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在这里。”褐笙看着从船舱里出来的红衣女子，收好折扇，“你的伤，不碍事吧？”

红衣女子柳眉微蹙，眼睛红肿，显然昨夜哭过。

褐笙心中不忍，“芙蓉，是我不好……”

“笙哥哥。”红衣女子打断他，“为什么去见那个女人？”

“她像她。”许久，褐笙才挤出这一句。

“哪里像？”

“眼神，才气，还有身手。”“她会武功？”红衣女子大吃一惊。

褐笙点点头。

“这么说，笙哥哥在她的身上看到了绿姐姐的影子？”

褐笙不回答，直望向脚下潋滟的湖水，初夏的西湖如披着轻纱的少女缓缓摘下面纱，揭开神秘，那样端方明丽，恬静美好……

中年男子朝左旁的素衣侍童使了使眼色，那侍童立即那盥洗盆过来，白素的《菩萨蛮》还浸在水中。

中年男子笑道：“白姑娘心思果真异于常人。”

白素也笑道：“献拙了。”众人皆坠云雾，不明其意。

头戴紫金冠的公子突然出语惊人：“白姑娘天生丽质且冰雪聪明，若再留下一缕奇香，便无可挑剔了。且吃我一茶如何？”

话完，一条棕红色水桥空中架起，涓涓细流缓缓注入洗盆中。众人有的喝彩有的惊叹，却听得一声，“哎哟……”富家公子自朱红椅上滑下，如皮球一般滚至白素脚下。楼内顿时一阵茶香四溢，再看洗盆中，白水已成红色，水中出现一女子，淡扫娥眉，脉脉秋波，白玉面庞，孱弱纤细的身子被雪衣轻裹，正是白素自己。“白姑娘何时绘得如此传神入目。令在下大开眼界。”头戴紫金冠的男子踩在富家公子的身上，跃到白素近旁。

“红茶公子，你捣什么乱？”中年男子怒喝一声。

“湖山‘弄潮生’，你又安的什么心？”红袍男子不甘示弱。

水渐渐聚成了漩涡，红在渲染，血丝在旋转……白素晕倒了。

白素闻箫而动，一直追至烟雨楼。月华如练。

白素轻轻地在楼顶一片鸳鸯瓦上落下，叫道：“出来罢！”

一片羽毛悠悠地自空中飘下，昨晚吹箫人立在白素眼前。只见她一身水湖色衣裳，手持青玉箫，艳如桃李，冷若冰霜，若不是她凌厉的眸子里透出丝丝冰冷的杀意，白素定以为见到了碧湖仙子。

“你是绿？”白素冷冷地问。

“你是‘澄江练’白素？”对方反问。

“明知故问。”白素冷哼一声，纤指微展，利光一闪。出镖虽快。那人的耳却极灵敏，七星镖未至，盘旋向上如游龙出水轻轻巧巧地避了开去。

“我不是‘绿’。”那人淡淡地说着，玉箫轻挥，七星镖赫然接在她手中。

白素骇然，从没有人可以徒手接她的镖，连躲过这镖的江湖高手也寥寥无几。那人是何方神圣，手握浸满巨毒的七星镖竟似浑然不觉。

“你是？”白素走近一步，心想若非敌人，即可予他解药。

“七色中可曾知有‘靛’？”青衣女子将七星镖掷于白素脚下，姿态极为优雅。

“羽姐姐！”白素惊呼。

“久违了，白素。”靛羽微微一笑。这一笑极为难得，只笑到一半就戛然而止。仅此一笑，便足以冷人永生难忘了。白素心底赞叹一声，又惊又喜，“羽姐姐，十多年不见，你还好么？”

“你呢？”靛羽反问。

“我，我和静儿都好。”白素有些哽咽。

“这些年你受苦了。”靛羽，轻叹一声，“将朱静交与你一人照料，难为你了。”

“不，姐姐，我一点也不苦。”白素仿佛见到阔别已久的亲人，激动至极，抓住靛羽的胳膊，“姐姐，快让位看看你的手。”

“放心，我是百毒不侵的。”靛羽猛的抽回手，跃后两步。白素愕然。银雪天蚕丝，的确百毒不侵，然而，那只藏在手套中的玉手却……

“七日后，我回去看你与朱静。”靛羽立刻换上一副冰冷的面孔，“你仍是心太软，白素，这样并不合适作一个杀手。”

“你见过‘绿’了？”顿了顿，靛羽打破寂静。

“没有，只是玄师哥似乎见过‘褐’了。”白素接着说，“褐既已现身，七色叛徒也将现身，昨日听到箫声，以为与羽姐姐就是‘绿’，便……”

“看来，都到了。”靛羽定老定神，“还记得约定么？”

“记得。”白素面无表情，“杭州。烟雨七色楼。七七之约。”

“那么，我走了。”靛羽转身跳进夜色烟霭中。

“羽姐姐……”白素猛然想起什么，“你一个人来杭州的么？”

夜色浮动，柳林深处，青衫已杳。白素怅然地立在微冷的风中，十三年了，羽姐姐仍是忘不掉么？她的恨意是否从未消退而是与日俱增，她的心是否再也不会变得温暖了？强大而不可抗拒的时间啊，难道真的不能将岁月的血痕洗白么？那个当初伤害她的人，如今也活在深深的痛苦中啊。真的？？不可以淡忘么？

白素决定去见那个人了。烟雨楼里正飘来阵阵酒香。

她说她早已过“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岁月，只是为何，怅惘的仍然是那少年的情怀，一颦一笑间，浮生若梦。

依稀记得那是个好美好美的庭院，她本是胜装绫罗，欲与他携手一生的，却不料……

懵懂无知的小女孩哼着儿歌，在假山上跳来跳去，数着荷花池里游来游去的小金鱼，她穿着素色衣裳，模样还不满五岁。

“素素，快过来！”不知从哪里跑来一个青衣女童，神色紧张地朝白衣女童喊。

“这里有好多漂亮的小金鱼……”白衣女童仍不舍得走开，讪讪地说。

“快过来！”青衣女童声音尖锐刺耳。

白衣女童仍在犹豫，青衣女童已经冲过来，抓起她的手，便向高高的台阶奔去。

“羽姐姐，我们去玩秋千么？”白衣女童一边跑一边稚气地问。

台阶尽头是高高的宫墙，宫墙的角落里有一株粗大的开满红花的树。树下有一架用藤蔓编成的秋千，十分精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