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振东回到省城先到大哥家里看筱安。

大哥早给他安排了任务，让他好生照顾筱安，千万别有什么差池，否则他的命也难保。乔振东知道这事儿真跟生命以及更多人的生命相关，因此特别认真。

筱安正在家里准备做会资料，这会儿也没空理他，他只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掀开窗帘往窗外瞧瞧，角度，以及摄像头所能照到的地方，都在他的视线里转了一圈儿。

“你和你大哥搞什么鬼？”筱安出来喝水，对他说。

“搞鬼我可不会，那都是大哥的招数。”

“是我的错觉么？我怎么总觉得你们俩有事儿瞒着我似的。”

“没有。”

“外头有什么好看的？”筱安走过来，乔振东把窗帘挡上了，转移话题，“你觉得，多多怎么样？”

“怎么样？你这个问题问得很奇怪，你自己娶回来的老婆，现在才来问我怎样。”

他笑了，神情不自觉就染了不同，“你们女人，不是比较了解女人吗！”

“这么说，你不了解她，想在我这里找答案喽！”

“你们做翻译的总是这么善于问问题，多多要像你这么能说，我就惨了。”

筱安笑着，“多多很可爱，是我们女人也会喜欢的那种可爱，喜欢她的男人应该不少吧！这，还用问我怎么样吗？你的情敌估计已经一大堆了。”

“那倒是。不过你们女人，好像都喜欢拐弯抹角。”

筱安听了，不置可否，“拐弯抹角？要分什么事情什么情况，如果这事儿就该拐弯儿呢！”

“女人果然麻烦！”

“我们不麻烦，你们就更看不见我们了，振东，你这么多年在外头，应该也伤了不少女人了，多多这么好的女孩儿，你再不珍惜，可真是不对了。”

“我脸上写着我不珍惜吗？”

“你脸上没写，但也没写你特别珍惜，你呀！还是不了解女人。”

“大哥了解你么？”

“你大哥，他就会气我，整天给我做决定，做安排，恨不得把我绑起来揣兜儿里，不过，他的确是最了解我的人。”

“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大哥的？”

“你今天的问题很奇怪呀！”

“我就是随便问问。”他挠挠脑袋。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现在想起那些，都模糊了。”

“那大哥一开始知道你喜欢他吗？”

“一开始，应该不知道。”

“为什么不让他知道？”

筱安叹口气，“小时候，会害怕，怕失去他，如果不能做恋人，如果有一天分手了，这个人，就没了，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如果没了，就太可惜了，这是特别需要勇气的一件事，我是这么认为的。”

“看来，男人的确和女人逆向。”

“你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来？情情爱爱的，不像你风格。”

“我也这么觉得，只是有个女人，整天烦着我。”

“你是说多多？”

“除了她还有谁，看来她跟你是一卦的。”

“你要是说刚才那个话题，估计很多女人都和我一卦的，女人啊！是需要耐心呵护的，你别整天吓唬她，多多年纪小，你都这么大了，人家小姑娘都没找你要呵护，要爱情，要腻歪，你还总嫌人家。”

“她真和我要，我不会不给。”

“要来的和你自己给的，那能一样么？如果关注和被爱是自己求来的，那岂不是太悲哀了！”

“看来这个话题再说，就要上升到另一个高度，我要被批斗了。”

“你知道就好，你要是对多多不好，我可是不让的。”

他其实对她挺好的，只是想对她更好一些。

在筱安那里呆了一会儿，又吩咐家政公司的人来给送了些菜和酒水。

筱安嫌他婆妈，“振东，你这么细心，对多多更要好些，哦，对，还有一个你最应该注意的细节，这是我身为一个女性同胞对你的呼吁，我告诉你，你应该感谢我。”

“大嫂快说。”

“就是注意细节，女人很敏感的，没了。”

乔振东对这个不像答案的答案表示怀疑，“你开玩笑的？”

“振东你觉悟有问题，我像是在开玩笑吗？不是所有女人都粗枝大叶或者心细得要命的，但是，大部分女人对男人给她的态度比较计较，不，应该说在意，你明白吗？”

看他一脸茫然，“算了，说了也白说，你自己撞墙了就知道了，有问题给我打电话，我可以免费做你的顾问，要知道找我说话是要按小时收费的，我给你便宜点，你快回家去吧，再见。”

“哦，那我先回家了，你自己注意安全，把门锁好。”

“知道了，开车慢点儿。”

