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淑妃正坐在自己的寝宫里,看着一堆珠宝发呆,宫女来报,说是二王爷靳宇格携二王妃李姝琳进宫来探望她了。她连忙站起身来,来到门口。
宇格和姝琳一进来,就跪身下拜:“儿臣拜见母妃……”
严淑妃连忙将他们分别搀扶起来:“起来吧!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多礼。”
宇格和姝琳站起身,分别坐在淑妃身侧。
宇格扭头看到严淑妃桌上的一堆首饰,不解的问道:“母妃把这些珠宝首饰都倒出来干什么?”
严淑妃叹口气说:“唉……你父皇不知道怎么了,这几天命人将整个皇宫几乎翻了一遍,说是要找什么宝石。”
宇格端起茶盏,徐徐吹了吹,确定不热了,递到母妃手中,又取了一杯吹了吹,确定也不热了,又递到姝琳手中,姝琳接过,没有喝,又放到了桌上。
“什么样的宝石?父皇又为什么要找这块宝石?”宇格一脸的不解。
“我也不知道。说是二十多年前的一块很大的蓝宝石,是有人献给先皇后的,皇后后来又把它送给了太后,至于太后又把它给了谁,就没人知道了,也没有查到记录,所以,你父皇想看一看,是不是还在宫中。”严淑妃轻抿了一口茶。
宇格不屑的说:“二十多年前的东西,又没有记录,到哪里去找呢?根本找不到的。”
严淑妃也点点头:“是啊!可是,你父皇好像很在乎,说是一定要找到,估计在宫里找不到,也会到外面去找的。”
宇格撇撇嘴:“宫里什么宝贝没有,区区一块蓝宝石,算什么?父皇一时兴起罢了。”
严淑妃摇摇头:“不!你父皇这回态度坚决的很,说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呢!”
宇格还要说些什么,严淑妃却无意于这个话题。她转头看了一眼,一旁安安静静的聆听他们说话的姝琳,满心欢喜,将那一堆珠宝推到姝琳面前,和蔼的说:“这些珠宝,姝琳也挑挑,看看可有喜欢的,算是母妃送给你的。”
姝琳连忙低头回道:“多谢母妃!这次大婚,父皇和母妃都已经赏赐了不少宝贝,儿臣不敢再贪赏了。”
严淑妃笑着拉起她的手,越看越喜欢,耐心的劝道:“那些都是按照宫里的规矩打赏的,不是母妃的本意。这些,都是母妃的贴己之物,母妃送给姝琳,是因为母妃喜欢姝琳,姝琳就不要这么客气,母妃的什么,将来不都是你们的吗?挑一些喜欢的吧!这是母妃的一点心意。”
姝琳不好拒绝,随便拿起一根玉钗,放在手中说道:“多谢母妃!儿臣就拿一只钗吧!”
严淑妃看了看,又拿起一只玉镯说:“这只镯子,是母妃从娘家带来的,是母妃的娘亲留下来的,是母妃最喜欢的,也是这里面成色最好的。送给姝琳,希望你们早点给我生个胖孙子,将来就把这个也传给他的妻室。”
姝琳还要推辞,宇格笑着说:“母妃给的,你就收下吧!”
姝琳推辞不过,只好接了过来。
宇格从她手中拿过来,亲自给她带在手上,又将她自己挑的那支钗斜插在她的发间。严淑妃看着他们浓情蜜意的样子,眉梢眼角都是满意的笑。
从严淑妃的寝宫出来,宇格拉着姝琳的手,走几步就不时的扭头微笑着看看她。
姝琳察觉了,转过头来,不解的看了他一眼:“老是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脏的地方吗?”
宇格紧紧握住她的手,情意浓浓的说:“没有。就是每天看你多少遍,也看不够。”
姝琳淡淡的一笑,回过头去。
“母妃说的话你记住了吗?”宇格突然问道。
姝琳抬起头来:“什么话?”
