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娘摔倒这事儿，查来查去，最后也没能查出个所以然来。

马存善大怒，只当真是丫鬟走路毛躁不小心。将滑倒的那个小丫头重责四十大板撵了出去，洒扫上的婆子丫鬟每人扣了三个月月钱。至此，此事便不了了知，彻头彻尾成了个无头公案。

且说当日临走的时候，悦尘音心里惦记着那块滑溜溜的薄冰。红缨抱着她路过时，她道：“红缨姐姐，快放薇儿下来。”

红缨不敢做主，看向沈氏。沈氏也不明所以，道：“放她下来罢。”

悦尘音找到她记忆中那块冰上，双脚用力踩来来去，道：“红缨姐姐，快来帮薇儿踩这地。都是它不好，害得慧娘摔倒，又害得薇儿吐血。”只是不论她如何踩，脚底下只有薄雪，没有薄冰。

沈氏看见了，笑道：“哪有自家摔了反去怨地的？真是孩子气地紧。”

绿萝在一旁笑道：“往常老祖不还嫌姑娘太稳重了，一丝孩子气也没有吗？今日姑娘这般孩子气，应该正合老祖宗心意才是。”

“我那是心疼她。如今这样一团孩子气，看着才像一个正经的小姑娘。”沈氏冲孙女招了招手，“快过来，别踩了。小心冻着。”

红缨上前将姑娘抱起。悦尘音将头埋到红缨怀里，闭着眼睛想事情。

薄冰会消失有三个可能。第一，融化了；第二，她眼花了；第三，有人动了手脚。

滴水成冰的天气里，自然是不会融化掉的。悦尘音也敢肯定自己绝对没花眼。那就只剩一种可能性了。能在沈氏眼皮子底下动手脚，这人倒是真不简单。

后来马存善处置众人的时候，悦尘音也没将这事儿讲出来，由它烂在心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有什么资本去管闲事？更何况大宅门里最不缺的就是相互倾轧、算计，她管得了这次，下次呢？索性放手，倒还干净。

“红缨姐姐，将古琴带上，薇儿去合母亲请安。”越临近年关，悦尘音越是不开心。不论吃什么，做什么，总能想起当初在茅草屋里，和母亲一起过年的样子。偏还要扮演没心没肺只知道开心的小姑娘，更是觉得异常的身心疲惫。

紫络拿过一件大红牡丹团花斗篷，悦尘音挥了挥手，道：“不穿大红的，穿那件杏黄缎面的罢，这件太招摇了。”

“要过年了，本来就应该越喜庆越好啊。”紫络不太赞成地摇头，瞥见红缨瞪过来的眼光，忙闭嘴下去将那件杏黄绣折枝牡丹的斗篷拿出来与姑娘穿上。

穿好衣裳后，悦尘音先去上房里辞了沈氏，这才领着红缨、紫络两人朝李氏的院子里走去。跨进了李氏院子大门，悦尘音故意将脚步声放重，和站在屋外廊下的春兰打招呼，道：“春兰姐姐，母亲今日怎样了？”

春兰忙迎上来，笑道：“姑娘又来请安？快进屋罢，外面冷。”屋子里，李氏半依在床榻上，马存善还不曾出门，正端着碗哄浑家吃五色豆粥。

马存善听得义女来，忙放下粥碗，上前将棉帘挑开，冲着女儿招手道：“快进屋来，这样冷的天还来请什么安！明个儿别来了，小心冻坏了身子。”

悦尘音进屋先合养父母见了礼，道：“爹爹、母亲养育薇儿一场，薇儿无以为报，只能事事勤勉些，好讨爹爹和母亲的欢心。”

马存善听了不过哈哈一笑，看见红缨背着琴盒，打趣道：“不晓得爹爹今日有没有这个耳福，听一听薇儿弹琴啊？”

悦尘音躲脚，撒娇道：“爹爹！”

李氏陪着笑了两声，道：“奴见薇儿天资聪慧，远非寻常的女孩儿家能及。只是这天资再好，也得后天努力才能成大器。因此奴让她日日都来奴这里，或背书、或练琴，以期她日后能成大器。爷，奴这样要求薇儿，是不是太过严格了？”盈盈双眼，直瞅着相公。

岂止是严格，简直就是严厉。悦尘音眨着眼睛，在心里默默地催眠自己：捧杀捧杀，大家子里的媳妇儿若是想让别人的孩子不好，只一味惯着便是。李氏这样严格对她，她说不定日后真能成气候。

马存善看了眼浑家。李氏半依在床头，身材并不有因怀孕而变的臃肿，反而更有一种说不出的成熟风韵。马存善不由得看痴了，语无伦次道：“自古慈母多败儿，玉不琢不成器，巧儿这样对薇儿，自然也是为了薇儿的将来做打算。”突然醒悟到有女儿在，忙咳嗽两声，道：“薇儿，弹个曲子给爹爹听听。”

红缨将琴放到案上。悦尘音站上前，弹了一首新学的《白雪》。窗外白雪皑皑，倒也十分应景。对于听惯了靡靡之声的马存善来说，如此曲高和寡的《白雪》，倒像是催眠曲一般，让他听得昏昏欲睡。

李氏也好不了多少，强撑着听完了曲子，想到相公好容易在家一日，道：“行了，今日就放你一日假罢。不用再做功课了。”

悦尘音感激地看了马存善一眼。马存善醒过神来，忙道：“早上做那五色豆粥拿食盒装了，让姑娘带回去与老祖宗尝尝。这粥是我昨日听一位朋友所说，极是养生不过。”

春兰拎了两个食盒上来，道：“老祖宗那里已经是使人送过去了，赵新娘那里奴也正要送过去，只是慧娘新娘那里要迟些，须等奴回来了再送去。”

“这粥就凉了就不好吃了。”马存善皱着眉，看见立在一旁的红缨、紫络两人，笑道：“哪里需要这样麻烦。让红缨两人先将粥送过去把慧娘，再回来接姑娘回上房便是。”

悦尘音可不想呆在这里，忙道：“薇儿想弟弟了，要和红缨姐姐一起去慧娘新娘那里看弟弟去。”

“去吧，路上小心些。让弟弟不许淘气，一会儿爹爹得了空就去看他。”马存善上前与义女系好斗篷，嘱咐两个丫头一路小心伺候，送出大门方回来。

将粥送到慧娘处，悦尘音心里惦记着要回去练习写大字，只略略坐了坐就回了上房。

快中饭时，慧娘的贴身丫鬟宝珠慌慌张张跑进院子。一路跑一路喊：“不好了，慧娘新娘吐血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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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作者：诸葛柒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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