趋近自己心中所属。

此人正是宴席之上不关风与月，不流世俗气的姚舒公子。

一语落而情势翻。

宋清怜脸色白了白，想起先前皇帝的不悦，太后的遮掩，想起自己再次挑起事端，心底泛起阵阵寒意……她真是错了，宋都督眼疾手快的一把把失神的宋清怜扯了坐下。

姚大学士姚仪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示意姚舒闭嘴。

姚舒却四没有听见般，眼神微蒙，接着道：“惑人心智，放浪于骸，仪礼恭谦，尽忘矣！”微微一叹，声音染上几分薄暮般的凉，“此舞实乃不宜在我上央文明礼教之国，兴也。”

姚大学士的咳嗽越来越剧烈。

连湘同连君饶面色煞白。

底下起了窃窃私语声有讨论这段话到底出自哪里，更精明的人则小心的偷瞄着明帝的脸色，想着怎么表现一把。

明帝的脸色冷了下来，伸手一把拂开了刚添好酒的辛贵妃，辛贵妃悻悻放下酒杯，意欲说些什么，却被皇帝一个眼色制止，要闹腾么？那他就让他们闹腾一番，看看到底是谁有这个天大的胆子。

除了二皇子外，其他皇子径自低头饮着酒，仔细看可以发现那嘴角似有若无的轻微笑意，各自细细盘算着，一石卷起千层浪，刚刚平息的暗涌就这么又被挑了起来，总归能让势大的二皇子失宠是好的。

凤景陌却好似突然来了兴致，稍稍一倾，笑嘻嘻的对旁边的三皇子道：“这姚大学士家的公子果然不一般，护短都护到这个地步了，也不看看父皇的脸色有多难看，赶得上北地的冰山了。”

三皇子一听也来了兴致，亦倾身过来一些，拿着个酒杯挡着脸，小声疑惑道：“既能惑人心智，趋近心中所属，这姚大公子为何不让连二小姐跳，到时候连二小姐跳到他怀里了，正好可以让父皇赐了婚，岂不更好？”

凤景陌嘴角一挑，轻轻将酒杯放到案上，稍稍招了招手示意三皇子再靠近一点，然后附在三皇子耳边道：“这若赐了这一对，岂有搁着另一对儿的道理？”

“也对。”三皇子煞有其事的点点头，一点却突然想到什么，眼中光芒一闪，笑问道：“想不到，五弟竟然对父皇的心思看得挺通透，如此倒不知五弟有什么锦囊妙计能为父皇排忧解难？”

“三哥都想不到办法，五弟这庸人怎会知道？”凤景陌笑意微微，眼中晃动出迷离的水色，似是沉醉在温柔乡里，“再说，想这些东西费神又费脑，左右不过一个女人，能闹出什么幺蛾子？我还不如想想怎么娶个美人回家。”

三皇子眼中极快的闪过一抹鄙夷，这人果然庸才，女人闹不出来，那女人身后的身家是吃素的？连将军虽已没实际兵权，但他手下出来的门生将领何其多？那在朝中根深蒂固错综复杂的影响力何其大？

凤景陌陷入自己的美人梦里，一边慢慢将身子坐正，一边遗憾的轻声叹息：“如今的美人十之有九娇柔逢迎卑躬卖痴，娶如弗娶，娶如弗娶啊……”

娶如弗娶？

一个晃神听见这句的三皇子霎时脑海中白光一现，面色一喜，手中的金杯因激动而微颤。

十公主串完门，小声在太后耳边嘀咕着什么，太后微变的脸色缓和了些许。

顾西遥稍稍望向对面负手而立的白衣青年，夜风似乎将宫灯的温度遥遥吹远，神容清俊如流云般清明温暖的男子在冰凉的宫灯里，流散开凉索的气息。

顾西遥微微一叹，心中起了淡淡的凉，她终究是走错一步。

“姚公子，不知此论，出自何处？老夫自问熟读列国经典异志，从未听过这种说法。”太子老师文华殿大学士訾引风带着些微酒意，摇晃着站了起来。

姚舒清疏一笑，遥遥一礼道：“訾大人，不知是否看过《婆娑歌舞记》一书？”

訾引风偏了偏头，深深回忆了一番，摇了摇头，道：“早听闻姚大学士家的公子博学多识，老夫惭愧，实在愧矣。”

“不敢当，实在不敢当，訾大人如此说，实在折煞小子了。”姚舒字深意切，面色泛出一抹深深的红，“不过机缘巧合，曾走马观花一隅，而已。”

众人都以或许酒意微醺，或许谦羞，未做多想。

顾西遥却懂，他在为自己平生的第一个谎言而惭愧，因她而说的第一个谎言，或许生平唯一的一个谎言，这番话，或许什么人说，都会有人质疑，唯一这个从小才名远播更曾不远河山万里游学的人说来，有其难以推翻的可信度。

而，此话一出，一生仕途，毁矣。

手中的力道又紧了几分，雕镂的棱角磕得手生疼，却，在微敛的目光里一片沉凉中，清利而冷冽。

远处似探究似微怒的目光徘徊不散，知晓是谁，知晓不懂，却也懒得深思。

这等亏欠，如何还得清？

“这么说来，刚刚连家三小姐倒是真的中意我二哥了？”稚气未退的七皇子又开始出来添乱。

“不是——”一道尖利的声音响起，“不是这样的。”

连湘白的纸一般，有些颤抖的站起来，驳斥七皇子。

七皇子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那还真是不小心摔倒的？姚公子在说谎？这可是当着我父皇的面了。”

“微臣，并未撒谎。”姚舒对着尊为一拜，垂着眼眸不再说什么。

“我……我……你……你……”连湘有些语无伦次，面色颓然，“你为什么要害我？我分明与你无冤无仇……”

“姚舒不敢。”姚舒依旧清清淡淡，低垂的眉眼里却风云黯然，“姚舒无意针对任何人，只是不想这惑人心智的舞蹈在我上央兴繁，侮我国女子仪礼端态而已。”

“相信连小姐也无法解释自己为何会突然跌倒。”连湘踉跄着退后一步，姚舒握紧了负在背上的左手，“刚刚小姐的舞姿诸位都看了，妖娆娉婷倾国倾城，姚舒实在害怕人人效而仿之，所以才不得不站了出来。”

说罢，深深倾身一俯，“得罪之处，望小姐见谅。”

然后朝皇帝跪下，“皇上，请治微臣之罪，微臣一开始就知道事情始末却未及时阻止，是微臣之过也。”

这一拜，引起了堂上不少唏嘘，“这姚公子果真真君子，姚大学士教导有方。”

姚舒跪伏在地上的身体一颤。

连湘面如死灰摇摇欲坠，连君饶见事态坏极，立即拉了连湘跪下，“微臣才疏学浅，教女无方，实在不知这婆娑族的舞蹈有这等奇艺之处，望皇上赎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