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倩影闻声加快了脚步。孟森赶紧跑下石阶追过去,他腿脚快,没几步就追上了。孟森一把拉住那人的手,拽回身来,果然是艾婉,孟森说道:“婉儿,我就知道是你。”
艾婉不悦地挣脱开来,说道:“我是溜达到这儿的。天儿晚了,我得回去了。”因孟森不肯听她的劝告向副校长服软,心里还有些气,转身就要走。
孟森复又拉住艾婉的手,转到她身前严肃地说:“婉儿,消消气。消消气。都是我不好,当时没有跟副校长服软,考虑得不周到,害得你为我担心。”
艾婉渐渐松了手,没有再挣拽,但仍撅着嘴,别过脸去:“以后你要是再这么蛮干,看我还理不理你。”
孟森略松了一口气,连忙说:“不敢,不敢了。”他忽然眉毛一挑,想到一个逗艾婉的法子,便说道:“诶,对了,我今天在水里看到一朵奇花。说时近,那时远;说时远,那时近。你帮我看看到底离我是近是远。”
“不看,有什么好看的。”艾婉嘴上虽这样说,但腿还不由自主地是跟着孟森去了。
孟森拉着艾婉到了河边,指着河里说:“你看,你看。那水里的是不是比天上的月亮还好看?”
女生不屑地瞥了一眼,什么也没看见,又认真朝河里仔细,好奇地说:“什么也没有呀。”
男生故作神秘地说道:“你得凑近些看。”
女生于是探出头又认真仔细地看。
男生凑过来笑着说:“你看那水里的人是不是称得上一朵奇花?”
女生恍然大悟,破怒为笑,轻拍男士骂道:“好呀你,又把我蒙了。尽糊弄人。”
男生举手讨饶:“岂敢,岂敢。”
女生道:“你看这河边的柳条都是我为你新插的。”
男生有些不解地问:“做什么?”
女生说道:“古人折柳留人,我想如果遍插柳枝,或许能留住你。”说完不由得好笑。
男生听了既感动又好笑,连声道:“果然是女孩子,还信这些。若干年后,你故地重游时,看见柳枝已成柳林,那才叫好笑呢。”他见艾婉兴致正高,忽而清清嗓子,一板正经地对女生说,“艾婉,我有一个重要的问题需要你的答案,希望你能慎重考虑回答。”
艾婉一时沉浸在刚才欢快的氛围总,没反应过来,随口问道:“什么?”
孟森深吸一口气说:“我还是以诗明志吧。你是云,无心倒映在我的心海。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注释1】”孟森说完放慢了心跳,屏气凝神地等待回音。
风缓缓地吹,艾婉缓缓地走,缓缓地思量。
孟森急切地跟在后面,一步一跟,终于有些急,问道:“一颗心在这儿,等你为它涂上色彩。”
女孩被这突如其来的表白弄得手足无措,正为如何回答而踟蹰,忽望见今夜的月亮泛着红晕挂在天上,抿嘴浅笑,缓缓答道:“你这样诗意地问,我便这样诗意地答。你看天上,月色朦,月色胧,月色为人红。”一抹羞红爬上了少女的脸颊。她侧过身去轻拢了一下凌乱的头发。在流水的倒影里一手牵起了另一手。
此夜,孟森被幸福包裹着入眠,再有暖居酒助阵,睡得格外香。次日,睡到自然醒,猛然睁开眼,慌忙喊道:“迟到了,迟到了!”
江威辰不无嘲讽地说道:“今天是礼拜六,不上课。别自己吓自己。”
“嗨——”孟森放下心,便要继续睡,但因宿醉头疼,还是挣拽着起来洗漱穿起工装裤。
江威辰问道:“哎——你去哪儿?”
孟森笑答道:“去河边散散步!”
信步走到河边的丘山下,四月芳菲,莺歌燕语,让人心旷神怡。忽而传来一阵幽怨哀婉的琴声。声发于水波之上,盈盈若有泪。孟森自河湾处的小道向丘山循声往上爬,刚走到半山腰,琴声戛然而止。他急忙加快步伐。登上山顶时,只见艾婉站在石桌旁,低头正轻抚古琴。艾婉听见脚步声抬起头。四目而对,眼神交汇。两位年轻人相视而笑,脸庞微红。而金晖的突然到来则打破了这番宁静。艾婉赶紧低下头拨弄古琴。
孟森便问道:“子光,你也是循着琴声来的。”
金晖点头道:“是。”
孟森望着艾婉问道:“婉儿,能请你为我们俩再弹一曲吗?”
“啊?”艾婉一愣,随即明白孟森和金晖都以为自己是刚才那位弹琴之人,便点头坐下轻拨琴弦,调好音准,倾心演奏一曲《高山流水》。音韵空灵清秀不似前时哀怨。孟森听得出了神。曲罢,一人拍手走近,却是林琅。三人才知林琅已经来了多时了,不由得有些惊诧。
林琅看穿三人的眼神,嘴角微微上扬,笑道:“我也喜欢附庸风雅。听见有那么好的琴声就不由自主地找来了。”林琅灵机一转,看着孟森和艾婉笑问道:“我没打扰你们吧?”
