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婆和壮汉两人带着悦尘音,在集上左绕右绕走了小半个时辰,方进了一个背街的小小四合院儿。
媒婆径直走到西厢房,掏出钥匙将门打开。屋里光线很暗,除了地上有几个看起来很干净的破碗并一个装水的陶罐,别的家私一概全无。两扇破窗户已是被人从外面钉死了。
屋里关着好几个蓬头垢面的小女孩儿。那些小女孩儿看见媒婆,全都惊恐地缩到墙角,瑟缩成一团。
媒婆也不看她们,示意壮汉将悦尘音放屋子里。那壮汉将悦尘音往屋子里一扔,就涎着脸上去对媒婆动手动脚,道:“你可是许了我今日的,正好他们都不在……”
“你这个短命鬼!还能少了你的好处不成?”媒婆用手点了那壮汉额头一下,嗔了他一眼。那壮汉依然酥倒,慌慌忙忙就要扯那媒婆的裙子。
媒婆拽着壮汉出了门,慌忙间也没忘了将们锁上,留下一群孩子和那壮汉一搂着去别屋快活去了。
等脚步声走远了,悦尘音方从那裹着她的大衣赏里头钻出来。那衣裳也不知道多长时日不曾浆洗,一股子怪味儿熏得她直欲干呕。
屋子里的其他孩子都惊恐地盯着悦尘音看。悦尘音忙呜咽几声。其中一个年岁大些的女孩儿看她可怜,道:“我帮你把帕子拿开,你别哭好不好?”
悦尘音忙点点头。那女孩儿就上前将她嘴里的帕子拿了出来。悦尘音刚说了一声谢谢,就开始干呕起来。这屋子里充满了便溺的臭味儿,也不比那衣裳好闻多少。
半响,悦尘音方停止干呕。着眼打量起这屋子,以备再次逃跑。只是很快她就失望起来。
这房间算不得密室,只是悦尘音这样的三岁孩童的一己之力想要逃跑,却也是不可能。
悦尘音想了想,对刚才帮她那小姑娘道:“姐姐,帮我把手上的绳子解开好不好?”她被捆了一夜,四肢早就又酸又麻。
那些小孩儿全都摇着头往后缩,其中一个道:“不行,我不敢。要是被他们发现了会将我们打死的。”远远的躲着悦尘音,就好似躲着瘟疫一般,不敢上前一步。
悦尘音这才发现,这些孩子们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或深或浅,满满都是紫色的瘀痕。悦尘音放弃联合众人之力逃跑的念头,看着不远处那装水的陶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道:“姐姐,帮我拿点水喝好不好?”
刚才替她拿开帕子的那女孩儿站出来,拿起地面的破碗,用衣摆擦了擦,从陶罐里倒了点水端到悦尘音嘴边。那水黄乎乎的浑浊不堪,还有红线一般的东西在里面飘动。
悦尘音再次别过头,哇的一声又干呕起来。那女孩儿无所谓的将那碗水又倒回陶罐,缩回墙角继续看着她。
其实悦尘音从昨日早饭之后,就滴水未进,此刻她已是什么都吐不出来。
悦尘音缓过劲儿来,回过头来抱歉地对那女孩儿笑了笑。开始刻意地套起近乎来,指望从这些女孩子嘴里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谁料这些女孩儿一问三不知。其中两个大点儿的女孩儿更是连自家叫什么都不知晓,更遑论其它。
悦尘音失望至极,闭着眼睛留下泪来。母亲被捉,她被卖,以后还有相见的可能吗?
酉时,日暮西沉,倦鸟归巢。
僻静的后巷行来一顶青布小轿。
那轿子到了巷子最深处的一扇门前停了下来。随行的青衣小鬟上推了推门,发现后门从里面下了木闩,拍了几下,喊道:“吕妈妈,吕妈妈可在家?”
门里答应一声,道:“在呢,在呢。”吱呀一声,木门被打开,露出一张堆满笑的脸。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买下悦尘音的媒婆。
吕媒婆笑道:“姐姐今儿个这么早就来了?”那青衣小鬟点了点头,反身将小轿的轿帘打起,里面走出个一脸严肃的中年妇人来。问道:“可有好货色了?”
“有,有。”吕媒婆侧身,请那妇人进院子,道:“好几个呢,就等着你来挑。”
那妇人脸上方露出一丝笑来。吕媒婆插上门闩,对刚出房门的壮汉道:“去将那几个孩子都带过来给奶奶瞧瞧。”
除了年纪较大的两个,所有的孩子都被带到了天井里。悦儿低着头混在末尾,和其他孩子站在一起矮了大半个头,很是扎眼。
那妇人粗粗的将孩子都看了一遍,轻微摇了摇头。那青衣小鬟就道:“吕妈妈,你这里的货色可是大不如前啊。”
吕媒婆急了,上前揪起悦尘音的头发,送到那妇人跟前,道:“奶奶你再好好看看。这孩子长的多周正。”
悦尘音死命扭动身躯,朝吕媒婆吐口水骂道:“该死的老妖婆,快将我放开!”
那妇人又仔细看了悦尘音。摇头叹气,对青衣小鬟道:“好是好,只是性子刚烈了些,怕是不好驯服。年纪又小,养她到十二三岁再赚银子,莫怕得十来年?行了,再去王妈妈家看看罢。”说罢带着丫鬟顺着后门走了。
吕媒婆点头哈腰地将那人送了出去,道:“奶奶,回头有需要了还来啊。”回过头来就变了脸色,对那大汉道:“给我打!打完了关起来,不给晚饭吃!”
且说刘氏昏昏沉沉地醒来。只当和往常一般,睁眼去看女儿,不想入眼却是天青色的纱帐。
身上盖的也是银红色织金妆花缎被。刘氏霍地起身,露出只着葱绿抹胸的身子。想起昨日的种种,刘氏忙不迭地捂着胸尖叫起来:“啊——”
夏俊民天人交战了一夜,此刻正靠在外间的椅子上打盹。听见叫声慌忙进屋,在离床三尺远处停了下来,道:“秀姑,秀姑你先别叫。”
刘氏透过纱帐看见夏俊民,捞起锦被裹住身子,怒道:“夏俊民!奴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小人!居然做出这种事情来!你真是太卑鄙了!你无耻……下流!”
别人不知道,夏俊民却是这知道,似刘氏这般已经怒极。
夏俊民又怕引来家人,忙上前捂着刘氏的嘴,解释道:“秀姑,你听我说,昨天夜里我没有那……我一直在外面书房呆着。”
刘氏狠狠地盯着他,就像是无声的控诉。夏俊民低声央求她道:“秀姑,你听说我。我真的没有……也不知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放开你,你别叫,咱们慢慢说好不好?”
刘氏瞪着夏俊民。夏俊民直直地迎着她的目光,没有半分躲闪,眼底除了真挚与坦荡,还有爱慕以及……炙热的***。
刘氏是成过亲的人,自然知道如今他俩这样的姿势对男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忙点头应允。夏俊民舒了口气,将手挪开,离得远远地坐下。
刘氏恨恨地道:“不是你把奴强行掳了来,又能是谁?悦儿呢?你们又把悦儿弄到哪里去了?”
夏俊民擦了擦额头的汗,道:“秀姑,是谁将你掳来这事儿我真是不知情。不过你放心,这事儿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刘氏看他样子不是撒谎,又甚是牵挂女儿。道:“那好,你赶紧出去。等奴穿好衣裳,你就使人送奴回去。奴家去等你的交代也一样。”
夏俊民只得满心苦涩地退到外间。倘若昨夜只是一场梦,他真愿长梦不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