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经理悻悻地落荒而逃，柳林的汽车驶进了丝厂。

内山见状迎上去，惊讶地发现从驾驶室出来的竟然是福生。

柳林从后排下来，揶揄内山道：“怎么，又不是换了位美女开车，你这眼睛怎么还不知道往哪儿放了呢？”

内山连忙绯红脸答道：“福生才几天就学会了开车，果然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福生听了，不好意思地挠头。柳林对内山说道：“这丝厂撂荒了许久，不知道现在运营得怎么样。我放心不下，来看看。顺便与你商量如何让它步入正轨。”

内山说道：“你来得正是时候，我正要和你说。”

此时“突突突”的汽车马达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柳林一看是送货的车开回来了。货车司机从车上下来，耷拉着脑袋走到柳林和内山跟前说：“老板，那批布不合格退回来了。”

“怎么回事？”柳林当即脸色一沉，立马和内山走到货车旁，掀开遮雨布，细细查货。柳林越看脸色越难看：不合格者十之八九，他眉毛一紧，严肃地说：“去车间！”

内山见柳林一脸严肃，劝道：“大概是前些日子没发工钱有些散漫。过几天就能合格了。”

柳林气哼哼地说：“今儿就能见真假。”大步流星地走进车间，随手拿起刚下线的布一查，登时大怒：“这分明还是不合格！让他们都停工。全部到楼前院子集合。”

在接手丝厂前，柳林已做调查，知道王响丝厂除了管理外，还有许多弊病，工人散漫便是其中之一，不料却如此严重。

工人们聚集在楼前，见堆了一大批布匹，福生手里还拿着火把，一时都不知道东家要干什么，议论纷纷。

柳林一个健步跳上货车：“今天，把大家召集到这儿。就是为跟大家宣布一件事：咱们厂要散伙了。”

下边立时炸开了锅：“怎么回事？昨天不是才发了月钱么？”

柳林接着说：“为什么？因为今天有一批货因为不合格被退回来了。车间里正在生产的也不合格。这些次品卖不出去。卖出去也是要砸厂子的。砸厂子就是砸饭碗。索性今天大家就散伙吧。”

工人们看见那些布匹，明白了个大概，却又有些疑惑：原以为东家会斥责他们偷懒织坏了布，不想柳林这么说，一时有些懵。开始有些死寂，几个机灵的头目安慰说：“老板莫急莫气。打今儿起我们一定好好干。干不好，不等您说，我们自己走。谁要是干不好砸了厂子，我们就砸他的饭碗。”众人也跟着附和。

内山松了口气。柳林倒并不急于表态，跳下车来，慢慢走到堆积的次品前说：“我谢谢大家这么肯帮衬我。虽然厂子是我的，但大家也靠着厂子吃饭。出了这样的事，我很痛心。这些残次品是一件都不能留。”说着拿起大剪刀就把一匹布给铰烂了。

工人们叫嚷起来：“别铰！别铰！”内山也上来拉劝柳林。有几个工人说道：“让大家买了吧。从我们的工钱里扣。”又有人附和。

柳林起开内山的手，一下把火炬扔进布堆：“今后，残次品一件不留，全部烧掉。每月这个时候大家都到这儿看着烧。大家想想，如果这些是好的卖出去，工钱又能多发点儿了。”柳林说完径直走了。工人们久久不肯散去，有几个女工还在抹泪。工人中不知谁吼了一句：“还愣在这儿干嘛！不回去好好干活儿，难道还等着看下月烧布。”工人们立刻打起精神大步朝车间去。

内山送柳林出厂，边走边说：“我听说，刘氏那边原本打算接手丝厂后就裁了这批工人，你怎么还留着他们？”

柳林回望了正走回车间的工人们，淡然说道：“这些人里有多少都是家里的顶梁柱，如果裁了，就有多少家要忍饥挨饿。我想我母亲也不愿我做这么残忍的事。”说着握紧了挂在脖子上、藏在衣领里的那块玉坠。

柳林忙碌了一天，到傍晚才独自回到家，在院子里看见厨娘叶婶正费劲地半拖半提地拿着一袋米往厨房去。他连忙上前搭把手：“婶儿，你怎么自个儿扛这么重的米。福生他们呢？”

叶婶说：“他们出去了。刚好送米的来了。”

“让我来吧！”柳林说着把外套脱了交给叶婶，扛起米袋就走。柳林把几袋米都扛到了厨房，接过叶婶倒的茶，问道：“怎么不叫送米的给扛进来？”

叶婶一撇嘴说：“哟，他们可牛了！这还是催了好几次才送来的。要不是他家米好，我才不爱和那样牛气的米铺做买卖。”

柳林问了那商铺的名号就上楼找席婷和安娜去了。女士们正在学刺绣。见柳林回来，安娜欢快地跑过来：“林，我正和婷学中国绣。”

“好。”柳林只说“好”也不看，只顾和席婷说，“小郑呢？”

安娜见柳林不搭理自己，有些不太高兴，嚷道：“Смотри?-ка!”

柳林只好拿过来瞅一眼，差点儿没笑背气去：“安娜，你绣的是什么？麻雀还是山鸡？”

安娜说：“是婷教我的中国鸭子。”

席婷补充道：“是鸳鸯。”

柳林再一看席婷的大作，忍笑着说：“果然有其师必有其徒。”又问席婷：“福生他们去哪儿了？我回来就见叶婶一个人费劲地扛米。”

席婷说：“下午福生回来跟我告了假，说是今天过生日，要请那几个小子出去喝酒，我也就允了。你知道，（席婷压低了声）安娜在这儿，他们不好在这儿耍酒疯。”

柳林问：“那你有没有？”

席婷抢着答道：“当然包了一分大的红包给福生。对了，前几天，我和安娜去花店，遇到艾婉和她的师妹了。你这几天早出晚归，忙得总不见人。我都没来得及跟你说。”

柳林又喜又惊：“是湘儿？她怎么样？”

席婷说：“她看上去气色还好。”

柳林欣慰地说：“那就好。”

席婷试探着问：“我一直没敢问你。查出来究竟谁害了韩校长吗？是他做的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