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行乎当行,止乎当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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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爱,不止是他的性格,还有他的思想,他的习惯都一道融入身体,深入骨髓,随着血液流淌。

——水玥颜呓语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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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叶湖畔,店家在小屋外扎上几根结实的木杆,搭上遮阳的茅草,摆上几套桌椅就成了个小小的酒肆。

一个年纪约莫十二三的女孩,便站在这小酒肆中,手执红牙板,朱唇轻启曼声唱道,“系门前柳影兰舟,烟满吟蓑,风漾闲钩。石上云生,山间树老,桥外霞收。玩青史低头袖手,问红尘缄口回头。醉月悠悠,漱石休休,水可陶情,花可融愁。”

一曲终了,余音却是缠缠绵绵,在风里袅袅化开,如烟般慢慢淡了痕迹。女孩唱罢款款行了礼,拎着个漆花小篮开始讨赏。这荒郊野外,本是人烟稀少,今日却一反常态坐满了客,都是离家在外的,听着这青天万里显寂寞,微风低吟现柔情的曲儿格外入心,女孩的生意也特别的好。

离她最近的,坐了一名文士打扮的青年,出手很阔绰,似乎还和女孩调笑了两句,惹得女孩掩嘴格格直笑。女孩道了谢,又转到另几桌,镖师打扮的汉子说话虽然有些粗鲁,出手还算慷慨。最后一桌坐着个白衣青年和青衣少年,女孩刚走过去,忽听一声大喝,“什么人?!”

一瞬间,变故就起。

那一桌镖师行动迅速,放碗起身抽兵器一气呵成,没有人发令,他们已自动分成两批,一批护镖,一批迎敌。女孩回过头来时,只见几个人围在镖车周围,其他人在前面一字排开,手握钢刀神色严肃的目视前方。

而站在他们面前、令他们神色如此紧张的,只是一男一女。个子高男子手里拎着一酒葫芦,哭丧着脸;矮个女子一边踢着男子的小腿,一边低声骂着什么。

坐在一旁的青衣少年,挠挠下巴,困惑道,“大半天的,这些镖师怎么像是见了鬼似得?”

矮个女子眼睛一亮,笑嘻嘻地回答,“真笨哪!当然是因为他们运的是见不得人的东西!”

话一出口,只见那些镖师齐刷刷的望了过来。酒肆外,忽的起了一股阴风,转眼便向众人席卷而来,一时间飞沙走石,晴朗的天色一下就暗了下来。

“呀——”女孩见着这种场面,忍不住轻呼了一声。

而青衣少年则是抚掌赞叹道,“原来这就是江湖啊!”

“姑娘莫要担心,这些镖师的武功颇有些怪异,运功时自会伴有阴风。”一个声音自女孩身后响起,清朗柔和,在这一片阴风之中格外使人心安。

女孩这才回过神来,顺了顺气,回过头,见说话的正是那白衣青年,五官俊雅,面如冠玉。见女孩看了过来,那白衣青年微微朝她点了点头,似是安慰。

竟是个如此细致温柔的人啊。女孩想着,不由面色一红,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细看之下,只觉此人俊逸,却不是炽热如日难以直视;此人儒雅,却不是粉装玉砌脂粉气重;眉眼间甚是温和,举止从容言谈间更是带着浓浓的书卷气息,想来是个饱读诗书之人。

皎皎如月,亭亭如竹,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好个风华绝代的人物!女孩不知不觉,竟看得痴了。

“姑娘小心。”

“啊?”忽听那人开口,女孩才发觉自己的失态,急急收了目光,脸更热,偷偷瞄上一眼,却见那人只是往前站了一步关注着外面的战况,似乎并未注意她的举动。

暗暗松了口气。女孩是冰雪聪明之人,略一回神便知道那人自然是知道她的失态才出言提醒,那般说又特意装出没看着她的样子不过是不想她难堪而已。

竟细致体贴至此!

女孩心中对他的好感不由又增了几分,也跟着扭头向酒肆外看去。

明明是镖师以人数取胜,但十二比二,却还是陷入苦战。真真正正的苦战!

女孩看不出武功的门道,只是轻轻感叹,“这两人好厉害,以少敌多,却不差分毫。”

“因为真正的高手还没应战呢。”白衣男子转过头对一旁自斟自饮的文士打扮的青年浅笑,轻声道,“对么?洛七爷?”

“小水!!!!”那女子一边打着一边吼道,“烦死了烦死了!你快给我出个法子啊!”

“笨哦!”青衣少年从白衣男子身后露出半个脑袋,笑嘻嘻地说道,“上次踢馆你真是白去了!”

就在此刻,那名文士打扮的青年朝着青衣少年掷出一道银光,宛若秋水般,带着凄怆的冷寂与肃杀。

也是此刻,白衣男子手中的长剑铮然出鞘,寒芒如月华一般闪过,直冲云霄,一瞬间便将这灰蒙蒙的阴风撕裂开来,众人一愣神,眼前忽然明亮了许多。

阴风已消散殆尽,现出了天地本色,天仍是那般空旷辽远,风仍是那般轻柔婉转。一干镖师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因为那身如长虹的白衣青年手中的宝剑正抵在那名文士打扮的青年,“他既不懂武功,何故要伤人性命?”白衣男子的声音清朗悦耳,听在洛七爷耳中却有种不怒而威的气势。

刚刚,旁人虽没有看清楚,他却是知道的——就在他扔出匕首之后,这名白衣男子不但用剑格挡开他的匕首,还旋身到他的身前在他的膺窗穴上点了一点。

只是轻轻一点,甚至没有用什么力,却恰恰选在他运功到最紧要的时候,不偏不倚的点中了他的罩门。

那么快,那么轻,如果不是他运起的一身功力被这一指全部点散,他可能都不会知道这白衣男子已靠近又远离了。

他是如何知道自己罩门的?

