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尚书痛哭流涕的回道:“这些……这些微臣都不知情啊!”
“是!朕相信你不知情!因为,这一切,母妃都替你处理好了,没有人会知道!就连朕,调查这些事,也费了不少麻烦!”
“就算这些你都不知道,青杨惨案呢!洛翩翩的身世呢?”天元帝目光凛厉的盯着他。
洛尚书浑身瑟瑟发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就让朕来替你说吧!那洛翩翩自小容颜秀美,聪明伶俐,有江湖异士给她看过相,说是她命定凤鸾之格,将来必定为妃甚至为后。自从洛子瑜溺亡之后,母妃和你一直在寻找合适的人选,想代替她入宫,将来好成为轩儿的太子妃。可是,你族中年龄合适的女子很少,即使有,也是或无才或无貌,根本不能入朕或者轩儿的眼。当你和母妃在悄悄寻觅合适的人选的时候,恰巧听说了此事,尤其是一句命定凤鸾之格,打动了你们。于是,你们开始考虑如何将洛翩翩收为己用,你们派人悄悄和洛翩翩的父母商量,想将洛翩翩过继到洛氏族中,可惜,洛翩翩的父母舍不得女儿,根本就不同意。于是,你们又动了杀机,为了掩人耳目,也为了杀人灭口,制造了一场,看似为劫财而灭门的惨案。为了掩饰洛翩翩的行踪,你们特地又将另外一个,和洛翩翩同龄的小姑娘的尸体,放置在其中,造成无人幸存的假象。”
洛尚书无力的辩解着说:“那洛翩翩是自己流浪到柳杨的,又是夫人把她救回来的。”
天元帝厌恶的扫视了他一眼,继续揭开他的伪装:“因为当时的洛翩翩已经是一个记事的孩子了,又极其聪明,你们担心她忘不了血案的事。为了让她死心塌地的听从你们的安排,你们派人跟踪了她两年,看着她被一个孤老头收养,又设法将老头引领到柳杨,在老头去世后,你们寻找机会,让蒙在谷中、天性善良的洛夫人遇上她,并收养了她。虽然,这时的你和母妃都在京城,可这一切,都有你们的人在暗中引领着,你们自始至终一清二楚。”
洛尚书喃喃的说:“她没有嫁给太子殿下……”
天元帝点点头:“是啊!因为洛翩翩不是洛家的人,她的志向并不在皇宫,所以,她花了一些小心思,这些小心思瞒不过朕的眼睛。后来朕想要将她除去,可是,那一双和羽陵酷似的眼睛救了她,也让朕明白了墨儿的心意。她也是个受了很多苦的孩子,所以朕要帮他们。”
天元帝叹了口气:“你的夫人和两个孩子都不像你!一飞和翩翩注定了不能在一起,如果他们在一起了,将来会更痛苦。朕本不想强迫他娶青冉,可是,事情一步步明朗,朕是为了救他,希望等到东窗事发、真相大白的时候,能以驸马的身份,留他一条命,才下旨赐婚的,可惜他和青冉都不明白朕的一片苦心。”
洛尚书还在垂死挣扎:“皇上可有证据?”
天元帝放缓了口气:“朕一直怀疑是和你们洛家有关系,却一直没有查找到有力的证据。当年洛翩翩看到的那把剑,是母后身边的侍卫的。剑上本没有宝石,皇后将宝石献给了太后,太后又将它赐给了那名侍卫,侍卫将宝石镶刻在剑柄上,却极少舍得用。后来,他奉母妃之命去作案的时候,只想到了换装,却疏忽了剑柄的问题,让洛翩翩看到了那把剑。后来,母妃去世的时候,有人迷昏了他,挑断手筋脚筋,将他关押了数年,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又将他放了出来。放出之后,他寸步难行,那把剑就在他的身上。那把剑上的宝石太贵重,有人以为是他偷的,就报告了官府。而我们找到的那个曾经见过这把剑出现的人,认出了他,他已经交代了一切。”
洛尚书瘫伏在地,痛哭失声:“皇上……臣错了……臣错了……这一切都是姑母的意思啊……”
天元帝怒喝:“即便是母妃的意思,你在执行的时候,可曾心慈手软过?难道你还要和证人当面对质吗?”
