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珠朝上房狂奔而来，嘴里大声叫喊着：“不好了，慧娘新娘吐血晕过去了！”

此时正是中饭时，悦尘音正服侍沈氏吃午饭。沈氏闻言，刚端到手里的碗铛的一声掉到了地上，碗里的五色豆粥撒了一地，也撒了悦尘音半身。

悦尘音的心脏漏跳一拍，道：“绿嬷嬷，快拿一件干净衣裳来与老祖宗换。红缨姐姐，快让小丫头进来打扫。”

说话间，宝珠跌跌撞撞跑进来，噗通一声跪倒在长毛地毯上，将头磕的碰碰直响，哭道：“老祖宗，快去看看我们新娘，救救我们新娘罢。”

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沈氏霎时就恢复了常态，瞪着宝珠厉声追问道：“哭什么哭！不准哭！到底是怎么回事？快说清楚！”

宝珠在沈氏积威下，吓得浑身颤栗，道：“早晨慧娘新娘还好好的，谁知道吃了姑娘送过去的五色豆粥，不过一个时辰就说肚子痛，到了中饭时吐了一口血，接着就疼的晕了过去。”

果然和她有关！悦尘音垂下长长的睫毛，心里苦笑，这么多人吃五色豆粥，只慧娘有事，那粥又是她送的，她还能撇的清吗？也许是慧娘还吃了别的？两样相冲突，食物中毒了？

同时，悦尘音心里无比清楚，这一切只怕都是李氏搞的鬼！怪只怪自己太过大意，明明对李氏有所警惕，偏偏还认为李氏当着马存善的面不敢有所动作。结果李氏早就算计好了，要马存善开这个口，这样她就找不出拒绝的理由，好一个一箭双雕之计！

不行，她绝对不能如了李氏的意！

“还不快请大夫！”沈氏忙吩咐丫头去请大夫。绿萝忙忙地找来衣裳与她换上，几个人匆匆朝慧娘院子里赶去。

一路上，众人极是静谧，除了急促的脚步声，就各自的呼吸声。

往常这群人不论去哪里，一路上总是有说有笑地，极是热闹。今日这种情况下，就连绿萝也沉着脸闷头朝前走，其余的丫鬟媳妇子深怕沈氏迁怒自身，咳嗽一声都不敢，更是恨不得连呼吸都停了才好。

悦尘音低着头，一路小跑着才跟上沈氏的步伐。当她们赶到慧娘院门口的时候，马存善也刚好赶到，李氏挺着个肚子，也赶了过来。

众人绕过屏风进到里屋。慧娘正披散着头发，双手捂着肚子在床上打滚。隆冬时节，慧娘额头沁出的豆大汗珠将头发都浸湿了，湿漉漉地贴在脸上、背上，月牙白的袄子被殷红的血渍侵染成了妖异的银红色。床上，到处都是斑斑血渍。

慧娘意思已经渐渐模糊，众人进屋好一会儿她才感觉到，强忍着腹中如刀绞一般的痛意，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老祖宗，求你救，救奴。”

说话间，慧娘的脸露了出来，青紫色皮肤，接近乌黑的嘴唇，嘴角的血丝，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胆小的丫鬟被吓的尖叫不已，更有丫鬟直接昏了过去，屋子里乱成一锅粥。

悦尘音心里一惊，难道是食物中毒？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大出血的慧娘，孩子是肯定保不住了，就是不知道慧娘能不能保的住。

马存善最爱的便是慧娘如雪如脂一般的肌肤，如今看见一张鬼脸，不由得就将大步前进的腿停下来，惊叫道：“怎么会这样？”

沈氏看见这么多血，想到孙子肯定没了。一时间气血上涌，痰迷了心窍，喘不过气来，一头就朝地上倒去。马存善忙扶住母亲，对浑家，道：“巧儿，你快回去，这里这样血腥，你怀着身孕，不吉利。”

