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奶奶再加把劲儿，马上就出来了。”

赵氏进产房前，沈氏为了与她打气，让所有人改了称呼，先唤她一声‘奶奶’。只可惜这‘奶奶’不过是听着好听罢了——从早上到晚上，赵氏累得都脱了力，孩子还不曾生出来。

看见头了！

两个稳婆欣喜地对看一眼，整整一天，累的她们两人连口水都没功夫喝，如今可算是要生出来了。

两人正顾着高兴，只听见哐啷一声巨响，端水的小丫头将手里的铜盆掉到了地上，盆里的水将两人身上的裙子都溅湿了一大半。

那小丫头双眼瞪得比那铜铃还要大，惊骇欲绝地尖叫：“怪，怪，怪……”

钱媒婆一手拎起裙摆，没好气地道：“作死，你这是赶着去投胎啊？怪什么怪，我看你才怪！出去，出去！”那小丫头还真个不管不顾地，爬起来大叫着跑了出去。

其余的人听见响动，都围过来看究竟，只是都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屋子顿时静谧了下来，只剩下赵氏低低浅浅的呻吟声：“奴的儿子，奴的儿子生下来了吗？”

钱婆子气恼地转过身来，打算继续伺候赵氏生产。赵氏已经分娩完成，胎儿落在草席上，王婆子摊着两手，一只手上还绕着一根血糊糊的脐带，赵氏双眼死死地盯着那个刚落地的胎儿，随即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钱婆子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刚才呆住的丫鬟媳妇子们突然惊醒过来，疯了一般，尖叫着朝院子里跑去。霎时间，原本拥挤热闹的产房变得空空荡荡。

院子里灯火通明。沈氏坐在湘妃塌上，身子微微前倾，正殷切地注视着房里的一举一动。不想原本在产房里服侍的七八个丫鬟媳妇子，好似身后有鬼追着一般，争先恐后地从产房里涌出来。前面有跑的慢的，被后面着急的人生生推到地，再被人从身上踩过去。

这些人出了房门，跳着脚满院乱串，嘴里还不停地尖叫，声音振聋发聩。一股不祥的气息顿时弥漫了整个马家。

这是个什么情况？赵氏死了？胎儿死了？还是赵氏难产，导致大人小孩儿都死了？悦尘音朝产房望了一眼，随即将这些想法都否决了，这些人又不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若只是死人，这些人绝对不会恐慌成这样。

不怕，稳婆还在房里没出来！沈氏努力下压心里头莫名的恐慌，呵斥道：“这是怎么回事？”话刚出口，瞬间就湮没在尖叫声里。

“都给我停下来！”绿萝使劲儿拍了拍案板，大声吼道。只可惜除了案板上的茶杯被震得动了一动之外，满院尖叫的丫鬟媳妇子没一个人停下来。

悦尘音看见那茶杯的盖子磕着茶杯发出了清脆的响声，灵机一动，忙上前捧起茶杯，站到踏上，使出全力将茶杯掷到地上。

“啪——”的一声脆响，绿萝接着大喊：“不准再叫！谁敢再叫，重打四十大板，一家子都撵出府去！”

在恫吓之下，尖叫声终于慢慢平息。只是这些人停留在原地，不敢挪动分毫。绿萝气急，吼道：“都杵着不动做什么！还不赶紧过来，等老祖宗请你们呢?”这些丫鬟媳妇子这才像回过魂来一般，走到沈氏跟前跪了一地。

院子里安静了下来，沈氏极其艰难地张口，一字一句地问道：“是不是赵新娘出事情了？”

众人相互对望了一眼，微不见地摇头。沈氏的眼睛慢慢瞪大，然后蓦然闭上双眼，身子抽搐着朝一旁歪了过去。

好容易安静下来的院子，霎时又乱了起来。

“红缨，快去请大夫！”绿萝跪在塌前，一手勾着沈氏的脖子，一手拼命掐沈氏的仁中，“快拿一碗凉水来！”

一大碗凉水灌了下去，沈氏只被呛得咳嗽了几声。绿萝将手在身上擦了擦，直接去抠沈氏的喉咙，沈氏皱了皱眉，依然紧闭双眼，昏迷不醒。

悦尘音爬在沈氏嘴边听了听，发现沈氏喉咙呼啦啦地响，想来是被痰堵住了喉咙。她抬头扫视了院子一番，道：“绿嬷嬷，现在这里一团乱，祖母又晕了过去，薇儿又小做不得主，不如去将母亲请过来主事，好不好？”

绿萝想想也是，没个主子主事，这些下人都乱成一团，常常是两三个人做同一件事情，不仅没有效率，争抢还容易发生口角。只是李氏现在也身怀六甲，不宜劳累。这样乱的场面，万一再动了胎气，后果简直不看设想。

悦尘音看她神色，便知道她心里犹豫什么，道：“绿嬷嬷，大夫还得一会儿才能来。祖母好像被痰卡住了喉咙，又吐不出来。不如去削一节细竹管来帮祖母吸出来罢。”

正好院子里有一小从观音竹，下人当即削了一截递上来。绿萝将竹管拿在手里反复地看了看，道：“姑娘，这个怎么用？”

“绿嬷嬷，薇儿来把。”悦尘音忍住反胃，提出由她来。绿萝犹豫地看了她一眼，姑娘再是聪慧，那也只是一个小孩子，万一力道在把握不好，弄巧成拙怎么办？

悦尘音有点着急，道：“绿嬷嬷，这不能再拖，越拖对祖母越不利。不如薇儿告诉绿嬷嬷怎么作罢。”

拖的越久，大脑缺氧的时间越长，到时候沈氏即便是醒过来也合白痴没什么两样了。如此，李氏正好可以借这个由头将沈氏的几个心腹丫鬟，连带着她一起活剥了皮。

“紫络姐姐、蓝茵姐姐，你们两人过来帮忙将祖母的嘴捏开。”悦尘音跪倒沈氏脑袋边，开始指挥起众人来，“绿嬷嬷，你一会儿将竹管插到祖母喉咙里，帮祖母将痰吸出来就行。”

紫络、蓝茵两个人将沈氏的嘴撬开后，悦尘音忙让绿萝将竹管一端插入沈氏的食管，将沈氏喉咙里的痰吸出来。

看绿萝抬起头来，悦尘音忙喊道：“快端两碗凉水上来！”绿萝用一碗凉水漱口，紫络和蓝茵两人将另外一碗凉水给沈氏灌下去。

众人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任何声响，以免惊扰到沈氏。只觉得过了很久，久得众人觉得自己都要石化了，沈氏才咳嗽两声，缓缓睁开眼睛。

其实从第一个尖叫的小丫头算起，道现在也不过才过了短短的半盏茶时间而已。

沈氏醒过来之后，只朝产房那个方向看过去。绿萝知其心意，忙朝产房跑去，还没到门口，两个稳婆就相互搀扶着朝外走。

绿萝朝屋里看了一眼，问道：“怎么样了？”

“怪，怪，怪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