洛尚书哭的说不出话来。
门外的宇墨一脸沉痛,他真不知道,当翩翩知道一切真相的时候,她要如何去面对?
天元帝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痛心的对地上的洛尚书开口说道:“当初洛翩翩,是为了救你的儿子,才答应墨儿的。虽然这样的安排,也是为了她好,可如今,我看你要如何去面对这个,依然蒙在鼓里,为了你们洛家,而宁愿牺牲自己的孩子!”
宇墨脚步沉重的离开了御书房,一步一步的向着漪澜轩走去。
这一条路,怎如此漫长呢?他真不知道,当翩翩知道这一切的时候,她能承受的住吗?
走了不远,乐公公追上了他:“三王爷!三王爷!等等……”
宇墨艰难的回过头来,乐公公脸上还有依稀的泪痕,他焦急的说:“皇上叫你呢!皇上气的吐血了……”
宇墨大急,连忙飞奔着向御书房跑去。
当他来到御书房的时候,扫了一眼瘫倒在地上的洛尚书,连忙扶住正在剧烈咳嗽的天元帝:“父皇……父皇……您怎么了?太医……快宣太医……”
乐公公忙回禀道:“去了!已经去了,太医即刻就到!”
地上的洛尚书挣扎着爬起来,匍匐在天元帝的脚下,痛哭流涕:“皇上!皇上!都是臣的错!求皇上保重龙体…….求皇上……为了臣气伤了自己的身体,不值得……不值得啊……”
宇墨握着天元帝的手,眼泪滚滚而落,他揪心的呼唤着:“父皇!”
天元帝慢慢止住了咳嗽,恢复了平静,他挥了挥手:“将他先带下去吧!听候发落。”
洛尚书还是不停的痛哭着,呼喊着:“皇上……皇上……臣真的错了……”
天元帝低叹一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正在这时,乐公公引领着太医院使刘长亭刘大人来了,他是皇上的御医,平时皇上的康健都是他一个人来负责的。
刘大人仔细的给天元帝把了把脉,凝神思索了片刻说:“没什么大碍。最近皇上政事繁忙,休息的不好,刚才又受了些刺激,急火攻心,开些药调理一下就好了。”
宇墨和乐公公都长出了一口气。
乐公公命人跟着刘大人到太医院去取药,宇墨将天元帝扶到了后殿的榻上休息。
天元帝斜靠在厚厚的靠枕上,握住了宇墨的手,似乎有话要说,乐公公见状,连忙走到殿外候着,防止别人来打扰。
天元帝握着宇墨的手,眼神里有些凄凉:“墨儿,你看,这就是一个做天子的下场。母子不是母子,兄弟不是兄弟……墨儿……父皇错了吗?”
宇墨连忙宽慰说:“父皇,这都不是你的错,是他们的贪欲太多,永远不能满足。”
天元帝摇摇头:“朕的贪欲何尝比他们少一分?如果不是这种欲望,朕又如何坐得上这把椅子?朕又如何得到自己心爱的女子?朕……”
宇墨忙说:“大丈夫为成大事,不拘小节!”
天元帝摇摇头:“朕最近老是做噩梦,有时梦到她,有时梦到朕的母后,有时梦到先太子,有时梦到皇后……朕在想,朕是不是真的老了?”
宇墨忙说:“父皇正当壮年,怎么会老呢?父皇定当万岁万岁万万岁……”
天元帝摇摇头:“朕的一年都是当成两年过的……朕最近感觉越来越力不从心,朕……”
宇墨忍痛低呼道:“父皇……”
天元帝微微一笑,自嘲的说:“墨儿莫怕,朕只是想想而已……朕还要很多心愿未了,怎么会……倒是墨儿你,一定要多多劝劝翩翩,接下来的那道坎,不知她要如何迈过去呢!”
宇墨坚定的说:“儿臣会陪着她一起渡过。”
天元帝一声苦笑:“墨儿比父皇有主意,也比父皇幸福啊……”
宇墨还要说些宽慰的话,天元帝制止了他:“父皇知道墨儿孝顺,在父皇的几个孩子里,墨儿是最出色的一个!可是,父皇留给墨儿一句话:百事孝为先,但是愚孝要不得!墨儿千万记住!”
