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妆打扮好之后，便是换衣服。在和代的帮助之下，沈谨玉再度穿上了那件撒满栀子花的嫩绿色振袖和服。与试穿那天相同，和代将那根金镶银的和服腰带，在她的身后，扎上了一个耀眼的蝶文库式样。

全部穿戴整齐之后，和代带着沈谨玉，回到了早已等候多时的杉村面前。

和代的嘴角微微上扬着，像是在炫耀自己的一件得意作品。

看到沈谨玉的一身盛妆，杉村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微笑着朝她点了一下头。

于是，三个人在店员的引领之下，去后面的照相室拍照。杉村一时兴起，指示着照相师为他们几个拍了将近十张照片。有各人的单人照，也有不同的合影。

拍完照片之后，沈谨玉在和代的帮助之下，换下了那件振袖。从更衣室里出来的时候，杉村已经站在店门口等候，旁边停着一辆出租汽车。

坐进车里，沈谨玉听到杉村跟出租车司机说了一个店名，听上去应该是家日本料理店。她不禁有些好奇，由于杉村的身份原因，他们几个很少在外面碰头。每次，总是在和代的家里见面，然后吃上一顿简单的便饭。不过看样子，今天杉村是要带她到外面去吃饭。

沈谨玉猜得一点也不错。出租车开了不到十分钟，停在了一家怀石料理的饭店跟前。三人下车之后，一个身着和服的年轻女店员从店门口迎了出来。

和代走上前一步，说道，“予約でお願いした清水と申します。”

（“我叫清水，今天预约了座位。”）

“清水様、お待ちしておりました。”女店员笑容满脸地回应道。

（“清水女士，恭迎你们的到来。”）

说着，女店员微微一侧身，把他们三个人让进了玄关。三人在玄关处各自脱下鞋子，由女店员一一收进了一旁的鞋柜里。然后，在女店员的引领之下，三人来到了后面的一间包房之内。

包房是一间八畳大的榻榻米房间，正对着房门的是床の間（注３８），点缀着一盆插花，和一幅字画。房间里除了正中摆了一张长桌和几张坐垫之外，没有其它任何的摆设。杉村在最靠近床の間的座位上坐下，正好面对着房门。沈谨玉与和代则一左一右，分坐在长桌的两侧。

女店员一旦退下。没多久，她端着装有三条热毛巾的小盘子又回到房内，给房中的每个人分别递上了一条。待三人用热毛巾擦过手之后，她将毛巾收回到盘中，再度退了下去。见那名店员既不多问什么，也没有把菜单拿来，沈谨玉猜想，今晚这顿料理的菜式，应该是杉村他们早就预定好了的。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如此一个安静雅致的房间，却让她有些莫名地紧张。从小到大，她去过许多西餐店和中餐店，但是很少去过日本料理店，更不用说是如此讲究的怀石料理了。多少有些心虚，只好看一步，学一步了。还好这里都是包房，哪怕是做错什么，倒也不用担心杉村与和代会笑话她。

不多一会儿，从门外的走廊里传来了细微的动静。紧接着，房门被轻轻地拉开，一名身着和服的中年女子跪在门前，朝他们三人恭敬地行了一礼。看样子，像是这里的女主人。

女主人和随行而来的另外两名女店员，手中分别端着一个四方黑漆的托盘走进房中。女主人走到杉村的跟前，跪了下来。杉村往前跪行一步，双手接过女主人手中的托盘，两人相对行了一礼。将手中的托盘一度放下之后，杉村往后退了一步回到原来的位置，又行了一礼，然后将托盘挪到了自己的跟前。

接着，女主人从身后的店员手中接过另一个托盘，来到了和代的跟前。同样的步骤又进行了一遍。沈谨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和代，生怕漏掉了一个细节。好在，因为她居于末位，每次上菜总是最后一个才轮到她，所以她至少有两次机会，可以看到该如何应对。

把三个托盘分别送至各人面前之后，女主人和店员退出了包房。

沈谨玉看着眼前的黑色托盘，有些不知所措。盘中，总共有三个碗排列成三角形。一左一右摆在跟前的，是一副带有碗盖的黑漆碗，大小稍有不同。尽管盖着碗盖，沈谨玉也知道，一个是饭碗，一个是汤碗。两个漆碗的后面，是装有生鱼片的一个陶瓷盘子。

正不知道该从何动手，沈谨玉一抬头，看到杉村将两个漆碗的碗盖同时揭开，对扣在一起，放在了托盘的右边。端起饭碗，举起架在托盘上的筷子，他先吃了一口饭，然后端起汤碗，又喝了一口汤。接着，又是一口饭，一口汤地，轮换着吃了起来，却始终没有去动那个装有生鱼片的盘子。沈谨玉看在眼里，也照着他的样子，开动了筷子。

饭碗和汤碗原本就不大，再加上所盛的容量不多，沈谨玉没吃上几口，就快要见底了。这时候，她忽然听到坐在她对面的和代对她说道：玉儿，把饭留下一口来。

她有些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和代笑着解释道：这是惯例。

她微微一点头，又看了一眼一旁的汤碗，问道：那么，这碗汤该怎么办？

和代笑着说道：汤是要全部喝完的。

“真麻烦。”

她忍不住用中文小声嘟哝了一句，却不小心被杉村听到。他笑着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什么。被杉村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她端起汤碗，把碗中所剩无几的汤水，一饮而尽。正好在这个时候，房门再度被打开。方才的女主人，端着一个銚子（酒壶）和一个盃台走了进来。盃台上，摆放着叠成一摞的三个浅平的盃。

女主人走到杉村的跟前，跪了下来。杉村双手接过盃台，放在一边，先是行了一礼。然后，将自己托盘中装有生鱼片的盘子往左挪了一下，腾出了一个空位。接着，他取过一个盃，放在了刚刚腾出来的空位上。女主人端着銚子，在他的盃中斟了一杯酒。杉村举起盃喝了一口，放回原处，然后，终于夹起了一直未动过筷子的一片生鱼片，放到了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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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３８：榻榻米房间中，有时在靠墙处，会辟出一角，称之为“床の間”。通常会在墙面上挂上书画，地面上摆上插花，主要用作装饰。

今日最后一更。Ｃ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