宇格笑着说:“母妃急着抱孙子呢!我们得努力才是!”
姝琳的脸一下红了,不自然的将头低下了。
她抽回自己的手,摸了摸腕上的玉镯,使劲摘了下来,递给宇格。
宇格脸色微变,不悦的问:“姝琳不喜欢?”
姝琳眼神一闪,连忙解释:“不是,是太喜欢了。所以带着它,总担心,如果不小心磕到碰到了,怎么办?不如你帮我收着,等到有合适的场合再戴吧!我可不想这么名贵的玉镯,在我手里香消玉殒。”
宇格沉默了片刻,接过玉镯放入怀中,宽容的说:“嗯,好,我先收着,回去放到你的首饰箱里,你想戴的时候再戴吧。”
姝琳点点头。
宇格突然看了看她,说:“姝琳身上好香啊,是不是换了新的胭脂水粉?”
姝琳摇摇头:“没有啊!”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说:“可能是今天用的太多了些。”
说完,着急的催促他道:“快走吧!我都累了。”
宇格纳闷的瞧了她一眼,没有再说什么,伸手又握住她的手,一起向宫门方向走去。
不远处,走来一个矫健的身影,正是刚刚回宫的靳宇墨。
姝琳慢下了脚步,宇格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见到是宇墨,惊喜的叫着:“二弟!”
宇墨听到他的呼唤,连忙几步走了过来。
宇格伸手向他肩上拍了一掌:“今个儿进宫,我就想去找你来着,可是你寝宫的小公公说你出去了,忙什么呢?一天到晚不见影子。”
宇墨摇摇头,笑着说:“瞎忙呗,能有什么事?”
宇格神秘的一笑,暧昧的揶揄道:“忙着会美人儿吧?”
宇墨一脸羞涩:“二哥……”
宇格不饶他:“我可听说,你说是还住在原来的寝宫,实际上,天天留宿在洛翩翩住着的漪澜轩呢!”
宇墨一脸认真的咬牙说:“谁乱嚼舌根呢?我撕了他的嘴。”
宇格哈哈大笑:“三弟,你这是心虚呢!放心!你纳洛翩翩为侧妃,是早晚的事,连父皇都默许了,谁敢说什么?”
一旁的姝琳,脸色极不自然,幽怨的看着他们兄弟俩谈笑风生,双手却紧紧交握,几乎要把自己的指甲折断了。
宇格又拍拍他的肩,善解人意的取笑道:“去吧去吧!别让你的美人儿等急了!改日我们再叙!”
宇墨双手抱拳说:“好,二哥二嫂慢走!宇墨先行一步。”
宇格也笑着让他先行。
宇墨走远了,宇格对姝琳说:“我们也走吧!”
宇格走了两步回过头来,看姝琳还站在原地不动,目光还呆呆的看向宇墨离开的方向,便低声唤道:“姝琳……姝琳……”
姝琳回过神来,连忙掩饰说:“哦,我见到三王爷就想起了翩翩,我都有好长时间没有见过翩翩了……”
宇格笑着说:“翩翩现在被父皇和宇墨关在漪澜轩呢!没有父皇和宇墨的允许,谁也进不去。你若想去看她,我改天向父皇讨个旨意,陪你一起去!”
姝琳眼睛一亮:“那你现在回去找父皇说说吧!”
宇格眉头一皱,不解的看着她:“姝琳怎么就这么迫不及待?”
姝琳连忙辩白说:“翩翩是我最好的朋友呢!”
宇格点点头:“不急!明儿一早我再来,如果父皇同意,我们明儿就能见到翩翩了。”
姝琳不好再说什么,只好轻轻点点头。
第二天一早,宇格讨了皇上点头,带着姝琳一起来到漪澜轩。
一直闷在漪澜轩的翩翩,一见姝琳就高兴的抱住了她,急急忙忙的招呼着宫女太监沏茶端点心。
姝琳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看见点心就笑了起来,翩翩不解,姝琳笑着说:“我现在一看到点心,就想要笑。我都不敢吃了呢!”