宇墨有些纳闷,天元帝却不再说了,挥挥手道:“事情并没有真的结束,究竟是谁囚禁了那名侍卫,又放了他,还是一个谜。你去照顾翩翩吧!消息虽然在封锁着,可她早晚都会面对的。让她有个准备吧!去吧……”
宇墨不放心他,连忙说:“等父皇好了,儿臣再去!”
天元帝摇摇头:“不用了,有御医在,还有这么多人。父皇没事,父皇想静一静,你去吧……”
宇墨点点头:“那儿臣先告退了,父皇有事就让人去叫儿臣。”
天元帝安慰的一笑,挥挥手:“去吧!”
宇墨才一步三回头的出去了。
宇墨刚刚出门,就碰到了慌慌张张前来的太子和宇格,他们一见到宇墨,连忙上前拉住他,焦急的问:“听说洛尚书一家都被问罪下狱了,是真的吗?”
宇墨看看他们,轻轻叹口气:“唉……是真的……”
太子的眸光顿时暗淡下来,他焦急的追问:“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宇墨看了他一眼,回避的说:“皇兄,你早晚会知道的。而今,你还是不要参与的好……”
太子焦虑的说:“洛尚书忠心耿耿、为国尽忠,怎么落得如此下场?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宇格连忙安慰说:“别急别急!一会儿见到父皇问问就知道了。”
宇墨忙说:“父皇刚刚龙体欠安,正在休息,这会儿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了……”
宇格脸色一沉,焦急的追问:“父皇怎么了?要不要紧?”
宇墨摇摇头:“刚刚咳嗽的很厉害,刘大人已经开了药了,说是没有大事,休息一下会好的。”
宇格长出了一口气:“这就好!皇兄,我们还是回去等消息吧!虽说,洛尚书和你有血缘之亲,可这会儿父皇身体欠安,又是牵扯到国事,急躁不得!回去等等吧!”
宇墨也劝说道:“皇兄,今日洛尚书犯下的错,皇兄切记不要向父皇求情。切记切记!”
宇格和宇轩一脸的茫然,但也无奈的点了点头。
宇格和宇轩又如同来时一样,相继离去,宇墨望着他们的背影,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这样的深宫,处处都有蛇,处处是陷阱,一个不小心,就会陷进去,尸骨无存。
夜色下,冷宫边的树林旁,两个黑影正隐藏在幽暗的角落里低声密语。
“不能再加了,再加会出事的!”
“好!暂时停止。如今洛家即将除去,我的怨气也解了一半了,剩下的……哼哼……”
“以后不要再……”
“住口!跳下了河,还想再上船,哪有这么容易?等我的消息!我说动就动,我会给你消息的!”
翩翩正在凉亭里的躺椅上闲闲的看着书,突然外面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她命人去看,宫女小月察看了一下说:“是御林军。不知道为什么,慌慌张张的集合了很多人,往宫门方向去了。”
翩翩合上书道:“难道宫里出什么事了?”
小月摇摇头:“看似是宫外出什么事了,御林军都往宫外去了。”
翩翩思量了一下说:“那也应该是王公大臣的事,一般的事情,是不会动用御林军的,除非……除非是皇上的特旨。”
正说着,本还明朗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远处隐隐传来雷声,小月忙说:“洛小姐,要变天了,快进屋去吧。”
翩翩坐起身,呼吸了一下随着风儿送来的新鲜空气,说:“无妨,再大的风雨也会过去的。”
翩翩不走,小月便陪她一起在凉亭里呆着,说着话。
也怪!原本看着乌云压境,天色昏暗,似乎又有一场暴风雨。许久之后,狂风吹散了乌云,明晃晃的太阳,又露出了笑脸。
小月笑着说:“洛小姐难不成会观天象?风雨还真是过去了呢!”
翩翩也笑着说:“我不过是随便说说罢了,只是觉得人生也像这天气一样,有风有雨,只要你坦然的迎接着,总有过去的时候。”
小月一脸茫然的说:“洛小姐说的太深奥了,小月听不懂。”
翩翩笑着说:“你不用听懂,我自己也不怎么懂,经历过了,慢慢就会明白其中的道理了。”
身后响起宇墨疲惫的声音:“翩翩真的这么想的吗?”
