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早饭后，悦尘音合红缨学习下棋。每步都故意急急落子，众人看她猴急的模样，又逗她说摆错了地方，她就又蹦又是跳地耍赖，要悔棋。

众人存心要沈氏欢喜，越发逗她，道：“落棋无悔大丈夫！”

悦尘音一骨碌钻进沈氏的怀里，方道：“观棋不语真君子。再说薇儿不是大丈夫，薇儿是小女子。”

沈氏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点着她的额头道：“你啊，小小年纪那里学来的这些浑话？尽逗人发笑。”

悦尘音伸出手指头，指着红缨她们，道：“昨日红缨姨和蓝茵姨下棋的时候说的啊。”

正欢笑间，一个小丫头进来回话，道：“大管家让奴来请老祖宗示下：沈家大奶奶来给老祖宗请安，老祖是见还是不见？”

沈氏的好心情被一扫而空，微微嫌恶地皱眉。绿萝竖起眉毛，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怎么不直接叉出去？下次这种事情不准再来回报！”

沈氏摇头，道：“都是亲戚，不好做的太绝。从我私房里拿二十两银子打发了她罢。就说我病了怕过人，下次再见罢。”

绿萝想了想，叫住那小丫头，道：“老祖宗，这只怕是不妥。别人还犹可，这沈大奶奶就是个女光棍啊，岂是这二十两银子能打发得了的？只怕听说老祖宗身体不适，更要进上房来看的。”

沈氏叹了口气，情急间不知道如何处置方好。悦尘音眨了眨眼，天真地看着沈氏，道：“要是遇着祖母不在家，有人来请安可怎么办呢？”

沈氏眼睛一亮，道：“对！你就说我出门了，一时半会儿不得回来。她要等就让她等，饭时也管她吃喝，别的通不理会。”

红缨心思一动，笑道：“老祖宗，既然说了出门了，不如真出趟门罢？顺便去吉庆绣房看看姑娘的衣裳做好了没。”

女人家，提起新衣裳是没个不爱的。沈氏自然也不例外，何况她这次做的衣裳也不少。因道：“去可以，只是不准打你们姑娘的旗号。紫络，你再使人去问问慧娘她们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这年头的女子等闲也不出门，因此除了李氏以看家为由不去；慧娘自觉上不好看不去，别的女眷都回话说要去。

不大一会儿，众人都收拾好了过沈氏这边来。沈氏又吩咐不用给她们备中饭，就领着一干媳妇、丫鬟、媳妇子从园子里的后门出了宅子。

刚好郝娘子也刚从外面回来，看见绿萝下马车，忙过来帮忙摆个脚凳，扶着沈氏下车，笑道：“贵处要的衣裳都已做好，本想下午送到贵处去，不想奶奶和姑娘亲自来了。倒是省了小厮们跑腿，只是可惜了跑腿的赏钱。”

沈氏也笑道：“我可比不得你是个大老板，每日里日进斗金，自然是要小气些了。”悦尘音也被抱下马车，打量了一下繁华的南徐州。

有道是无巧不成书。那悦心文一家四口儿也来到了这南徐州城里，自觉离杏花村远了，再此安家落户必定无忧。典了一所小宅子住着。

此刻一家三口儿正在吉庆绣房对面的粥铺里吃早饭。

这城里可不比乡下，样样都要银钱。眼看着流水的银子花出去，却没有一文的进账，王氏就甚是心慌，喝粥嘴也不闲着，道：“爷，这城里的东西贵着咧，就是一碗粥也比杏花村贵上一文钱……”

王氏不经意抬眼，正巧看斜对面的悦尘音，忙放下筷子揉眼睛，道：“爷，你看那是不是悦尘音那小贱人？”

春杏也忙看过去。

悦尘音刚走到绣坊门口，笑着转过身来扶沈氏，道：“祖母小心。”只一瞬间又转了回去，留给春杏一个背影。

春杏大惊失色，却也不敢肯定，忙道：“奶奶，奴眼神不好，没看清。”又拿手去扯悦心文的衣袖。

悦心文心不在焉地端着碗。浑家和春杏的话，他是一句也没听进去，直到春杏扯了他好几下，才回过神来，皱着眉道：“怎么了？”

王氏不甚确定地将看见悦尘音的事情告诉了他。悦心文很是不以为然，悦尘音当初可是被他们亲手卖到给媒婆的。那薛家集离这南徐州可有六百多里地呢，怎么可能在这里遇见悦尘音？因道：“不可能，莫不是你眼花了罢？小孩儿家长得都合那肉团子一般，看起来都差不多。”

王氏更加不敢确定了。到底是心里有亏，狐疑地自言自语道：“真是奴眼花了吗？对，肯行是！她怎么可能那么好命，穿织金妆花的衣裳，奴还没穿过呢。”

悦心文听了，指着吉庆绣庄，道：“那可是吉庆绣庄，南徐州最大的成衣铺子！随便一件衣裳，都够咱们吃上三五几个月的！”

三口儿喝完粥，又给大姐儿要了两个糖油果子带回家去，结了帐离开。

郝娘子笑着让人将衣裳都抬上来摆到一张剪裁用的大案上，笑道：“除了姑娘冬日穿的狐裘及羊羔绒，别的都在此了。姑娘和奶奶们可以去试试看，若是有什么不妥贴的地方，正好让师傅们改。”

众人很明白，这不过是郝娘子自谦的话罢了。

沈氏摆摆手，笑道：“不试了，我们也是老主顾了，还能不知道你？”

郝娘子似想起什么，忙从衣裳堆里检出一件浅碧色的褥群递过去，笑道：“这件天水碧的衣裳是小庄送与姑娘穿的，还请姑娘不要嫌弃才好。”

这确是相当喜欢悦尘音的意思了。衣裳上的花是四合如意凤襕，对襟上缝制的是金镶玉的扣攀，极是美丽。

悦尘音料得这衣裳所费不菲，拿不准是推迟好还是接受好，眨这眼睛看向沈氏。沈氏自觉甚是有脸面，含笑示意她收下。她方上前行礼致谢，道：“薇儿谢郝婶娘厚爱。”

郝娘子少不了又夸奖几句，陪着众人聊天。

出了吉庆绣房，已是中饭时。众人商量着要去鸿升酒楼吃中饭，那里的鸭血粉丝汤做得甚是地道。

谁料悦心文因新相好的桂姐儿爱吃鸭血粉丝汤，也来鸿升酒楼买了拿去孝敬。他站在角落里，眼看着悦尘音在一大群丫鬟媳妇子的簇拥下上了二楼雅间，好半天回不过神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