翩翩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连忙问:“点心怎么啦?”
姝琳又是“咯咯”笑个不停:“你忘了?那时,一飞给你做的特制的金丝肉酥,你可是吃了一嘴的毛毛虫……呵呵……”
翩翩的笑容顿时落了下来,心情又开始郁闷,肩膀也跨了下来。
姝琳连忙拉住她的手,讨饶:“好翩翩,你看我这张嘴,什么不该说说什么,怎么竟说你的伤心事呢?对不起,好翩翩,千万别生我的气,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
翩翩抬起头,努力堆起一个笑颜,宽容的摇摇头:“没关系,我不会生你的气的,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是最了解我的。没事……”
姝琳连忙又对着坐在一旁的宇格嘱咐道:“王爷,您听到什么,可别向三王爷乱说!”
宇格笑着点点头:“姝琳说什么,我就听什么。”
翩翩笑着打趣说:“哎呦!这二王爷一成亲,连亲兄弟也不疼了!”
宇格也笑着回敬说:“我那亲兄弟有人疼了不是?哪还用得着我做哥哥的来疼爱呢!”
翩翩羞涩的红了脸,姝琳生气的瞪了宇格一眼:“胡说八道什么呀!你到外面等会儿,我和翩翩说说话,女儿家说话,你在总是不方便的。”
宇格听话的出去了。
姝琳拉着翩翩的手,貌似关心的问:“三王爷对你好不好?”
翩翩点点头:“他对我很好。”
姝琳的脸色微微有些淡了下来,翩翩连忙追问:“二王爷对你不好吗?”
姝琳回过神来,忙说:“很好!只是……”
翩翩追问道:“只是什么?你们怎么了?”
姝琳红着脸说:“我不是说过吗?他不是我心里的那个人。而且……”
翩翩又追问道:“而且什么?”
姝琳支支吾吾的说:“而且,母妃老是催促我们要孩子,我还不想要……”
翩翩苦笑了一下,认真的说:“爱与不爱又如何?我们的命运不是我们自己的,我们好好的,家人才会好好的。我也曾爱过,现在我也在试着慢慢放下,说忘了是骗人的,总是需要时间的。他还好,从来也不逼我……”
姝琳试探的问:“那你们这样,会不会……”
翩翩迷茫的问:“会什么?”
姝琳比划了一下:“会不会有孩子?”
翩翩茫然的说:“不知道,我也不想有……”
姝琳狡黠的一笑,指了指自己腰间的香包:“我也不想,所以……”
翩翩撩起香包看了看,不解的问:“这是什么呀?”
姝琳神秘的笑着说:“是一些草药。”
翩翩还是一头雾水:“戴这个有什么用?”
姝琳附在她耳边低声说:“能让人暂时怀不上孩子!”
翩翩的脸一下子红了,她呐呐的说:“有那么神奇吗?”
姝琳信心十足的说:“当然了!我可是花了重金寻来的。”
翩翩不语,姝琳解下香包递给她:“如果你现在实在不想要,就留在身边吧!不过,你和三王爷也用不多久就会成亲了,还是不用的好。”
翩翩接过来,叹口气说:“我倒宁愿不要那么快!”
姝琳亲自帮她把香包挂在腰间,安慰着说:“不要多想,只要没有孩子,什么事也没个准!”
和翩翩又说了一会儿话,姝琳才心满意足的和宇格一起告辞离去了。他们走后,翩翩才想起来,光顾着说话了,那副游春图竟然忘了送给他们了。
宇墨回来后,状似不经意的问:“听说今天二皇兄和二皇嫂来过了?”
翩翩点点头:“你知道还问我?”
宇墨一把将她拽入怀中,抵着她的额头:“就问!不问你问谁?”