翩翩扭过头去一看,果真是宇墨。
小月见状,连忙福身见礼,机灵的退下去了。
宇墨走到翩翩身旁,蹲在她的腿边,温柔的看着她,翩翩的脸又红了,瞪他一眼:“起来吧!那么多人看着呢!”
宇墨委屈的说:“我又没有做什么。”
翩翩抽抽嘴角:“你看你那一脸花痴的模样……还用说什么吗?堂堂大盛朝的三王爷,这么没形象的蹲在女子的脚下,算什么?”
宇墨缓缓站起身:“好!听你的!你说的都对!”
说完,伸出手去,示意翩翩起来。
翩翩知道如果不顺着他,最后的结果还是要顺着他,所以就干脆不要反抗,直接顺着他。
翩翩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跟着他离开凉亭,回到房中。
小月和其他宫女太监张罗着晚膳,翩翩一边洗手一边问道:“我看很多御林军往宫门方向去了,很久才回来。是不是宫里出什么事了?”
宇墨端到嘴边的茶,又慢慢放下了。他实在没有勇气说出真相,他不敢想象,翩翩知道之后,会不会经受的住这样的打击。
翩翩洗完了手,看了一眼呆愣的宇墨,催促道:“发什么呆呀?快去洗手吃饭了!”
宇墨回过神来,连忙答应了一声,小月给他换上了新水,他草草的洗了一把,便坐下用饭。
翩翩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犹自低头吃着饭。
现在,她已经被宇墨逼成了习惯,再也不用威胁或者催促,就能吃得很多了,尤其是和宇墨在一起用饭的时候,更是不得不自觉。
反倒是宇墨,今天明显的没有胃口,筷子几乎都没怎么动。
翩翩看了他一眼,夹了一块鲈鱼放入他碗中:“你不是最爱吃鲈鱼吗?怎么不吃呢?”
宇墨反应过来,连忙说:“哦,我这几天有些积食,不怎么想吃饭。”
翩翩又夹了一口青菜说:“那就吃点菜吧!”
宇墨有些受宠若惊,连忙说:“洛翩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都是我给你夹菜,你今儿怎么这么贤淑了?快说!是不是又有什么阴谋诡计?”
翩翩瞪他一眼:“你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以后不给你夹了……”
宇墨心情放松了一些,笑着说:“好好!我终于能吃到翩翩夹得菜了,翩翩怎么说都行!”
翩翩缓缓放下筷子,看了正在开心吃饭的宇墨一眼,心底泛起淡淡的酸楚。
靳宇墨,你不要对我这么好!不要用你这种毫无原则的宠溺,将我的棱角磨去,让我迷失在你这样的温暖里,找不到原来的自己……我的心里还有他,我还放不下,你这样的好,只会让我增添更多的歉疚和悲凉,不要对我这么好!我没有什么可以用来还你……
翩翩吃饱了,接过小月递过来的水,漱了口,瞧了还在吃饭的宇墨一眼,说:“我倒真有个事儿,想跟你说。”
宇墨抬头看看她,咽下口中的鱼,说:“什么事,你说吧!”
翩翩坐在妆台前,解开自己的发髻说:“我想我娘了,我想去看看她,或者让她来这里也行……”
宇墨一下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咳咳……”
翩翩连忙过来帮他拍着背:“你说你多大的人了,吃个鱼还卡,出来了吗?”
宇墨摆摆手:“出来了……出来了……”
宇墨被鱼刺卡了一下,扔下筷子不吃了,让小太监撤走了碗筷。
翩翩回到妆台前,看看宇墨,提醒道:“我跟你说话呢!听到了没有啊?到底行不行?”
宇墨抚额头痛的说:“我想想……我想想我哪天有空,陪你一起去。”
翩翩以为他还是不放心,便也没有再追问。
洗漱完毕,翩翩上床休息,也已经习惯了他的留宿,知道赶也是赶不走的,便也没有说什么。
翩翩已经昏昏欲睡的时候,宇墨还坐在椅子上发着呆,翩翩混混沌沌的说:“你怎么还不睡?”
