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醒过来后，迫切地想要知道孙子的状况，眼睛只朝产房方向看。绿萝知其心意，打算进屋去问问，正巧两个稳婆相互搀扶着出门来，绿萝问道：“里面情况怎么样了？大人小孩儿可都还平安？”

钱婆子扯了扯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道：“怪，怪，怪物！”绿萝心里一凛，也不敢回身去看沈氏，直接钻进了屋子。赵氏昏睡在床上，外侧躺着一个裹好的襁褓。

绿萝愣了一下，不明白为什么众人会那样惊恐。待她蹑手蹑脚走到床边，看清了襁褓里的胎儿之后，差点也惊叫出声。想到院子里的沈氏，绿萝忙捂住嘴，只是两腿一软，跌坐在床边，和那胎儿来了个脸对脸。

院子里，两个媒婆你推我，我推你，最后还是王婆子上前合沈氏行了一个礼，道：“老祖宗，贵府奶奶已经安全生产，孩子也裹好了襁褓，这里也没我们两个老婆子什么事儿了，我们就此告辞罢。”说罢，和钱婆子相互搀扶着，就想要离开。

稳婆接生后连喜钱都不要就要走，这事儿未免太过蹊跷。沈氏动了动嘴皮子，说了几句话。只是声音太小，谁也听不清。

“慢着。”悦尘音看沈氏有话要说，忙将两个稳婆喝住。将耳朵贴到沈氏嘴边听了一阵，抬起头来，道：“老祖宗说，两位稳婆与我们马家接生幸苦了，还请两位留下来，让我们马家好好招待一番。”

绿萝两腿打着颤，扶着墙走道门槛边，极力镇定道：“快将两位稳婆请到花厅里喝茶！萍儿、莺儿，你们两个进去照顾赵新娘罢。”

一群丫鬟媳妇子们，半拉半拽地将两位稳婆请到了上房里。萍儿、莺儿两个丫头应声进门，路过绿萝身边时，听见绿萝小声地道：“不管见到什么，都不准尖叫，不然就等着杖责至死！”两个丫头身形一滞，点头进屋，不明白平常最是和蔼可亲的绿萝怎么会说这样的狠话。

绿萝出来后，合紫络三人悄悄使了个眼色，三人心里一沉，明白情况一定不乐观。要合力瞒过沈氏去才好。

沈氏眨了眨眼睛，表示有话要说。绿萝忙俯身过去，听了一会儿，脸上浮现出为难的神色来，道：“老祖宗，赵新娘已经平安生产，孩子也很健康。老祖宗才现在身子不好，要看也不急在这一时。不如等大夫与老祖宗诊治过了，奴再将孩子抱到上房与老祖宗看个够，好不好？”

悦尘音心里咯噔一下，这绿萝明显不会说谎话，要是孩子健康得很，怎么这么久了一声啼哭也无？难道真是孩子死了？还是大人孩子一起死了？所以绿萝怕刺激到沈氏，不肯说实话？

悦尘音实在是无解，只得暂时将此事丢开。只是她免不了好奇，好奇这产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能吓得这么多人行为失常。

沈氏听了绿萝的话，气得两眼直翻，眼见着又要晕过去。绿萝忙与她顺气，道：“老祖宗千万别着急，不是奴不肯将哥儿抱来与老祖宗看。只是现在风大，哥儿刚出生，不宜吹风。”

见绿萝不肯将孩子抱出来，沈氏索性一点点朝外扳动身子，大有绿萝不帮忙，她就要这样蹭到产房去的架势。

绿萝本来就惊吓过度，如今沈氏这样，急得绿萝办点办法也无。幸好红缨带着大夫进了院子，绿萝听见脚步声，欣喜地抬头，道：“大夫来了！”心里指望借此打岔，让沈氏暂时忘记孙子一事。

那大夫过来与沈氏号了脉，叹气道：“将老祖宗移回房里去罢，院子里有风，不好下的针。”