翩翩挣扎了几下,知道徒劳,也就不再动弹了。
宇墨又追问道:“他们说什么了?”
翩翩掩饰说:“没说什么,就是来看看我。”
宇墨意有所指的嘱咐道:“没事,别和他们来往太多。他们不是你能应付的了的。”
翩翩不高兴的说:“姝琳是我最好的朋友。”
宇墨点点她的鼻头,教导她:“这个世界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防备之心,适合于任何人!”
翩翩反问道:“也要防备着你吗?”
宇墨撇撇嘴:“夫君是天不知道吗?本王就是你的天!本王就是把你卖了,你也不能吭一声!”
翩翩气的噘着小嘴,宇墨又笑着说:“逗你呢!你就是天上的王母娘娘,本王这天要放晴还是要下雨,都得你说了算!”
翩翩“扑哧”一声笑了,一拳打在他胸前:“油嘴滑舌!”
宇墨看她绽放了如花的笑颜,心里高兴,忍不住捧着她的小脸,又是一阵热吻。
“翩翩,你今天怎么这么香?”宇墨趴在她胸前仔细的嗅着。
“啊?哦,是我换了新的胭脂香粉。”翩翩连忙用宽大的袖子盖住腰间的香包,解释道。
“哦!本王不喜欢这个味道,就喜欢你身上原来天然的香味,明天不要用了啊!”宇墨嘱咐道。
翩翩瞪了他一眼:“本王母说不行!你敢怎么着?”
宇墨哈哈大笑:“那小的就听您的!”
翩翩根本没有想到,这一个看似小而普通的香包,后来却几乎又一次要了她的命。
又是城外深郊的野树林,又是包裹的严实的黑衣人,又是阴沉冷酷的面具人。
他依然用低沉的声音吩咐着跪在地上的黑衣人:“是时候了,放他走,让他们找到他!”
黑衣人又问道:“将他放到哪里?”
面具人沉沉的说:“柳杨镇!还有什么地方比那里更适合他?还有什么地方是他更熟悉的?还有什么地方是他们更关注的?”
黑衣人低声应道:“是!”
一晃又十几天过去了,宇墨这天回来的很晚,一脸的疲惫,精神也很倦怠。
与以往不同的是,他没有再和翩翩嬉笑什么,就那么静静的坐着,看翩翩吃饭、洗漱、看书、睡觉,直到翩翩实在受不了他的沉默,皱着眉头盯着他看,他才默默的坐在床沿。
翩翩看出他有心思,也破天荒的没有驱逐他,任由他静静的躺在外侧。
他伸手将她搂在怀中,搂的紧紧的,像是生怕失去一样,将翩翩的腰都箍疼了。
翩翩知道他一定有什么事,还得是大事。如果是小事,以他狂傲的个性,他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你怎么了?”翩翩试探着问。
他轻轻摇摇头:“没什么。就是有些累。”
翩翩见他不想说,便也不再追问。
许久,宇墨突然幽幽开口:“翩翩,你睡着了吗?”
翩翩轻轻摇摇头:“没呐……”
宇墨叹口气,又是一阵沉默。
“翩翩,你真的想报仇吗?”
翩翩抬起头看着他,烛光映照在他的眸中,她竟然清晰的在他漆黑的眸中看到了一丝担忧。
“怎么了?”翩翩的心忽而紧张起来?
宇墨将她的头搂在自己怀中,不让她去看他。
“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
翩翩挣扎着抬起头来:“你有心事,你不说,我就不睡了!”
宇墨放开她,面朝上躺着,眼睛仰望着帐顶,沉默了许久,又扭过头来看看她,方幽幽的说:“翩翩,你要有个心理准备。我们找到了见过那把剑的人,也找到了拥有那把剑的人。”
翩翩大惊,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呆呆的看着他,几乎忘了如何呼吸。
宇墨还是那样躺着,无言的看着她。
半晌,翩翩也回过神来,知道这不是在做梦,她上去拽宇墨的胳膊:“起来!起来起来!”
