进宫有紧急的事，何事，却无人知道。

子陌过来，“王妃，您坐了好一会儿了！栏上凉，您身子惊不得凉的！”说着，便扶起灵月来。

灵月失神，唤声：“书蝶，王爷可曾回来了？”

感觉扶自己的手一紧，有些微疼。灵月回过神来，才知把子陌当成书蝶了，微笑道：“我还当是书蝶呢！”笑意在唇角僵住了，书蝶已经不在了。

晴空下，园子里的花草都鲜艳着，只是一切都太静了。

子陌不语，只望着灵月，而灵月陷入了回忆里。

莺啼一声，打破了这宁静。

子陌巧笑，“王妃，书蝶姑娘已经不在了！”她是子陌，不是书蝶，是若诗公主送给宸亲王妃的侍女，江南小女子。

鸟语花香，这情，这景，总让人沉迷。

灵月起来，对子陌道：“子陌，备好车，我要进宫！”不管是什么事，她今日也都得进宫，她想见见灵玉。

子陌点头，“子陌马上去！”

子陌转了回廊，却见到灵心，不由唤道：“楚夫人！”

灵心让子陌下去，对灵月道：“你不必进宫了！”

灵月走到灵心面前，听她那意思，她是知道离若宸进宫的事了，略一思索，便道：“楚暄也进宫了？”灵月隐隐猜到了什么事，只是，如果真是那事，便不那么好办了。

灵心拂去那芭蕉上的清露，尽数落下，只如美人泪。

“你大约猜到了吧！”灵心笑，眼底里却也有不少的愁苦。

灵月拦了灵心的手，不让她再拂去清露，晨露生命本来就短暂。

“辽国又犯边境了吧！”灵月微叹息，“除了这事，还有什么事能让皇上这么急急召宸亲王还有定远大将军的？朝里一干文武官，文武双全的，也就他们两个了！”

灵心微笑，赞赏灵月，“你心思灵透，只是没把心放在那些事上面。这么些年，别人不理解你，我还不知道？你一心想着自由，不想被人管着，宸王对你情重，所以，为了你，才放下了这皇位。”灵心感叹，“他抛了这一片大好河山啊！灵月，惜福吧！没有几个人能做到这样的！便是皇上，当初对你有情，让他为了你放弃什么，也未必啊！”灵心眼见着离若宸对灵月那般情重，在一旁深受感动。

灵月转了头，她何尝不知是如此。离若宸当初是自私，可现在的她，更自私。

“如果，这回要去打辽国……”灵心再道，“不管怎么样，你让他去！他是一匹烈性野马，是一只翱翔于天际的雄鹰，他满心的抱负，你应该知道的啊！灵月，他已经为了你，放弃了天下，你应该成全他平定天下的心啊！”

灵月慢慢坐于那栏上，听着灵心的话。

“姐姐，他真要去打辽国？”楚暄也去吗？离若宸要是去了，她水灵月也要随他而去，她不想离开他。

灵心也坐下，却问灵月，“你想想，皇上会给兵马给他吗？”

灵月苦笑，“姐，说来好笑，你嫁给了楚暄，我嫁给了离若宸，玉儿嫁给了皇上，他们仨人现在宫里商议着国事，他们不像寻常人家家里的连襟，都是手握重权的人！”水家这是祖上积了什么福？

灵心也笑了起来，“都忘了他们本是连襟。”

笑过后，两人都沉默了起来。

楚暄、离若宸、离若寒，这三人，一个都不是好惹的。

三人要是同心协力，这天下就太平了。

大将军，亲王，还有个皇帝，却都娶了水家的女儿。也难怪，有人会说，水家虽没有男儿，可是女儿，却一个比一个厉害。

“王爷回来了！”府里人喊道。

灵月放下手里的书，出去迎了离若宸。

他一脸沉重，见到灵月也只是微微轻松了下，“月儿！”唤了声，他累了。

灵月扶他坐下，帮他揉揉肩头，让他舒服些。

离若宸拉过灵月，“没事了！”离若寒说，让楚暄带二十万大军去打辽国，让离若宸还是去荆州治理水患。离若宸没有话说，他想带兵打战，可是，离若寒不会给他兵马的。功高震主，离若宸本来就威望极高，离若寒哪放心让他去？

灵月见离若宸如此，便猜到了几分。

默默站在离若宸身后，什么都不说。

“月儿，去荆州！”离若宸强笑着，离若寒怎么可以这样？他这是不自信！当皇帝，用人不疑，他却疑心自己！

灵月猜得没错，却不问其他，她安安静静的守着离若宸，他的梦想，又一次被折了翅膀。离若宸本应是翱翔的雄鹰，而不是圈养起来的燕雀。离若寒，于公于私，都会留一手的。

“我把东西都收拾好了，就等你回来了！”灵月拍拍离若宸手，他的手，握剑握兵权，如今，却独握自己的手，“宸，”灵月记得今日灵心的话，他若不是为了自己，不会甘心屈居于离若寒之下的，感动于离若宸对自己这般情重，眼眶温热了起来。

