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道意味不明特别是领头男子带着审视的目光投射过来,王卉凝无法再沉默下去,嘴唇动了动,用寻常的平淡语调道:“方才多亏师父及时出现,不过便是没有发生此事,些许酒水,徒儿也是定然要孝敬师父的。”
这人虽上了年纪,风姿气度倒仍翩然不凡,言行却委实有些……让人无语。好在他虽状若孩童,言语唠叨,细细回味却猛然发现他看似不经意间的几句话,却轻松地将事件完全引向了花间蝶,使得她能更好地往下应付。
虽不明白他为何这么做,但既然有人雪中送炭,危难之时相帮,她又何苦要拒绝呢?
“真的?真的?”怪医俊美的脸上露出孩童般满足欣喜的笑容,欢喜得两手一拍,眯着眼睛咂巴了一下嘴,似乎香醇的美酒已然入了喉中,接着笑呵呵地道,“哎呀,人家都说徒儿最是孝敬师父,如今我却是当真体会到了。乖徒儿,师父日后定然不会亏待了你。”
“孝敬师父是徒儿应该做的。”对于怪医如此入戏的表演,王卉凝嘴角再次狠狠一抽,顺着他的话头往下说。
飘雪静静地地看着,心中急速地划过一抹疑惑,面上却不动声色。她知道姨娘因极爱医术,曾跟在一位年迈的医者后面研习过,却什么时候又有了这样一位举止无状的师傅?
姜平夫妇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好在他们一个憨厚不会轻易开口相问,一个精明懂得什么时候需要开口,倒也安静地立在一旁,由着他们“师徒”俩相互谦让客气着。
“花间蝶乃朝庭重犯,案宗自然越详实越好,希望二位配合官府将详细情形说说,我等也好早些回去复命。”领头男子看了看身后悄然站立的搜查无果的几个手下,眉头动了动,向着王卉凝道。
他们一来便将整个柳家庄特别是这个庄院团团围住了,便是苍蝇一时半会儿也飞不出去,更别逞论有活生生的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藏着。一番搜查下来,竟又是毫无所获。难道,竟是那人看错眼了,来此庄的只有花间蝶和这个怪异的老头?
“哎呀,这有什么好说的。”怪医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不就是花间蝶**途中遇到我徒儿月下散步,一时起了歹心,老夫及时赶到,一番飞沙走石的戏弄之后,见他想逃,便使出一招银针入窍,一枚银针取了他的性命。”
怪医连说带比划,明明说得随意无比,却极为巧妙地将花间蝶对王卉凝生歹心这话略略带过,极好地维护了王卉凝的名声。
他说得轻巧,姜平夫妇二人却是听得一阵胆颤心惊,暗暗地抹了一把汗。花间蝶竟然偷偷潜入院中试图对姨娘下手,而他们却一无所觉。好在这位老者来得及时,否则若是让花间蝶得手的话,他们夫妇要如何向候爷和老夫人交代。
纵然老夫人心里不把姨娘当一回事,一旦真发生了此事,却绝对是大义凛然,绝不能容许此等败坏门风之事发生,到时,不只姨娘名声扫地,便是他们夫妇,亦会被安上个玩忽职守照看不周之罪,别说这庄院的管事一职,便是能保住性命便要阿弥陀佛了。
届时,随来的衙役兵丁已按程序将花间蝶的尸体进行翻看,却并未发现他的身上有银针,唯恐有误,便连忙将之禀报于领头男子。
领头男子眉头一动,深深地看了怪医和王卉凝一眼,示意手下将火把靠近,亲自动手翻看尸体。莫不是这怪老头所说的一切都是捏造,目的便是为了面前的女子开脱?
“哎呀,不就在这里么?”见领头男子抿着唇蹲下身子亲自查看尸体,怪医懒懒地用脚尖点了点花间蝶的后颈部。唇角弯了弯,偷偷地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领头男子顺着他脚尖点的地方看去,果见在花间蝶的后颈风府穴处,一枚银针已经没入肉中,只余下一个芝麻大的银点。若不是怪医说破,便是他一向观察敏锐,一时也难以察觉。
王卉凝看着他们察看的部位,却是呼吸一摒,眼中快速地闪过一抹不可思议。这怎么可能,当时玄衣男子和花间蝶明明是面对面,纵使他的手法再高超,也不可能能令银针拐弯,射入花间蝶的后颈部啊。况且,玄衣男子所用,用是她用于针刺的毫针,上端有针柄,这枚完全没入肉中的银针与她的根本不一样。这又是怎么回事?
花间蝶到底是怎么死的,自己那枚毫针去了哪儿?他又是怎么得到花间蝶的尸体的,这枚没入肉中的银针又是从何而来?