宇墨坐起身,沉默的看着她,她激动的语无伦次:“快……走……快……带我去……带我去见那个人!”
宇墨还是沉默,她恼了,眼泪夺眶而出,狠狠的拍打着他的胸膛:“快!快带我去!你怎么不动呢!快走……”
宇墨伸出手,将情绪失控的她紧紧的搂在怀中,温柔的安抚着她:“翩翩,你冷静点!人正在秘密押解的路上……还没到呢!”
翩翩紧紧抓着他的里衣,失声痛哭:“让他们快点……让他们快点……让他们不要停……”
宇墨心痛的无法呼吸了,连忙轻轻吻着她的发顶,好言安慰着:“好……好!我已经安排了……翩翩,你放心!十几年都等了,不急在这一时……乖……养好精神,我们好报仇,好不好?”
翩翩还是止不住的大哭,眼泪浸湿了紧紧搂抱着她的宇墨,多年以来的冤屈、愤恨在这一刻全都爆发了。她简直将宇墨当成了她的仇人,又拍又打,还狠狠的在他肩头咬了几口。
宇墨一言不发,默默的承受着,直到翩翩哭累了,眼泪哭干了,才轻轻推开她,用双手慢慢擦去她脸上的泪痕,温柔的劝说着:“翩翩,不哭了!我一定会给你报仇的,好不好?”
翩翩抽噎着点点头。
宇墨像哄孩子一样,慢慢的扶着她躺下,盖上锦被,侧躺着她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身子,耐心的安抚着。
当翩翩终于慢慢平静下来的时候,他还在温柔的安抚着。
翩翩扭过头来,一眼看到了他肩头的齿痕,有些歉疚的看向他的眼睛,支支吾吾的问:“那个……那个……疼不疼?”
宇墨扭头看了一眼,淡淡的说:“不疼!和狗咬的差不多……
翩翩一掌拍在他胳膊上,又气又笑的眼泪又出来了:“呜呜……你才是狗呢……呜呜……”
宇墨拿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柔声说:“你就是一只磨人的小狗……
翩翩扁了扁嘴,还是想哭,宇墨忙说:“我是我是……我说我是好不好?”
翩翩又抽噎了一会才慢慢平静下来,宇墨掀开薄薄的锦被钻进被窝,将她又重新搂在胸前,安慰了一会儿。
“翩翩,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的仇人完全是你想不到的人,你能接受吗?”宇墨轻轻的问。
翩翩抬起头,探究的看着他,他连忙说:“我说是如果……”
翩翩点点头:“不管是什么人,结果都得接受。”
宇墨又叹口气,将她重新抱紧,幽幽的问:“如果是……我还是说如果,如果是你很亲近的人呢?”
翩翩一把推开他,,定定的盯着他,像是要把他看穿:“靳宇墨,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宇墨连忙解释:“不是……我还是说如果……”
翩翩重新趴到他怀里,肯定的说:“灭门之仇不报,我死不瞑目,不管他是谁,我都一定要他以命偿命!”
宇墨紧紧搂着她说:“翩翩,我不管你怎么对待你的仇人,我只希望你知道一切真相以后,一定要撑住,一定要好好的!绝不能倒下!”
翩翩在他怀中摇摇头:“我不会的,我会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我一定不会倒下的。你要让押解的人再快一些!我等不及了……”
宇墨又叹口气:“还是不要那么快了吧……”
宇墨想说的,其实是:“翩翩,你知道吗?人已经找到了,口供也已经有了,一切真相都已经浮出了水面,就差和他面对面了,可是,我要如何开口告诉你呢……”
洛尚书下朝回到家中,一脸平静。
他对正在指挥下人收拾房子的洛夫人叹口气,制止道:“别扫了!”