宇墨回过神来,忙答应着:“就睡就睡!你先睡吧,我想想朝事。”
翩翩没有多想,一边答应着,一边就睡着了。
宇墨坐在床边,凝视着她如婴儿一样沉静的睡颜,想到她将要面临的痛苦,心里一阵怜惜。
翩翩,到底我该怎么样开口告诉你一切真相,你才不会受伤害?难道要告诉你:你的养父就是杀害你全家十六口的元凶吗?还是告诉你,你来到洛家,本身就是一个陷阱、一个阴谋!
翩翩,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依然笑颜如花,依然无忧无虑?我要怎么做,才能抚平你眉间的忧伤,还你一片灿烂的晴川?
翩翩醒来的时候,宇墨已经去上早朝了。她唤了小月端来水,洗漱了一番,又用了早饭,便坐在房中刺绣。
小月端水出去的时候,回头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犹豫不决。
翩翩眼角斜睨了一眼,好奇的问:“小月,有事么?”
小月手中的盆子歪了一下,忙说:“没事……没事……”
翩翩放下手中的活,好笑的看着她:“没事,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小月愣了一下,忙回答道:“噢……我想问问洛小姐,午膳吃什么?王爷是不是也回来吃?”
翩翩想了想说:“嗯……随便点吧!不要做鱼了,王爷昨天都卡到了。”
小月应了一声,还是呆呆的站着,翩翩抬起头问:“怎么了?小月,还有事?”
小月忙说:“没有……没有……小月告退!”
翩翩拿起没有绣好的帕子,又放下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宇墨很反常,小月也很反常,似乎其他的宫女太监看她的眼神,也是躲躲闪闪的,和平常完全不一样。
难道宇墨大婚提前了?不是还有一个多月呢吗?或者是自己要提前嫁到三王府了?先娶侧妃,再娶正妃,倒是可以,但是,王家不是不满意吗?皇上不是也说要给王家留点面子吗?到底出了什么事?
翩翩思量了一下,站起身,唤来小月,说道:“小月,我好久没有出过这个院子了,陪我出去走走吧!”
小月的身子抖了一下,忙说:“小姐忘了么?王爷和皇上吩咐过,不准任何人来打扰小姐,小姐也不要随便出去。宫里是非多,怕给小姐带来烦扰。”
翩翩深深打量了她一眼,说道:“皇上和王爷说不让别人来,不让我随便出去,也并没有说,就是不让我出去啊!我这不是随便出去,是就想出去!”
小月连忙又劝止道:“小姐,还是不要出去了,万一……万一皇上和王爷怪罪了,就不好了……”
翩翩的眼神更冷了几分,态度坚决的说:“我说了,我就要出去!皇上和王爷要怪罪,就怪罪我好了,与你们无关。走吧……”
小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在外面候着的宫女太监,也扑通一声全跪了下去。
小月苦苦哀求道:“洛小姐,王爷特地吩咐过,不让小姐出去,小姐若是出去了,要拿奴婢们问罪……求小姐可怜奴婢们……求小姐不要为难奴婢们……”
一众宫女太监一边磕头一边苦苦哀求着,翩翩的神色越来越凝重,脸色也慢慢变得苍白。
她踉跄了一下,心底徒然生出不好的预感,整个人变得虚软无力,一下跌坐在椅子上。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所有的人都知道,独独瞒着她。
到底是什么事?为什么宇墨不肯告诉她?让她受着这样的煎熬。
小宫女们吓得低声抽泣着,伏地不起。
翩翩叹了口气,无力的说:“起来吧!与你们无关,我不去了……王爷回来,你们什么也不要提!我不会让他责怪你们的。”
宫女太监们连忙叩头谢恩。
翩翩挥挥手让他们退下,一个人在屋子里坐了许久许久。
下了朝,天元帝示意宇墨留下,众人散去之后,天元帝问道:“你告诉翩翩真相了吗?”
宇墨摇摇头:“没有……孩儿实在开不了口。孩儿担心她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怕她……”
天元帝叹口气:“还是尽快告诉她吧!朕也要考虑一下她的意思,虽说自有国法处置,但是,她是苦主,她的意思,还是要问一问的。”
宇墨沉重的答应道:“是!父皇。”
午时,听到宇墨回来的声音,翩翩才揉揉酸胀的眼睛,起来迎过去。
“回来了?今天似乎回来的晚些,国事很繁忙吗?”
