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满月，涑河江水湍急起来。昨晚小酒馆相会后，黎渊陷入了沉思。

那丫头是真要和他开战！

黎渊打开地图，自起兵以来，行军线路早就深深印入他的脑海。只是这一次他却是要守城了。

“主上，”赤峰走了进来，自孥月后，赤峰作为军中前锋屡立战功，颇受黎渊重用。此时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黎渊抬起头：“怎么？”

“......孥月带三万炎军来降！”

黎渊一愣，苦笑道：“她这是要用三国周瑜打黄盖的办法？”

赤峰犹豫道：“主上，末将有一话不知该不该说？”

黎渊一挥手：“但说无妨！”

“主上和夫人本是夫妻，这民间百姓有句老话‘床头打架床尾和’，您是锦国帝王，可您也是夫人的夫君呀，所谓大丈夫能屈能伸，有什么不能让步的。您给夫人认个错，夫人这气一消了，百姓不用跟着担惊受怕，我们这些手下也不会为难了。”

他和孥月共事多年，在战场上是过命的兄弟，两人向来忠君为主，可是这一战却要兵戈相见吗？

黎渊叹一口气，他也不想开战，只是那丫头决心已下，如何能让她停战？

“放孥月进城！”

“主上明知孥月是来诈降，这是......要把西北第一城让给夫人？”

“不会，我和她约定这一战各凭本事，谁都不可以放水。”

“可是.......”把孥月放入城中不是引狼入室吗！？

黎渊像是看穿了赤峰的想法，笑道：“也是请君入瓮！”

孥月跟随他多年，孥月的本事他还是了解的。

他就是主帅手里的一柄长弓，射人会射马，擒贼能擒王！

只是，他孤勇有余，计谋却不足！

眼下，不妨将这柄良弓深藏，避其厉芒，也不让赤峰他们昔日战友伤了和气！

西山寺下，穆清晚把一头长发挽起，藏进头盔。

悦书坐在椅子上，对着她懒洋洋的说：“真是不理解你，好好的美人不在家里对镜贴花黄，在这军帐中，瞧这一身铠甲少说也有二十斤重吧！这么折腾有意思吗？”

穆清晚最后整了整装，没有理悦书的话。

悦书晒笑：“昨晚你见他了吧。”

“见与不见又如何？”穆清晚头也未抬。

悦书哼了一声：“晚晚，你就嘴硬！你要对他无情，你会去见他？”说着她把脸凑到穆清晚身边：“昨晚那一身的青紫是苍狼王的杰作吧！”

穆清晚脸上一红，瞪着悦书道：“你是不是很闲？要不要我安排军务给你！”

“不承认就算了，不过你真打算让孥月诈降？”

“如无意外，此时孥月已在西北第一城里。”

悦书一叹：“真是看不透你了，晚晚！就算你是真要和苍狼王开战，孥月可是他昔日旧部，你也用的放心？不然就是你们小两口打闹，可这阵势也是真刀真枪呀？！”

穆清晚想起那年的大雪纷飞，那个跪在阆外的少年将军，一脸悔意的请求重罚！

这也不是他的错！

红尘万丈，谁能看懂头顶三丈！

那个少年将军也不过是错爱了雪鹤。雪鹤却也死了！

他不是她手中的棋子，就让他脱离这一战吧！以她对黎渊的了解，孥月应是好吃好睡被看管了起来！

三年！

三年前，她集结南国旧部，经过陈良，向北挺进。她用三年的时间收复南国大部分的江山。她知道黎渊根本未打算阻拦。他在等她，等她给他一个机会！

其实午夜梦回时，她也会心软的。黎渊用半壁江山表现了他的诚意，江山可以万载，美人却会白头！

只是她何尝不是想让黎渊也给她一个机会！

一个自我救赎的机会！

当年若她未曾偏听偏信，若她未曾动了怒气，是不是悲剧就不会发生？孩子会好好的，雪鹤也不必死！

涑河渡口要道已被两军封锁。

“报主帅，北军主力布置在西北城内，江边只零星人马！”

穆清晚下令三军在涑河岸边一字排开战船,对着部下众将道：“苍狼王这是要以防守为主了！西北城一向以其坚固著称，北军不善水战，现我军渡河攻城，要比在涑河作战艰难的多！”

有部下道：“苍狼王作战，向来勇猛！观其往昔战绩都是以攻擅长，防守弱。眼下秋凉马上就要过冬，我们只要拖住京城援军，断其供应粮草，整个大西北未有准备的情况之下，粮草必是供应不足！”

“涑河河水流经第一城，我军若截断水流，必断第一城水源！”

“往涑河流经西北城入口处投毒，不战而屈人之兵！北军粮草不足，水源断绝的情况下，必如以往城池，我军取而代之！”