洛夫人扭过身来,解释说:“这些日子,家里人亲情都不好,收拾一下,再多放几盆花,让大家的心情改变一点。”
洛尚书摇摇头:“不用了,用不着了。”
洛夫人皱了皱眉头,挥手遣退了下人,坐到洛尚书身边,担忧的问:“老爷怎么了?是不是朝中出什么事了?”
洛尚书摇摇头:“朝中没事,是我累了……”
洛夫人忙说:“我去命人烧些水来,老爷沐浴一下解解乏……”
洛尚书制止了她,拍拍身边的椅子:“不用了,坐下说会话吧!”
洛夫人忐忑不安的坐下,紧张的望着他。
洛尚书抬起头来,看着她:“夫人进洛家二十多年了,我都没有好好陪夫人说过话。再不好好说,只怕是没有机会了……”
洛夫人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她连忙追问:“怎么了?”
洛尚书迟疑着说:“我可能要下来了……”
洛夫人松了一口气:“噢!那不是更好,从此老爷就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洛尚书幽幽的叹道:“是啊!好好休息……”
洛夫人劝慰说:“老爷若不为官了,我们就回柳杨,每日里种种花草,习习书画,不是更轻松惬意?”
洛尚书点点头:“好!就依夫人……对了,昭贤在宫里,不方便,把一飞叫回来吧!我们一起吃顿饭。这孩子,好几天没在家吃过晚饭了……再不吃……去吧!”
洛夫人连忙命人到铺子里去叫一飞回来。
没过了多久,一飞就回来了,
他也同样的一脸沉重,似乎还隐隐有一分坦然和坚决。
三人一起吃着晚饭,洛夫人还特地让人多做了几个好菜,上了一壶好酒。
酒饭过半,一飞突然执起酒壶,倒了一杯酒,走到洛尚书面前,跪下举起酒杯,低声说:“孩儿敬父亲一杯酒。父亲将孩儿抚养长大,孩儿无以为报,只愿来生还有机会,再做父亲的孩子,一定孝敬父亲,不再留有遗憾……”
洛尚书和洛夫人大惊失色,洛夫人以为一飞还是因为翩翩的事想不开,连忙劝慰说:“一飞,你……你千万不要胡思乱想……翩翩她……”
一飞回过头来,安慰的朝母亲一笑:“娘!是您老人家多想了,我没有想翩翩……”
洛尚书双手微微抖着,制止了洛夫人:“我知道,一飞不是这个意思……这酒,我喝了……一飞,爹的好儿子,爹……爹对不起你啊……”
一飞淡淡一笑,英俊的脸上是一种大彻大悟的从容:“爹,不要这么说,你永远都是孩儿尊敬的父亲.!”
洛夫人听着他们这样莫名的谈话,心底隐隐生出一份不详的预感,她慢慢跌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滞,久久未语。
一飞给洛尚书敬完酒,又同样给洛夫人也敬了一杯,洛夫人这回,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的看了他一眼,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三人坐下,各怀心思的吃着饭。
洛尚书叹口气:“唉……今天这顿饭,还是不团圆。如果昭贤和……和翩翩也在就好了!”
一飞和洛夫人的筷子都微微停顿了一下,好像没有听到一样,继续吃着饭。久已未露出笑容的一飞,还破天荒的给和父母亲说笑着,好像他和翩翩的事,从未发生过,甚至,好像洛翩翩,从未曾来到过这个家……
家宴接近尾声,一个家丁慌慌张张的来报:“皇上……皇上派人来宣老爷即刻进宫。”
洛尚书缓缓放下筷子,还是一脸的平静。
一飞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终于来了……”
天元帝静静的打量着跪在下面的洛尚书,一言不发。
洛尚书参拜完之后,也静静的等待着皇上开口,他没有皇上想象中的那种惊慌,一如往常的平静,好似就是来和皇上商议国事一样,镇定自若。
天元帝知道他已经做好了准备,要么是应对的准备,要么是最坏的准备。
既然彼此心照不宣,还是天元帝先开了口:“洛爱卿,你知道朕连夜宣你前来,有什么事吗?”