宇墨正在洗手,翩翩递过去一块帕子。
宇墨接过帕子擦净手,回答说:“嗯……有很多事要处理。”
看着桌上的饭菜,翩翩说:“饭菜都送过来了,先吃饭吧!”
两人坐定,宇墨因为心里有事,只是低头吃饭不语。
翩翩也有心事,既怕知道了不该或者他们不愿意让她知道的事,又怕自己问了宇墨不说,便也是低头闷闷的吃饭。
宇墨感觉不对,抬起头来悄悄打量了她一眼,爱怜的问道:“怎么了?翩翩,有心事?”
翩翩嘟嘟小嘴,委屈的说:“我想出去走走,他们不让我去,说是皇上不让出门。”
宇墨强作笑颜的说道:“是啊!父皇说深宫人心险恶,怕你又有危险,暂时不让你出门,等我们成亲之后,我带你回王府,你愿意去哪儿就去哪儿!好不好?”
翩翩掩饰了自己心中的疑惑,又吃了几口饭说:“我说的回家的事,你安排的怎么样了?”
宇墨的筷子停在半空中,愣了一愣,马上反应过来说:“吃完饭再说吧!”
说着,又给翩翩夹了一只虾,翩翩放下碗,不依不饶:“不行,就现在说吧!我就是想我娘了,我要见她!你不说,我就不吃了!”
宇墨脸上堆起笑意,说:“先吃饭,吃完饭……我带你……带你去见她。”
翩翩不相信的抬头看着他:“真的?”
宇墨点点头:“真的!你爹你娘,你都能见到。”
翩翩听到他干脆的回答,压在心底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饭后,翩翩高兴的又是梳头,又是换衣服,还准备了宫里最好的点心,命人包好,说是要给母亲尝尝。
宇墨就那样默默的看着她走过来走过去,一言不发。
翩翩收拾好了,扭过头来催促他:“快走吧!我都准备好了。”
宇墨答应了一声,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说:“翩翩,还有一件事,你要有个准备。”
翩翩抬起头,看着他:“什么事?”
宇墨迟疑着说:“你的仇人找到了……凶手已经押解进京了,供书也有了……你……你是要先见你爹娘,还是要先见你的仇人?”
翩翩惊呆了,瞬间脸色变得苍白,胸口不停的起伏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的身体软软的向后倒去,宇墨连忙一把扶住她,紧紧的搂在怀里。
“翩翩,你要挺住……有我在!我在你身边!翩翩……”
宇墨紧紧抱住她,喃喃的呼唤道。
翩翩紧紧闭上双眼,咬着双唇,一言不发,像个濒死的人。
宇墨吓得脸都变了色:“翩翩……翩翩……你不要这样……你不要吓我……”
翩翩慢慢回过神来,睁开空洞的双眸,定定的看着他:“你刚才问我,是要先见爹娘,还是先见仇人?”
宇墨含泪点点头:“嗯……”
翩翩用尽力气,喃喃的说:“先见爹娘……先见爹娘……”
宇墨忍痛点点头:“好!都见……我们都见,好不好?”
说完,弯腰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向院外走去。
翩翩就这样静静的依偎在他怀里,安静的像一只紧紧依靠着主人的楚楚可怜的小猫。
宇墨停下脚步,低低的说:“翩翩……”
翩翩从他怀里抬起头来,挣扎着下了地,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说:“这不是宫里的牢房吗?我不是说了吗?先见爹娘……”
宇墨紧紧握着她的手,声音低哑的说:“翩翩,我们不是也说了吗?都见……都见……”
翩翩挣脱他的手,拼命的摇头,大喊:“不!不!我说要先见爹娘……我要先见爹娘!”
说着就要回头向后跑去,宇墨一把抓住她,心痛的说:“翩翩,你冷静一点……”
翩翩一下又挣脱他,不顾一切的大声嘶喊:“不!靳宇墨,你骗我!你骗我!我不要见什么仇人!不要……我要见我娘!我要见我娘!”