从大哥家里出来，乔振东还是将懂未懂。

过去，他在爱情……不，是在感情的世界里，一直是被动的，他没有浪费过太多脑细胞想这事儿，今天得到过来人的点拨和对男人的控诉，心想，可能他的老婆也这么想。

车子启了火，他忽然就笑了。

乔振东，你这阵子是不是有病了？多大了，还因为这情情爱爱的磨磨唧唧，揣测一个整天睡在你枕边的小丫头，不是疯了是什么！

乔振东摇摇头，这人，有时候，真像安了开关似的，心里一会儿亮起来，一会儿暗成一片，陆千凝，是给他光明的那一个，这一点，他从未否认过。

陆千凝在家里收拾屋子，一边刷牙一边想工作上的事，这些日子跟的两个项目进展不错，她有预感，会出成绩，心里不免偷偷激动一下。

门口有声音，她听见有人拿钥匙开门。

这个乔振东，现在学会了不打招呼就回家。

陆千凝在卫生间里刷牙，没理他。

乔振东一边解衣扣，一边走到卫生间来。

她在专心刷牙，对他的回归没有表现出想象中的热情。

她之前还给他发QQ消息，说爱他来着。

他走到门口，解开袖口的扣子，靠在门框上看着她。

她终于看他一眼，嘴里都是白色泡沫，含糊地说：“你回来了，怎么又不打招呼？没给你准备晚饭。”

他笑了，又看她一会儿，不知道又在酝酿什么馊主意，“什么时候开始的？”

“嗯？”她没听懂，大眼睛一闪一闪看着他。

刚才从门口过来，卫生间里头一点点露出她的袖子，胳膊，手腕，马尾辫，耳朵，眼睛，鼻子，嘴巴，他竟然有一种越来越接近……真相的感觉。

之前他一直蒙在鼓里，或者，真像筱安所说的，男人和女人的不同，注定了他一直是个瞎子。

现在再看她，眼里，是他。

他凑过去，盯着她的眼睛，她不知他在干吗，略有犹疑，眉头皱了下，躲开他，继续刷牙。

刷完牙，她又开始洗脸，敷面膜。

筱安说，要注意细节。

他不是个粗心的，她这会儿手脚不停，莫非是心里紧张，所以要找些事做，来分散注意力。

于是，他又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这回听清了，反问，“什么什么时候开始的？没头没尾的？”

他又笑了，拽她的马尾辫。

她哎呦一声，把洗脚盆里的水撩他身上，“别碰我头发！”

脸上沾了洗脚水，他也没恼，用手背擦擦，之后全都蹭她脖子上。

她又叫一声，“哎呀！你怎么这么恶心？”

他脱了衣服直接就扔地上，就知道她会跳脚。

果然，她在他身后监视他，看他扔了一地衣服，大声叫道，“乔振东！你这个邋遢鬼，衣服又乱丢，还有……你的鞋，就知道又是这样，就知道你改不过来，跟你屁股后面收拾都收拾不完，真讨厌！”

她一边唠叨，一边把鞋子摆好，把衣服挨个捡起来送进衣帽间。

亏她以为他这阵子有所好转，总算被调教差不多了，这又原形毕露。

不过，他刚才说什么“什么时候开始的”，什么意思？她没明白。

她今天没有主动跑过去抱他，没有给他做饭，故意不理他，是在说这个吗？

还是，她上次去澳门之后的改变太明显，被他看清楚了？

还是……她想了许多个选项，都没得到答案。

这个人，匪夷所思，不正常，也不能按照正常人的思维去理解，神经病！

乔振东在书房里处理邮件，听见外头她唱歌的声音，唱得倒是欢快，好像那天晚上抱着她哭得惨兮兮的弱女子不是她。

她的开关，这么有用么？随时随地可以打开关闭？

如果这么说，她的级别，应该算高了。

还是她原本就是粗枝大叶的，非常偶尔的才能做个小女子，悲春感秋，如果是那样，他对她的爱意表现出来的喜悦岂不是太过了，倒显得他像个愣头青，黄毛小子，人家根本没当回事，想喜欢你的时候就喜欢一下，不想喜欢的时候就可以随便不理你。

筱安没那个本事，这个陆千凝可说不定。

爱，对她来说，是个严重的字眼么？是个玩笑么？是个有时候悲春感秋偶来的灵感么？是随时可以拿得起放得下的么？

不，不应该，他见过她为前男友买醉。

莫非，是她的心，现在可以自动打开，自动闭合？

乔振东把门打开，看她耳朵里塞着耳机，正在客厅里拖地，一边拖地还一边跟着电视里的李孝利扭屁股。

他从她身边走过，闻着她身上一股馨香，他没做停留，直接把电源给拔了。

他的行为，显然引起她的巨大不满，她一手叉腰，一手撑着拖布，瞪着眼睛，“你干什么？”

“放这么大声，吵死了！”

“你没看见我在劳动吗？我选择快乐劳动，碍着你什么事儿了？”

“你就是碍着我事儿了，这里不是已经拖过了？”

“是你带进来的细菌，我在做清洁。”

“洁癖！”

“对啊我就是洁癖，讨厌！”

乔振东捡了一根飞镖，往前头一飞，嗖一下从她脸蛋旁边飞过去。

她吓一跳，“乔振东！你是回家找茬的吗？”