洛尚书恭恭敬敬的答道:“微臣不知!还请皇上明示!”
天元帝冷冷一笑:“好一个不知!”
洛尚书依旧一脸淡然,恭敬的说:“请皇上明示!”
天元帝向龙椅背上一靠,却没有回答。
沉默了片刻,天元帝微微眯了眯狭长的双目,眼神中流露出一种坚决和叹惜。
他缓缓开口说道:“洛爱卿!你比朕年长三岁,朕和你有血缘之亲,按说,朕还得叫你一声大哥……”
洛尚书连忙伏地疾呼:“微臣不敢!”
天元帝摇摇头:“这里没有第三个人!就让朕叫你一声大哥吧!以后……怕也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洛尚书伏地不起,低头不语。
与此同时的洛府,家丁慌慌张张的来报:“夫人、公子……不好了……不好了!府外已经……已经被官兵重重包围了……”
洛夫人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身,面色瞬间变得苍白。
一飞却稳稳的坐在椅中,端着茶杯慢慢的喝着。
洛夫人将头扭向他,艰难的问道:“一飞……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些什么?”
一飞放下茶杯,淡淡的开口:“该来的终究要来,该还得的终究要还,躲也躲不掉……”
洛夫人跌回椅中,手抚胸口,泪水无声的落下:“终究还是有这一天……终究还是有这一天……舍不得盛世的繁华,却终落得清梦一场……”
一飞走到母亲身边,蹲下身,握着母亲的手,安慰的说:“娘亲,还有孩儿在,娘亲在哪里,孩儿就在哪里!我们永远也不分离……”
洛夫人抱着他,眼泪滚滚而落。
门外一阵喧哗,数十个御林军鱼贯而入,将他们和几个家丁团团包围。
为首的是宫中的护卫将军李自胜,他和洛家本也相熟,双手抱拳,还算客气的说:“洛夫人、洛公子……请恕李某唐突,实在是皇命难为!请洛夫人和洛公子随李某一起进宫吧!”
话刚说完,后面的御林军自动闪开了一条通道,洛夫人和洛一飞抬起头来看去:多日未回家的昭贤从外面缓缓步入厅中。
他还是一身御林军的戎装,本就俊美的容颜依旧那么英朗,只是原本晶亮的眸子,多了一些沧桑和哀痛。
他慢慢走到洛夫人身边,低低的唤了一声:“娘……二弟……”
洛夫人抬起头,看着他,慈爱的一笑。
昭贤摘下头盔,放在桌上,又慢慢脱下自己身上的盔甲,整齐的摆放在头盔旁边。此刻的他,只着了一身薄薄的便装。
他也弯下腰,蹲在母亲身旁,淡淡的朝洛夫人一笑:“娘!皇上特地恩准孩儿亲自来接您,到宫中与父亲团聚。娘、二弟,我们走吧!一起去找父亲……”
身后的御林军,本和他就是朝夕相处的好兄弟,闻言都低下了头,在心中悄悄叹了一口气。
天元帝的目光看向洛尚书,那眼神却似乎穿透了几十年的时光,回到了久远的记忆里。
“当年,你我一起长大,情如亲兄弟!是什么改变了这一切?年龄?身份?地位?权利?还是人无休无止的欲望?”天元帝沉默了片刻,继续说道:“朕也有自己的亲兄弟,可是……朕的亲兄弟,却和朕没有这样的缘分。朕能坐上这个位置,多亏了母妃和你们洛家……这些年来,你们洛家对朕忠心耿耿,从无二心……”
洛尚书的身体开始微微发抖,他颤抖着低声呼唤:“皇上……皇上……”
天元帝不看他,继续说道:“母妃和你们,给朕安排好了一切。权利、朝政、女人、婚姻……朕从来不说也不怪,因为没有母妃和你们,朕就坐不上今天这把椅子。”
“可是……朕也因此失去了更多的东西。母子之情、兄弟之情、甚至是心爱的女人……”
天元帝从龙椅上站起身,缓缓走了下来。
洛尚书还在不停的发抖。
天元帝看了他一眼,又继续说道:“可是,朕也回报了洛家无上的荣耀。”
天元帝脸色一凛,口气变得冰冷:“洛家全族十八岁以上的男丁共计七十六人,除你之外,二品大员两人、三品到五品一十一人、六品和七品二十人、其余众人或在朝中要部任职,或自己经商,承包着朝廷近一半的工程,早就富得流油了!”