“苍狼王如今亲自督战，以苍狼王的经验和智慧，他岂能坐等自己陷入僵局，必是要出兵！如今未动，或是另有所谋！”

大西北缺粮？穆清晚曾是当年苍狼王妃，她当然知道，黎渊曾设的屯粮制！

西北大部分地区土地贫瘠，但是矿藏丰富。西北军队的兵器本就比南方要强之百倍！何况黎渊曾引进物种，在大西北地区广泛实验种植，产量也是颇丰。

如今的西北必是不缺粮草的。

黎渊不迎战，只是把这场战争当成了一盘棋！他会和她在棋盘上公平出战，但是却不会伤及百姓！

所以，以水攻之是为上策！

只是，她也不会要伤及百姓，战场上妇人之仁要不得，但是她不想因此变得残忍！

或许......

夜幕降临的时候，炎军的战船已经在涑河边敲响了战鼓！

西北城守城将领，有些坐立不安。

到现在为止，苍狼王依旧悠闲的品着茶看着地图。赤峰守护在侧，也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

他咬了咬牙，鼓起勇气道：“主上，眼下炎军叫阵，咱西北军却连个队伍也没码整齐，这仗如何打？”

“谁说要打了？”黎渊呡一口茶。

“不打？”难道投降吗？守城将领惊讶起来！听说炎军首领和苍狼王妃有交情，这夺江山又夺妻的，怎么还沉得住气？

“你只管让守军正常守卫就好！其余不用多问！”赤峰向守军将领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守城将领退下后，赤峰一扫刚刚胸有成竹的模样，忍不住向黎渊问道：“这仗真不打了？”

“打，当然要打！你们夫人要打这场仗，我当然得陪着！”

“可是....”

“赤峰，你说夫人为人如何？”

“夫人自是好的.....”

“她幼时在林尐泉抓过一条小鱼，结果那鱼当晚便死了，你们夫人哭了整整三天！”

“可是，现下夫人已不是当年的小姑娘了，她已经攻下了东南十三座城！”主上也不应该再拿当年的眼光看夫人了。

“是啊，时光总是不停流！你们夫人要和我赌一把，所以我也暗自加了一注！”

“什么？”这是个啥意思？老板？

“我赌的是任凭岁月如梭，她心里仍旧住着当年的那个小姑娘！”

“可是......？”这和打仗有什么关系！

“你们夫人自然是知道，只要我不出战，无非两种方法：一是断我军粮草，二是断水源。这是最快最省劲的方法！可是后备西北的屯粮你们夫人自是知道的，我军不会缺粮草。至于水源，要将涑河改道是一个浩大的工程，且不说期间我军会不会出击，单是时间就会很久远，长则生变，人力物力耗费太大！所以.....”

“投毒？”赤峰脸色一变！如果投毒的话......西北城主要水源便来自涑河，那将是一件颇为棘手的事情！解毒永远没有下毒快，何况若无药可解，这全城的官兵和百姓.......

“主上，为什么不出击？虽然西北军不善水战，可是墨守成规消耗太大，炎军虽是势如破竹，但是连日征战也是疲惫不堪，如果我军不出战，给他们休养生息的机会，只怕等他们恢复势气，认清眼下优势，只怕......”

“所以，我要赌一把，我赌你们夫人不会伤及百姓！”

赤峰惊讶的看着黎渊，他也认为夫人很好，也想要夫人和主上和好，但是！

作为战争，能不能不要这么儿戏！

“你说孥月为什么会回来？”黎渊问。

“不是诈降来了？”

“你们夫人既然知道孥月是听我的命令跟随夫人左右，却让他来诈降，就算是相信孥月的为人，又何必增加风险！”

“可是如果孥月真的诈降成功，里应外合却是一条好计！”

“不是非孥月不可的！”

额.....老板，又没听懂！

”她不想将孥月当棋子，也不想让西北儿郎自相残杀！她还是当初的那个小姑娘，赤峰，这是一场战争，是我要将她带回来的战争，所以我相信她，我便不会败！”这是他从昨晚开始想到的最大可能，这种可能让他的心明朗起来。

夜色渐起，西北城守备部队开始了新一轮的更换！

自从战事一起，西北城守军从一天一夜的更换，变成了每隔三个时辰更换一次。防止过度疲劳，影响守城。

当然大部分的守将都时刻把目光放在南门上。

毕竟炎军大军正隔着一条涑河，虎视眈眈盯着南门！

孥月自从前来诈降，倒是清闲了很多，每日好吃好喝外，还有昔日众部前来叙旧。当然都小心避及了当下战事。这种被昔日战友排斥在外的滋味很不好受，可总好过让他背弃旧主，这样就算日后被养成了猪，他也是快乐的。

北门外一辆马车飞驰而来。

排查的官兵吆喝着：“这么晚了急着进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