他没理。

她又弯下腰去拖地。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问她，“你那天晚上梦见什么了？”

她的动作稍稍一滞，随后又使劲拖，好像那里有很难擦掉的灰尘，“哪天晚上？”

“你砸了人家脑袋的晚上。”

“我不记得了。”

“我提醒你一下，你说，振东，不要离开我。”他留意她的反应。

她仍旧在拖地。

“哦，那可能是梦见丧尸了吧！我最近在看美剧，就是行尸走肉啊那类的，晚上就爱做噩梦，可能是有人要吃我，我求他别吃，最好吃了你，哦，对，这样就讲得通了。”

她这么说着，直起腰来，把拖布拿去洗。

乔振东跟着她来到卫生间，往她屁股上蹬了一脚，力气不大，故意惹她。

她显然已经被他一进门就发疯的行径搞得生气了，她扔了拖布，转过身来，对他大叫，“乔振东，你是不是有病啊？你没事儿总欺负我干什么？”

“我这么欺负你，你还对我流口水，看来你很喜欢。”

“你神经病，谁喜欢你！”

“我是神经病，除了神经，我还有点弱视。”

千凝没听懂，看他表情严肃，有些当真了，“你……你是做了体检么？你有弱视？”

“嗯，很严重。”

“那，会影响视力么？”

“已经影响了，我看不清东西。”

她忘了再和他生气，伸出两根手指头，在他面前晃，“这是几？”

“二。”

“这是几？”

“三。”

“是不是太近了？”

她想往后挪两步，被他一下勾住了腰。

“多多，你那天晚上到底梦见什么了？”

她在他怀里扭捏几下，不想回答他，“你到底有病没病啊？哎呀，你别闹。”

“你哭着叫我的名字，不记得了吗？”

“不记得。”她斩钉截铁地说。

他没放过她，抱住她的腰，和她亲热接吻。

她很快有反应，抵抗逐渐减弱，力气也虚弱了。

他手里忽然多出来一条项链，刚才和他亲热的时候，给她戴上了。

“喜欢么？”

她看了看，眼睛里是对这事物的新奇还有一点，是感动？

“干吗又送我东西？生日不是过去了？”

“谁说只有生日可以送东西？给我老婆买东西还分什么时候么？”

“你发疯也不分时候，哼。”她声音低着，像只小猫在撒娇。

“多多，还有什么想做有没机会去做的事，告诉我，我可以帮你实现。”

“你又不是机器猫。”

“你说说看。”

她撇撇嘴，“嗯……我想有个家，有个大房子，有父母在家等我回来；有很多好朋友，可以不用我逗她们笑，她们就会让我笑；有一个喜欢我的男孩儿，永远喜欢我一个人；有一个像睿东那样的大哥守护我，其实我很羡慕筱安的；还有……哎呀还有好多，我想不起来了。”

她眼眶湿了，鼻子红了。

她这模样，让他心酸。

他抱她在怀，对她说：“对不起。”

“干什么说对不起，你又没错。”

“我是对不起，我不能给你一个喜欢你的男孩儿，也不可能给你我大哥，就我一个，行么？”

“你就会欺负我，当然不行。”她这样说，心却被他扭痛。

“你不是想回家吗？找个时间，我们回去。”

她抬起脑袋，“真的？”

“真的。”

她开心起来，又有疑惑，“真的？”

“真的，骗你干什么？”

“你说话算数么？”

“当然。”

“你从头到尾都陪我么？”

“嗯，从头到尾。”

她很高兴，在他脸上亲一口，“你可不可以反悔，但是，这不是你补给我的蜜月吧？”

他笑：“不是。”

“不是？”

“不是。”

“你刚送我的项链不会是假的吧？”

“是真的，肖石珠宝出的新款，上面还刻了你的名字，很贵。”

“你不是要破产了吧？”

“不是，万一我真破产了，怎么办？”

“当然不理你，你不可以破产，那样的你就不是乔振东了。”

“我是什么样的乔振东？”

“心狠手辣，诡计多端，为了养我，你不可以破产，我这个人胃口很大的。”

“那你就想想，还有什么想做的事情，你都记下来。”

“振东……”

“嗯？”

“你不是得了什么病吧？你……”

他摸她脑袋，“没有，我很健康，就是有点弱视而已。”

“哦，那，你是不是有事要求我？不然你怎么这么反常？不像你。”

“你知道哪一个才是我？我又应该是什么样儿？傻瓜。”

“可是……为什么啊？”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对我好了？”

“你是我老婆，这个理由充分么？”

千凝心里想着这个称谓，这个身份。

心里有感动，她低着眼睛，咬着嘴唇，“最好别让我抓到你的把柄，别让我知道你又在耍什么花样儿。”

说完，她就跑走了。

这个理由既充分又不充分，千凝在房间里，心里那头小鹿开始乱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