沈氏哼哼几声，表示不愿意回上房。绿萝狠了狠心，不顾沈氏的意愿，让人将软塌抬回了上房。大夫与沈氏下了针，写了药方，嗔怪道：“都说了老祖宗这身子最忌情绪过于激动，怎么就是不听？如今弄到这般田地，可怎么处？”

收了针，沈氏已是能勉强坐起来，话也能勉强说清楚了，道：“大夫，你说我这老婆子还能捱多少时日？”

大夫一愣，没料到沈氏问得这般直接。遂笑道：“老祖宗说的这是什么话！且将心放宽，好好调养，不怕日子不长久的。”

绿萝还打算仔细询问。悦尘音听着这话像是要不好，忙扯了扯绿萝的衣袖，示意绿萝背着沈氏再仔细问病况。

沈氏看在眼里，心里起了一番计较，道：“红缨，你去请奶奶过来主事；绿萝，你去帐房支十两银子，送大夫出府；紫络，蓝茵，你们两人去找厨娘做些酒菜，招待那两位婆子。另外，让下午进过产房的所有人都去陪着吃酒。”

老祖宗要做什么？这明显就是想将她们几个支开。四个丫头相互对望一眼，此时此刻，她们恨不得守着沈氏一步不动，那里肯离开半分。沈氏也不动怒，微微抬眼睨着她们，冷笑道：“原来我现在说话这样不好使了？连你们几个也使不动了？”

沈氏这么多年，还没对四人说过如此重的话。四人无法，只得看了悦尘音一眼，相续去办沈氏交代的事情。只希望悦尘音在关键时刻也和平时一样机灵，千万别再让沈氏出状况了。

绿萝四人走后，沈氏和悦尘音道：“薇儿，上午他们送来的枇杷是不是还剩了好些？祖母现在想吃，薇儿去与祖母拿过来好不好？”

悦尘音在心里叹了口气，道：“宝珠姐姐，祖母想吃枇杷，薇儿怕黑不敢去，你去拿一下好不好？”

支不开悦尘音，沈氏也不气闷，闭着眼睛，专心致志地养起精神来。这反倒让悦尘音奇怪了起来，不明白沈氏为什么要将几个丫头都支开。难道不是为了做什么事情？

没等悦尘音想明白，李氏就挺着个大肚子进了上房。旁边的两个娘子赶忙将手上的垫子垫到楠木官帽椅上，请李氏入座。

李氏左手扶着春兰，右手扶着冬梅，坐稳了方道：“母亲这么晚唤儿媳前来，不知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沈氏睁开眼睛，强打起精神来，道：“巧儿，我现在身体是个什么状况，相信你也看见了。这个家，日后迟早也是要都交给你的，现在你就多费心些，多照顾赵新娘他们母子些罢。”

李氏听得母子二字，不由得心里打了个突，随即又想到：若是赵氏真是平安生产了，那婆婆怎么可能让她来照顾赵氏母子？因笑道：“若是平时，这种事儿媳是断然不敢推脱的，只是现在不必以往，儿媳肚子也六个多月了，那里敢托大？”

沈氏想了想，道：“罢了，我也不勉强你，你去罢。”

“那儿媳就告辞了。“李氏真个站起身就要走。随即想到，若是为了这点子小事，婆婆也不至于大晚上请她来。更何况赵氏生产，一屋子的产婆、丫鬟、媳妇子都吓得满院子乱串。这会儿婆婆偏没事儿人似的，肯定有问题。

刚走到廊檐下，李氏心思已经是转了一圈儿，笑道“既然都走了这一遭，奴这个做大娘的不去看看赵新娘也说不过去。春兰，扶奴去西厢房。”

屋子里隐约听见李氏说要去西厢房看赵氏，除了沈氏不以为意地闭上眼睛，绿萝几个人都气愤不已。连产房布置在西厢房都知道，这个院儿里还有什么是她李氏不知道的？

悦尘音低下头，原来沈氏绕这个大个弯儿，就是为了个这个啊！看来绿萝千方百计想要阻拦的真相，也许马上就要公之于众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