“怎么了？”似是察觉到灵月异样，离若宸收起了自己心里的不平，搂灵月坐于自己腿上，“又想什么事了？”今日朝里的事，不想让灵月知道，太医说，王妃忧心过多，她忧心的事，自己不会去做的。

灵月勉强笑，让离若宸放心，“想你，想我们的事！”他既然不说，灵月也不会去问了，灵月伏在他胸膛，认真的，一字一字的道：“离若宸，谢谢你为我！”

“没什么为不为你的，我只有你！”离若宸感激灵月愿意陪他一世，因而，为她做所有事都是值的。这世上，除了灵月，没有任何人会如此让他牵心的。

归于平淡，那么有一天，会不会连感情也淡了？

“我们的爱，会不会淡？”灵月突然问着，如果淡了，又能如何？离若宸与她之间，一直如此浓烈相爱着，成婚一年，他没有倦，反是对自己更加的包容了。灵月叹，离若宸的爱，像大海，深沉浓然，容了她，而她亦柔化了他。

灵月的话，让离若宸笑了起来，“只想对你好，喜欢看你撒娇，喜欢跟你在一起！”最初，也是因为如此？

灵月问的不是这个。

离若宸再道：“我的心里，只有一个灵月，不爱你了，不对你好了，我还能对谁好？”他只有灵月，也只要灵月好好的，“情就算淡了，可我心不变！”离若宸能保证自己的心，他一旦对一个人痴情了，就是一辈子，永远都不会变的。

而灵月，似乎有些多情。如果，当初不是因为答应了要陪在离若宸身边，只怕此时已经随离若寒而去了。离若寒，能得灵月如此，一大方面是因为，灵月喜欢离若寒那逍遥。

如今，离若寒为了帝，还有逍遥吗？让离若宸去了荆楚，却不知荆楚之地，天地浩荡。去了那里，未必不比京城好！

更何况，自古楚地多才子！惟楚有才！

大明新君即位第二月，北边辽国便进犯大明边境，新君离若寒下旨定远大将军率精兵二十万前往灵州征辽。

楚暄又挂帅，而宸亲王则奉旨去荆州视察水患，朝里人对于皇帝这次旨意，都颇有微词。楚暄常年征战是不错，但他一向与离若宸协作的，而此次，他一人去征辽，朝里有些人便不放心。有人上书，说让离若宸与楚暄一道去灵州。

离若寒却道：“大明天下，不限于宸亲王一人有才干！”

离若寒那一句话，一出来，所有人都不敢吭声了，都知道当今皇上与宸亲王之间有些隔阂，宸亲王本是皇帝的，却后来不知怎么回事，离析把皇位传给了离若寒。甚至于，还有人私下里说，离若寒那个皇位，来得并不光明。

离若宸到了将军府，过几日，楚暄便要率大军去灵州了，他还有些事要嘱咐楚暄。

剑势如虹，君子如玉。

楚暄挥起剑，使出一套剑法。

离若宸在一旁看着，摇头，“楚暄，剑法精进不少了！”

楚暄收下剑，“既然精进了，为何又摇头呢？”请离若宸坐下，府里人奉上了茶，又请了离若宸喝茶，“我府里的茶，不如你家灵月煮的，但也只有这样的了！”

离若宸端起茶盏，喝了口，微一笑，又放下了茶盏，道：“确实不如灵月煮的！”

楚暄大笑了起来，“我说你啊，你就这么实话实说？”

离若宸点头，却道：“古田玉简答应助你征辽，此次，玉姬也会亲上阵！辽国耶律颜，我与他交战多年，知道他是个厉害人物！去年那一战，他是败了，今年胆敢再犯，不能轻敌啊！”大明北有辽国，南是南诏，东为东灜，西则古田。南诏与古田都臣服于大明，而辽国，一向与大明有征战，至于东灜，海盗猖獗。

辽国现如今的君王是耶律颜，是个文武双全的君主，自他为君主后，与大明多次交战。因着大明有离若宸，所以，两方交战多年，也只是个平手。

而楚暄，虽是定远大将军，却极少与耶律颜正面交战过，就是去年那一战，还是与离若宸一道的。他虽有大将之材，但与耶律颜比起来，只怕还是逊了一筹。离若宸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