宇墨的眼泪流了下来,他温柔的呼唤着:“翩翩……翩翩……听话,乖……”
翩翩拼命的回头跑去,宇墨几步追上了她,从背后紧紧抱住她,眼泪滴落在她的发顶,低低的哀求着:“翩翩……好翩翩……你冷静一点,有我在……翩翩……”
翩翩双手捂住嘴唇,绝望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拼命的摇着头,不能接受这个现实:“不!不!这不是真的……”
翩翩拼命掰开宇墨的手,又要向前跑,宇墨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拽了回来,紧紧搂住她的腰。
翩翩死命挣扎,宇墨说什么也不放手,翩翩恼怒的狠狠捶着他坚硬的胸膛:“骗子!骗子……靳宇墨,你这个骗子……大骗子……”
宇墨一动不动,任由她狠狠的捶打着,翩翩打了许久,还不能平静下来,又趴在他的肩头,狠狠的咬了一口,直到齿间传来血腥的味道,她才痛哭着,松开了嘴。
宇墨好像无知无觉一样,只是紧紧的搂着她,任由她任性的发泄着心底的震惊和绝望。
他的翩翩是个多聪明的可人儿啊!他早就知道瞒不住她,怎么能瞒的住呢?自己的难过和担忧都写在了脸上,刻在了眸中。即便是吩咐了所有的人,不让她出门,不告诉她一切,可是,谁又能阻止她去猜测,谁又能当做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聪明的翩翩,可怜的翩翩,她什么也不说,她的预感都憋在了心里,她的痛都藏在了眼里,她不是猜不到,她是没有勇气去面对这样一个结果,一个她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的结果……
她平静,是因为不愿意去相信;她回家,是强迫自己去面对;她逃跑,是不知道要怎样去接受;她发泄,是要他陪她一起去面对……
翩翩,别怕,有我!有我在,一切风雨都会过去!一切磨难都是成长中的云烟!一切过去的悲哀,都是新的开始!翩翩,别怕!有我在!我永远都在!!!
翩翩从他怀中抬起头来,泪眼朦胧的看着他:“回家!我要回家!我要……”
宇墨点点头:“回去,我们回去,现在就回去……”
宇墨再次弯下腰,将她重新抱起来,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将翩翩放在床上,亲手给她脱掉鞋子,盖上锦被,他站起身,想要洗块帕子给她擦擦脸,她一把拉住他的手,紧紧的握着:“别走……别走……我害怕,别走……”
他俯下身,轻轻的帮她缕好被泪水粘在脸上的头发,温柔的回应:“我不走,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陪着你,陪多久,我都愿意。”
翩翩像个可怜的孩子,声音因为刚才的呼喊而略微有些嘶哑,她低低的恳求:“哪儿也不要去,我睡了你也不能走……一小会儿也不行,就是皇上……”
宇墨拍拍她苍白的小脸,宠溺的说:“不走……绝不走!就是父皇砍了我的头,我也不走。乖!睡一会儿,闭上眼睛……就睡一小会儿,好不好?”
翩翩点点头:“睡一小会儿……你要记得叫我!”
宇墨微笑着点点头。
翩翩闭上眼睛,又突然睁开,更紧的握住他的手,不放心的说:“你不能走……一小会儿也不许!”
宇墨再次微笑着点点头。
翩翩慢慢闭上了眼睛,宇墨的热泪悄悄滴落在锦被上。
天元帝一言不发,不怒而威的注视着跪在面前的太子。
许久,天元帝扫视了一眼跟着太子一起跪在地上的朝臣,和几个一直在旁观的大臣,冷冷的开口:“还有谁要为洛轶君求情的?”
方才还在言辞灼灼的百官,背上冒起一阵冷汗,没有人敢再开口了。
“父皇,请看在洛尚书一腔忠心的份上,看在皇奶奶的份上,看在死去的母后的份上,饶了他,留他一条命吧?父皇……”太子还在重复着方才的请求。
“够了!”天元帝一拍龙案,怒气冲冲的喝道。
太子伏在地上,抽泣着不敢再言。
天元帝冷冷的扫视了站在原地的宇墨和宇格一眼,不悦的问道:“难道就没有人提醒你,不要开口为他求情吗?”