艾婉羞恼地说:“说什么呢你?”
孟森连忙说道:“对了,子光,我是来找你回去下棋的。快跟我回去吧。”
金晖边走边笑道:“你上回败在我手下,不是还说这辈子都不跟我下了吗?”
林琅见孟森走远了,调皮地轻轻一撞艾婉,揶揄道:“走远了,还看。”
艾婉笑着瞪了她一眼,抱起琴:“走吧。”两人沿着林琅来的那条道返回。
艾婉边走边问:“刚才你看到旁人了吗?”
林琅答道:“我正想说呢,碰见雨晴了。我和她打招呼。她慌慌张张就跑了。怎么了?”
艾婉笑道:“没什么,这把琴估计是她落在刚才那里的。我得物归原主。”
艾婉推开寝室的门,见雨晴坐在自己的书桌旁把头埋在书里,不由得会心一笑。她把古琴轻放在屋中央的方桌上,走到室友身旁把她手里的书抽起来。雨晴惊慌失措地看着艾婉,极力装作若无其事。艾婉扑哧一笑,将书调了个个儿还给她:“嗨,书倒了。”
雨晴窘迫地接过了书,要紧了嘴唇。艾婉抬手指了指古琴:“喏,琴我给你带回来了。这么贵重的东西还是不要随便给人才好。”说完转身要走,却听见一声“谢谢”,艾婉回头笑着说:“你既然要谢,那就得拿出谢礼来。”
陆雨晴说话轻柔:“你要怎么谢都行,凡这屋里的东西,除了这琴,一切随你。”
艾婉说:“既然这凤凰琴那么珍贵,怎么轻易就丢在那儿了。我觉得倒不错,不如——”艾婉故意拉长了尾音,用余光悄悄观察雨晴的反应。
雨晴果然连忙插话:“我——”她生怕艾婉开口把琴要了去。
艾婉戏耍雨晴得逞,释然一笑,说:“放心,我不好夺人所爱。刚才听你弹琴,现在还觉得余音绕梁。你就再弹一曲吧。”拾了凳子坐下。
雨晴这才放心,走到琴旁坐下,认真地问道:“弹什么?”
艾婉想了想说:“《高山流水》怎么样?”
雨晴无意间流露出了伤感之情:“千金易得,知音难觅。这曲子不好弹。”
艾婉一笑置之,装做没发觉:“那也是,弹一首欢快些的吧。刚才的《乌夜啼》难免让人伤怀。要是有《欢乐颂》就好了。”
雨晴一曲未完,门外突然传来清脆的笛声,与琴声一张一弛,高低错落,大有较劲之势。雨晴旋即住了手,连忙整理古琴。琴声落,笛声停。
艾婉正诧异是谁,蔡玉推开门进来,手持一支玉笛:“刚才是谁在弹琴,还不错。没分出胜负怎么就不弹了。”
艾婉赶紧向前一跨,挡在雨晴身前,解围道:“并非每个人都那么想胜的。”
蔡玉向来要强:“不行。凡事必有伯仲大小。今天要不决出个高低,我必然寝食难安。”
艾婉见状偷偷瞥了一眼雨晴,脸上似有气又有委屈,仿佛立马就要落泪一般。见蔡玉咄咄逼人,雨晴索性不理会她,放下古琴自己坐到一边。僵持之下,艾婉对蔡玉说道:“你这个挑战者,怎么不讲规矩。明明是你要下战书,自然该你用古琴弹奏一曲,由旁人来评判。难不成让雨晴吹笛子,那可是你的强项。”
蔡玉点点头:“说的也是。那我就弹一曲。”她放下笛子,抚琴弹奏。铮铮回响,气势如虹,少了曲折委婉,多了几分刚强豪气。曲毕,不待艾婉开口,蔡玉自己先摇了摇头。
艾婉笑道:“看吧,自己都摇头。这便不用比了吧。你这好胜心也太强了些。”
蔡玉说:“我不过有点好胜心,还总被你们数落。你别笑,等我回头练好了,再来和雨晴切磋。”蔡玉拿了笛子倔强地走了。
送走了蔡玉,艾婉回头看雨晴正一声不吭地收好古琴。艾婉自责地说:“今儿的事我真是始料不及。没想到蔡玉回来,我给你陪个不是。”
琴的主人熟练地收好,锁进了大箱子,依旧面色冷冷地说道:“不关你的事。是我无事生非把它拿出来。你说的对,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能轻易示人呢?”
“雨晴,我不是这个意思。”艾婉还想再解释宽慰,奈何雨晴已经装点好古琴,抱了书出门而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