楚暄想了想，点头道：“能得古田支持，必然是好的！玉姬是个巾帼英雄，当初也难怪你会在战场上那般对她！”楚暄不怕辽国，也不会怕耶律颜，就是怕了玉姬，“放心吧，我会小心的！就只是，你跟玉姬没什么事了吧？我可跟你说啊，灵月，你别看着她一声不吭的，她要是闹起来，你就难办了！”

玉姬？

离若宸不在意的笑，“我与她又没事！灵月也早知道了！”他与玉姬之间，当初也不过是战场上把那个玉姬当成了灵月，就连现在，离若宸也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如今，奇怪的是玉姬竟然对灵月那般好起来，千里迢迢的送了葡萄过来给灵月。好像，她跟灵月成了姐妹似的。

“大明与辽国的边境，一直是纠纷的事情，”离若宸在石桌上画着地图，虚拟的划分着两国边境，指着其中一地方道，“这云城，本是属于大明的疆土，但，辽国占据了多年，一直没有归还。”说着，又移向东边一些，“云城以东是岚曲，以西是凉春，这两块，都是大明的，但也让辽国占着，这是国耻！他们能占，就是因为辽国国都罕城就在这！”离若宸狠狠指着云城北部，“就仅仅百里地，他们张大了口，就等着一口一口吞下我大明！”

楚暄指着那云城，“这块地方，自先帝即位时，便让辽人占了，多年与辽国交战，都不曾夺回来！云城、岚曲、凉春，咱们都得打回来的！”

两个战场上叱咤风云的人物，挥斥方遒间，指点江山。万里江山，只能由他们这般男儿意气用生命用热血来书写！

“对！”离若宸朗声道：“咱们不能让辽人看扁了！楚暄，此回出征，我愿你马到功成，把辽人打回老家！”他不能去了，就把这希望寄给楚暄。

楚暄站起来，壮志豪情满怀地道：“离若宸，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我们要做的事，为国为民，与离若寒无关！他小人之心，我们这君子就度了！”他今日也是被离若宸鼓舞了，直呼当今皇帝的名号。

离若宸也不在意那些，扬起手来，与楚暄击掌。

“啪”！

男儿当如此！

壮志写河山！

双掌相击，离若宸心里却失落了下，他不能亲自去实现那梦想了。

罢了，楚暄能行的！

楚暄送了离若宸回府，回来时，见到灵心那般，便笑道：“怎么了？”

灵心叹气，“宸王这是为何呢？皇上又为何不让他去？”

楚暄揽着灵心进府，“你该知道的！皇上如何会放心把兵权交到宸王手里？都说他这皇位，来得不正，如今看来，竟不是捕风捉影了！”

夜阑珊。

莞贵人到了凤鸾殿，离若寒与灵玉正等着她。

“臣妾见过皇上，见过皇后娘娘！”莞贵人行了礼，她又穿了那件红色宫装。

灵玉亲过来扶起莞贵人，“莞贵人请起！”瞧见了莞贵人那一身，不由道：“红色很好看！”又笑着转身对离若寒道：“皇上，您说是吧？”

离若寒只望着莞贵人，这个女子挑事生非，当日就来凤鸾殿挑拨灵玉和灵月的关系，离若寒不喜欢这样的女子。

“皇上，您说呢？”灵玉再问，当看到离若寒望着莞贵人那神色时，不由有些醋意。

莞贵人躬身，“娘娘，臣妾不及娘娘美貌！”都知道这个皇后娘娘当初可是有“第一美女”之称的！

离若寒却道：“宫里的人，有些事该说，有些事不该说，莞贵人，难道还不知道？”眼微眯起，离若寒现如今越来越像离析了。

之前莞贵人来时，就有人告诉过她了，今日皇上让她去凤鸾殿，是为那天她去皇后那里闹的事而找她。

此时听离若寒这意思，竟有些不好的。

“皇上，臣妾……”莞贵人急急道，生怕离若寒一个不满，便废了自己，自己好不容易才进了宫的，可不能这么就废了。

离若寒让灵玉过来，却对莞贵人道：“朕想告诉你，这后宫，是皇后做主，哪怕是朕，于后宫中，也得听皇后的！如果事事都闹，朕的后宫，只怕得乱了天了！”

殿外一阵脚步声，乱的。

离若寒眉一紧，这夜深的，还有谁进宫？

殿外有宫人的声音传来：“大人，皇上已经歇下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可好？”

那人急道：“本官有急事求见皇上，万分紧急！”

“可是……”

离若寒听出了是太傅蓝展的声音，蓝展一向是个沉稳的人，不会这么急急躁躁的。

“让蓝大人进来！”离若寒知道，蓝展这么急急求见，一定是有急事的。

蓝展进殿来，一脸悲戚，便跪下，“皇上！楚将军出事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