太子呐呐不敢言,宇墨低下了头,他知道,什么事,什么话,也瞒不过皇上的眼睛。
“王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何况他洛轶君?谁若再敢为他求情,定重罚不饶!”天元帝怒吼一声,拂袖而去,只剩下噤若寒蝉的文武百官面面相觑。
宇墨和宇格没有走,他们不放心还在跪着的太子。
过来一会儿,跟着皇上离开的乐公公又回来了,他走到太子面前,温声说:“太子殿下,皇上说……要殿下退下,回东宫反省,不得再提为洛老爷求情的事了!”
太子听到乐公公不再称呼洛尚书的官职,只叫是洛老爷,知道皇上的意思已经定了,谁说也没有用了,不禁难过的叹了一口气。
乐公公传过皇上的意思,就匆匆的离去了,宇墨上前将太子扶起说:“皇兄,早就提醒过你,不要向父皇求情,你怎么又忘了呢?”
太子痛心的说:“我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可是……可是,毕竟我和他有血缘之亲,母后去后,他又对我照顾有加,今日他大难临头,我岂能无动于衷?”
宇墨叹道:“皇兄就是太善良了!要说血缘之亲,虽然不如皇兄更亲近,但我们和他不是同样也有吗?他这是咎由自取,皇兄千万不要再提此事,父皇会更怒的!”
太子点点头:“我知道,我只是想着能有一点点希望,保住洛家其他无辜受牵连的人,也好啊!”
宇墨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再想想办法吧!”
宇格开口问道:“洛小姐怎么样了?听说她病了?”
宇墨点点头,太子幽幽叹道:“出了这样的事,最难以承受的就是洛小姐了,她既报了仇,又再一次失去� ��亲人……”
宇格也点点头:“三弟要好好照顾她,改日我和姝琳一起去看她,让姝琳劝劝她。”
宇墨双手抱拳,致谢道:“多谢二位皇兄关心!翩翩现在身体微恙,还是让她好好休养吧!等她过去这道坎,再劳烦二皇嫂陪她说说话吧!”
此时的翩翩,已经在床上躺了三天了。三天来,她几乎就没怎么吃过饭,每次都是宇墨让人熬了米粥,亲自端到床前,一口一口的喂她。
翩翩本来这段时间,让宇墨塞饭塞得长胖了不少,此刻,却又消瘦下去了。
宇墨来到床边,默默无语的看着她,轻轻的抚摸着她清瘦的脸庞,心底无比的怜惜。
翩翩抬眸看了看他,突然弱弱的开口:“我想起来!”
宇墨一愣,连忙弯腰将她扶起来,给她披上衣服。
翩翩坐在床上,倚靠在床头,有气无力的看向宇墨。
宇墨凝视着她的眼眸,淡淡开口:“他们都很好!父皇虽然关押着他们,但也没让他们受苦……”
翩翩扭过脸去,恨恨的说:“我不想听到他们的消息,你别说了!”
宇墨叹口气,幽幽的开口:“翩翩,别骗自己了……你恨他们,却也放不下他们……”
“住口!你又不是我肚里的虫,怎么知道我想些什么?”翩翩怒气冲冲的打断他,眼神却不看他。
靳宇墨,你这个混蛋!你怎么可以这么了解我?你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就说出我心底的纠结?你既然了解我,就不要揭开我的伤疤;你既然了解我,就不要让我去面对,我无法面对的血淋淋的现实!
翩翩的眼泪又滑落下来,她倔强的将脸扭向床铺内侧,不去看坐在床边的靳宇墨。
宇墨伸出手去,温柔的擦去她的泪水,轻轻的说:“翩翩,不管面对什么样的悲伤,逃避都不是最好的办法,要面对它,打败它!”
翩翩不理他,眼泪却扑簌扑簌流个不停。
宇墨继续低低浅浅的劝说道:“虽然他做了很多不可挽回的错事,但是,他毕竟抚养了你九年……”
翩翩忿忿的打断他:“他有他的目的!他是为了让我死心塌地的听从他的摆布!”
宇墨叹口气:“就算是这样,他也并没有逼你做什么。何况,洛夫人和洛昭贤……洛一飞……都是不知情的,他们是无辜的。”
翩翩的眼泪落的更凶了:“谁让他们是一家人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