马存善将母亲放到榻上躺好。沈氏并不曾晕过去，只是双眼直翻，嘴歪向一边，四肢痉挛。绿萝几个丫头，围着沈氏急得团团转，恨不得能以身代劳。

悦尘音晓得这多半是中风，忙跳上塌去，眼角扫到李氏脸上一闪而过的欢喜，拉着沈氏的手，道：“祖母，是不是被痰卡着喉咙了？”

马存善仔细一听，果然母亲喉咙嘶嘶做响，合那拉风箱一般，忙让人端碗凉水过来灌，灌了大半碗，沈氏咳嗽了几声，吐出一口浓痰，方睁开眼睛醒过来。

“祖母？”悦尘音摇了摇沈氏的胳膊，沈氏也不应声，只盯着房梁流泪。

马存善一阵心酸，将母亲放回塌上平躺着，回过头来看见浑家还不曾走，忙道：“巧儿，你快回去罢，这里太乱，万一你再出点什么事儿，让我可怎么办？

李氏一脸犹豫，不肯离开，道：“爷，这里一团乱，你一个大男人……”话没说完，马存善将母亲抱到软塌上，过来将她推出门去，道：“这么多丫头在，还怕忙不过来？更何况你在这里不仅帮不上忙，还要人分心照顾你，快回去罢。”

李氏无奈地点头，道：“那奴就先回去了。”走了两步，又折回来，道：“爷，奴将夏荷、秋菊两个丫头都留下来帮忙。她们两个机灵，爷使起来也顺手些。”

“春兰，冬梅，你们两个好好伺候着奶奶，不准再有半点差池！”慧娘肚子的孩子眼看是保不住了，马存善心痛之余，更是不想浑家肚子里的孩子有任何闪失。

一屋子的丫鬟全朝沈氏这边挤，谁也不敢近身去服侍已经有点疼的发狂的慧娘。悦尘音从塌上溜到地面，去洗脸架子上扯下一块大手巾，折成条状递给宝珠，道：“宝珠姐姐，将这个手巾与慧娘新娘含在最嘴里，免得她疼极了自伤。”

宝珠接过帕子，试着靠近慧娘。慧娘疼得红了眼，宝珠试了几次也没能将帕子放进慧娘嘴里，手腕反而还被慧娘咬住了不放。宝珠甩不脱，疼的大声尖叫。

悦尘音爬上chuang头，想要帮忙，奈何她人小力薄，只好喊人帮忙，道：“你们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来帮忙！”

马存善这才挨过来，强行将慧娘脑袋掰开，宝珠的手腕上的肉生生被慧娘咬了一小块下来，血流不止。悦尘音抢过宝珠手里的毛巾，道：“爹爹，捏她下颌，让她将嘴张开。”

马存善一手勾着慧娘的脖子，一手将慧娘嘴捏开。悦尘音壮着胆子将慧娘嘴里的肉讨出来，再将毛巾塞到慧娘嘴里。舒了口气，对一旁捂着手腕只晓得哭的宝珠道：“宝珠姐姐，你先下去找个人帮忙上药罢。”

慧娘继续满床打滚，好几次都差点掉到地上。悦尘音看这样也不是办法，和马存善道：“爹爹，慧娘新娘这样乱动，一会儿大夫来了不好诊治呢。”

马存善险恶地看了下身上沾染上的血迹，道：“快拿绳子，先将她捆起来再说。”小丫头去找了截绳子上来，马存善又和几个丫头将慧娘绑在床头。

慧娘挣扎了几下，绑在手腕上的绳子勒进了肉里，身下的血更是汩汩地朝外流。悦尘音转过头去，不忍再看，拉过夏荷道：“夏荷姐姐，麻烦你回屋去拿一套衣服来与爹爹换罢，一会儿大夫来了，爹爹这样也不好看相。”

红缨听了，也忙折身回上房，拿了件素色的家常袄子来与悦尘音换了。

等了很久，大夫终于来了，慧娘已经是又疼晕过去。大夫忙忙地上前与慧娘诊了诊脉。马存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焦躁地问，道：“大夫，怎么样？”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保不住小孩儿，大人总能保的住罢？大夫摇了摇头，起身收拾诊箱，道：“老夫无能，诊不出来贵府如夫人所犯何症，马爷另请高明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