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吗？”她不禁有些心虚。

“原来，我一直以为你大哥喜欢的是雅馨姐。毕竟，他们俩从小青梅竹马的。可是没想到，他却明确跟我讲，他喜欢的，另有其人。”

“哦。”她只好随声附和了一下。

“谨玉，有句话我知道我不该问的，可是我还是忍不住。”突然，钟翠琦停下了脚步。

“我想知道，你大哥喜欢的人，究竟是谁？”

“这个……”

她自然是没有胆量向钟翠琦承认，其实她自己就是那个人。

“听你大哥说，那个女孩子也是个高中生。而且，你大哥都已经向她求婚了。我想，你不会不知道她是谁的。”

沈谨玉有些意外，没想到沈俊威居然跟钟翠琦讲得这样仔细。

“我猜想，她说不定就是我们圣校的女生。”见沈谨玉没有开口，钟翠琦继续说道。

钟翠琦猜得一点也没有错，沈谨玉感到自己的背脊骨正在一阵阵地发冷。

“谨玉，求求你，告诉我吧。”

“这……，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她只好撒谎。

“真的不清楚？”

“嗯，真的不清楚。”她惶恐地点了一下头。

钟翠琦冷冷地看了沈谨玉一眼。

“谨玉，你在骗人。”

沈谨玉只觉得自己的心，好像漏跳了一拍。难道，钟翠琦已经看出来，自己就是沈俊威喜欢的人？！

“你大哥对我说，我认识这个人。既然连我都认识，你怎么会不晓得？”

沈谨玉心中连连叫苦。她不明白沈俊威为什么跟钟翠琦讲这么多，害得她在钟翠琦面前难做人。还是说，其实他根本就不在乎，让钟翠琦看出来其中的缘由？

“翠琦，你何苦要这样追根问底呢？”

钟翠琦低下头沉默了片刻，然后悠悠地说道。

“知道了，我也好死了这份心……”

“翠琦，我大哥跟你讲的事情，你有没有对你家里人讲过？”脑子里忽然闪过除夕夜钟昌隆对她说的话，沈谨玉赶忙问道。

“还没有。怎么了？”

“我求你，先暂时不要对你的家里人讲。”

“为什么呀？”

“这件事情……，说不定，还有周转的余地。”

“谨玉，你是说，你大哥并不一定会跟那个女孩结婚？”钟翠琦的眼中，不自觉地闪现出一道亮光来。

“也许吧……”

她转过脸，黯然地望向遥远的天际。

冬日里白天短。五点钟还不到，天就快黑透了。地平线上，一轮残日，正在做着最后的，无谓的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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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中旬，沈谨玉收到了来自姑妈的一封信，里面还有几张姑妈的近照，看样子，是在元旦前后拍的。

虽然她时不时会收到来自姑妈的照片，但是，她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把姑妈的照片带给杉村去看。小时候，每次收到姑妈的照片，她都会忙不迭地带给杉村。但是渐渐地，她看出了杉村眼中隐忍的伤痛。于是，她便不敢再把照片带给他看。

然而，杉村总是会不停地从她嘴里打听姑妈的近况。

她始终也想不清楚，把姑妈的照片带给他看，或者藏起来不给他看，哪一种行为，更加残忍？

犹豫再三之后，她决定，把这次寄来的照片带给杉村。

看到杉村默默地凝视着照片，她很想哭。发生在她生身父母之间的故事，她并不知道。但是有一点，她很清楚。

他们俩，仍然深深地相爱着。

他们俩，却已经不能在一起了。

她自己的将来，是不是也会这样？遥望着心爱的人，只能相思，不能相伴。

忽然，她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叔叔，下个礼拜，我们一起去照相馆拍照吧。

杉村抬起头来问道：玉儿怎么会突然想起来要拍照？

于是她说道：生日时您送我的那件振袖和服，直到现在，我还一次都没有穿过呢。

可不是嘛。杉村不禁感叹道：其实，过元旦的时候，叔叔好想看到玉儿穿着那件振袖和服的样子……

看着杉村脸上越发深沉的落寞，她着实有些内疚。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每年过元旦，她总是不能陪伴杉村。她知道，杉村一个人孤身在上海，除了和代这个远方亲戚之外，就只有她这么一个亲人。

她低下头，嘟哝着说道：叔叔，对不起……

没事。杉村拍了一下她的手背，让她安心。

她忽又抬起头来，继续说道：所以，我想至少在旧历过年之前，跟叔叔在一起穿着和服，拍几张照片。

杉村微笑着看向沈谨玉。他很庆幸，虽说，他错过了与心爱的人长相厮守的机缘。但是，至少他心爱的人，为他生下了如此可人的一个女儿，可以陪伴在他的身边。

于是，他点了点头说道：好，就这么办。

到了下个礼拜三，按照与杉村商定好的计划，沈谨玉让阿福直接开车，把她送到了位于虹口的，一家日本人开的照相馆。

手里捧着包裹在畳纸里的那件振袖和服，她走进照相馆，看到早已等候在那里的杉村与和代。她的眼前不由得一亮。今天的这两个人，难得的一身正装。杉村穿着一件黑色的紋付羽織袴（注３７），和代则身着一件浅灰的色留袖和服。

见到沈谨玉进来，和代起身跟店里的人打了个招呼，然后引领着沈谨玉朝里屋走去。沈谨玉跟在后面走进去一看，是一间六畳大的房间。靠墙的一边，并排摆着一座衣桁和一面落地镜子。另一个墙角，则席地摆着一张梳妆台。很明显，这间房间，是专门供客人用来更衣的。

首先，和代让沈谨玉在梳妆台前坐下，帮她拆开发辫，挽了一个发髻。然后，她在沈谨玉的发髻上，插上了一朵绢制的栀子花。沈谨玉好奇，哪里这么巧，刚好找到如此精致的一朵栀子花，正好与振袖和服上的栀子花相应。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和代为了今天照相，特意亲手为她赶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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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３７：印有“家纹”的男性和服正装。由長着（长衫），袴（裙裤），羽織（外套）的三件套组成。

今日第二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