洛尚书抖得更厉害了。
天元帝的眼神更加凌厉起来:“这些朕都可以忍耐,朕最不能忍耐的是:母妃和你们洛家,把持朝政,胁迫朝臣,居然趁着朕南征之际,将朕最心爱的女人远嫁异国,从此天涯永隔,再无相见。直到她客死他乡,朕都没能再见上最后一面!你们……”
天元帝情绪激动,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
候在殿外的宇墨听到了,焦急的想要闯进去,被乐公公一把拉住了。
此时的乐公公居然也是一脸老泪纵横,他压低声音低低的哀求:“三王爷!冷静一点……皇上吩咐过,无论出现什么情况,没有他的话,任何人不准进去……皇上他……这些话,皇上憋了近二十年了,您……您就让他说个痛快吧……”
宇墨紧紧握着拳头,狠狠的捶在身边的柱子上,眼含热泪的隔着门向里望去。
洛尚书的泪已经滴落在地上,他用颤抖的声音说:“皇上……太后……太后是为您好啊……”
天元帝冷冷的一拂衣袖:“够了!够了!不要再说这是为朕好!这样的话,朕听了有一百遍了!为朕好?为朕好,会让朕心心念念的痛了十九年吗?为了朕好,会让朕为那些不能挽回的过往,懊悔了十九年吗?为了朕好,会让朕每每在深夜里,被噩梦惊醒吗?”
洛尚书痛哭流涕,不敢再语。
天元帝的怒火更盛:“好!当年的事,就算是为了朕好。那朕的儿子呢!朕的儿子又要走朕的老路。你们费尽心机为他安排了一个又一个的女人,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他也坐上了这把椅子,你们洛家就可以继续左右他的命运,以保洛家风光无限,百年不倒了,是吗?”
“所以!所以,你们给他安排的每一个女人,朕都要除去!朕不要他和朕一样,对着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生活!朕就要朕的儿子们,都能和自己最心爱的女人长相厮守,永不分离!”
门外的宇墨清晰的听到了他的话,更加震惊了。
他终于明白了父皇的一片苦心和他掩埋在心底的伤痛,他的热泪更加汹涌,无声的在心底呼唤着:“父皇……”
洛尚书已经瘫倒在地上,没有了任何开口的勇气。
“朕告诉你!你的大女儿是朕派人除去的……”天元帝的目光现出一抹狠厉。
洛尚书悲恸的低呼:“皇上!皇上……瑜儿是无辜的啊!她只是一个孩子......”
“无辜?真的无辜吗?你知道她都做过什么吗?她仅仅九岁,就心机深重,手段毒辣。人前乖巧伶俐,人后阴狠狡诈。”天元帝反问道。
不待洛尚书回答,他又一口气说道:“她从小就知道自己将来会做太子妃,甚至是皇后,因此傲慢成性。只因比他还小的轩儿和自己的贴身小宫女玩的开心,她就将人家推入湖中,活活淹死!只因有人说了一句她又白又胖,她就命人偷偷买来哑药,将那人生生毒哑,毁了人家一生。你说!你这样的女儿配做一国之母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