再一道道疑问升起,王卉凝深深地看了面前仍旧一袭灰色长袍的老者一眼,却换来老者一个诡异的笑容,不由得眸光一滞。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花间蝶我已经交给你们了,你们还不走,难道也想分老夫一杯酒么?”见领头男子站起身来,怪医挠了挠头,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领头男子扫了一眼渐渐聚于身后的手下,目光与他们一一对视,没有得到预想中的答案,他的眸中快速地闪过一抹失望。看了一眼静然而立的王卉凝,略一迟疑,拱了拱手:“公务在身,打扰之处还请原谅。”
说完,便对着身后一挥手,立马便有人过来抬了花间蝶的尸体,同着其他陆续收工的兵丁一起往前院走。离开前,却是扫了一眼身后,又朝王卉凝瞥了一眼。
便如那日搜查她的小院一般,自始至终,她都沉稳泰然,一副冷淡淡略带疏离的神情。这样的人,会收留被人追杀至此随时可能牵连到她的外人吗?
见他告辞离去,王卉凝悄悄地舒了一口气,怪医却是弯起唇角露出一个玩味的笑来。待到院中的人渐渐退去,嘈杂声渐渐远去,他却是笑着对王卉凝道:“乖徒儿,时候不早了,方才师父替你抓贼,此刻累得很,你总该为师父安排个住处吧。”
他又是施针又是引开那些搜查之人,一路挟着那个猥琐肮脏的花间蝶飞来飞去,又赶过来替她解围,他容易吗?这回她不会再视自己如苍蝇,恨不得立刻赶走吧。
晚风袭来,帷帽下垂着的轻纱微微晃动,王卉凝静然而立,一双美目淡然地对着面前的老者。看着那俊美沧桑的脸庞之上,竟然露出几分讨好之色来,王卉凝有些错愕不已,深深地怀疑面前老人的真实身份。
动了动唇,她正欲开口将心中的疑惑一一问出,却见怪医轻拂鬓角碎发时对着她使了个眼色。那意思她看得分明,是指附近有人。
王卉凝心中一凛,怪医如此表情,定然是指这附近还藏了领头男子留下来的人。看来,她和怪医的一番话,并未完全打消他的怀疑。
好在,玄衣男子主仆已经告辞离去,便是他在这儿蹲上个一年半载,怕也再查不到他们的踪迹,便由着藏在暗处的人待着吧。
“师傅来此,徒儿岂有不招待的道理。”王卉凝仿佛根本没有察觉到附近有人监视,浅浅一笑后转身对着姜妈妈道,“姜妈妈,师父一路劳累,去前院给他老人家安排个舒适之所吧。”
“是,姨娘!”姜平已送了领头男子等人出院子,姜妈妈虽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听了王卉凝的话,却是没有半点怠慢,待到送了王卉凝入院中,便连忙引了怪医入前院去。
“姨娘!他……”关上院门,听到怪医哼出的愉悦的小曲儿,飘雪淡淡的眸光一闪,一边扶着王卉凝往屋中去一边开口唤道。
“师父他一向行踪不定,此次幸亏他来此看望于我,否则……”王卉凝不待飘雪接着说下去,及时地接过话头,淡淡的话语间带着几许后怕与恼恨,“今日他老人家将那淫贼除去,也算是还了天下一个太平。”
飘雪虽没亲眼看见方才的打斗情形,却知道是玄衣男子救了王卉凝,此时听她如此说,心中疑窦丛生。想到王卉凝突然无缘无故如此截断她的话语,必然另有隐情,略略一顿,便跟着点点头,扶着王卉凝,轻声道:“奴婢方才可是吓得不轻。”
“事情都过去了,只当是做了个噩梦,明天醒来便将它忘了吧。”王卉凝似乎仍有些心有余悸,闭了闭眼,轻轻地叹息道:“也算是老天怜我。今日便是师父不及时出现,后来追寻而来的那些官兵,应该也能将我救于危难之中。可见,老天还是公平的。”
飘雪附和地点了点头,王卉凝踏上游廊的步子略略一顿,薄纱下的双眸迅速地四处扫了一眼,却只见到地上梧桐树枝在晚见吹拂下轻摇的影子。
“姨娘,您可回来了,方才可是吓死奴婢了。”听到王卉凝回来的声音,一直躲在屋中的白芍心头一喜忙迎了出来,拍着胸口后怕地道。
“时候不早了,姨娘该歇下了,你若是还怕,便同着我在矮榻上挤一晚吧。”王卉凝几句浅淡的话已令飘雪意识到了点什么,为免白芍说出什么来,连忙对着她道。
“嗯嗯。”白芍待在屋中早已搬着凳子看了好几次屋外的情形,心中隐隐有些害怕,见飘雪如此说,忙不迭地点着头。
柳家庄外的小道上,玄衣男子主仆二人伫立在一株大树下,遥望着庄中不断移动的火光,心中泛着疑惑:西面出现的到底是何人,竟将那些搜查的兵丁引去大半,使得他们全身而退。
想到处在山中农户中的母亲,玄衣男子压下疑惑,不再逗留,迅速地与阿离一起离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