刚刚,他若是想要自己的命,自己能不能躲过?也许到了地府,还不知自己是怎么死的吧?——思至此,洛七爷出了一身冷汗。

“唔……”刚才还苦斗的女子长吁了一口气,对青衣少年道,“小水,还是你的法子省事!”

省事?那倒是。就是不入流而已。水玥颜了然般微微一笑,“我说你怎么突然跑没影了,原来是两肋插刀去啦。只是,闹这么大的阵仗又是怎么一回事?”

施景淙挨个踢了踢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镖师,这才说道,“我们日耀现在正在禁阿芙蓉,这帮蠢货为了点银子连命都不要了,竟然顶风作案,替三木商行私运阿芙蓉。”

“江湖上,哪个不是过着刀口舔血有今日没明日的日子。”洛七爷的脸皱成一团,声音又尖又细,不知他是在哭还是在笑。“何况我们现在是在玉螭境内,你没资格拿我!”

施景淙哈哈一笑,指着前方急匆匆跑来的差役,朗声道,“说你蠢还真是一点都不为过。如果不曾知会玉螭的官府,这么大的事,就算是我,也不敢一力承担。”

“我们不过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洛七爷冷汗涔涔,可他一动也不敢动,因为抵着他的这柄剑太冷太锋利,因为手持宝剑的这个人太闲适太自在。更重要的是,他根本不知道制住他的白衣男子到底是谁!

“少摆出这么个无辜的嘴脸。”即墨菡萏撇撇嘴,嗤之以鼻道,“要我说,助纣为虐的人比作恶的人更可恶!看看那些因为你们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人,我真想把你们一个个千刀万剐了!”

眼见着差役将镖师和洛七爷一个一个绑起,水玥颜走到即墨菡萏身边,有些无奈地笑笑,“如果人人行私刑,这些钻到钱眼里的人根本不会怕的。只有让他们在国法面前接受审判领受刑罚,才会震慑万民,震慑天下。”

“也只能如此了。”即墨菡萏叹了口气,回头对施景淙骂道,“以后这种破事别再找我了!吃不好睡不好的,讨厌死了!”

施景淙毫不在意地耸耸肩,反正他是被骂习惯了,现在倒是可以处之泰然了,丝毫没有尴尬愠怒之色。“疯婆子,我不找你找谁。”

“你!”即墨菡萏一滞。

施景淙却走到白衣男子身边,抱拳道,“今日多亏兄台相救,请教兄台尊姓大名,救命之恩,当日定涌泉相报。”

白衣男子将宝剑归鞘,然后温和地笑笑,答曰,“尊姓大名谈不上,复姓慕兰,双名玄喆。”

“看你的功夫也不错,当日怎么没躲开那些针?”即墨菡萏好奇地看着慕兰玄喆,然后又看了看站在他身边的水玥颜,突然觉得自己问得似乎是废话。所以,一扯水玥颜的袖子,问道,“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水玥颜听着即墨菡萏这没头没尾地话,茫然道。

即墨菡萏好笑地摇摇头,“当然是淩州论枰啊!我见二公子和错先生都没跟在你身边,难道是忙死了?”

忙死了?

那倒不至于。

几人回了酒肆,该喝茶的喝茶,该喝酒的喝酒。

那卖唱的女孩在一旁又唱了首木兰花慢,却听词中言道,“问花花不语,为谁落,为谁开。算春色三分,半随流水,半入尘埃。人生能几欢笑,但相逢、尊酒莫相催……”

待到她唱完最后一句“一枕**好梦,又教风雨惊回”似是听到耳边有人说了句“风尘之地总作不得归宿”,她怔怔地看着面前那只普普通通的小钱袋,再追出去时,已不见了四人的踪影。

############

芦溪城最出名的棋楼,叫做雪衣楼。

芦溪城最好的讲棋人,叫做傅雪衣。

芦溪城最好的讲棋人,最爱站在雪衣楼中,指点那方特制的巨大木制棋盘,将黑白搏杀之中那无穷的机谋杀心尽显。

每每有高手对弈,雪衣楼的傅雪衣就会布置大盘解说。这时分散对弈的人们便会停下搏杀,仔细品评大盘棋势,遇到精彩处便喝彩叫好。

今日午后,雪衣楼来了四位非同寻常的客人,其中之一便是已经获得十强席位的慕兰玄喆。他和水玥颜他们来到雪衣楼的晚香厅时,厅中已经有三十余座在捉对儿搏杀。

“慕兰先生!水公子。”傅雪衣带着执事迎了过来,爽朗笑道,“今日虽无先生的棋事,雪衣楼中倒有不少人想与先生手谈。大家正说着,先生就来了。”

慕兰玄喆淡淡一笑,“还请傅楼主转告各位,在下今日与友人前来只为观棋,还请多多谅解。”

“好。”傅雪衣回头对执事说道,“带慕兰先生到雅室落座。”

水玥颜走过去对傅雪衣嘻嘻一笑,言道,“小傅,今日何人车轮大战?”

“回公子,是一位姓胤的公子。他自称是相州人士,字无逸。现在已连灭十一人,格杀凌厉,无可匹敌。”傅雪衣低声道。

水玥颜的手微微一抖,她停下脚步,回首看了眼雪衣楼的大门,耳边蓦然响起汝嫣错冷冷的话,『这一次,你有自信站在他对面,而不再惊惶失色地逃跑么?』

“小水?小水?小水!!!”即墨菡萏走了几步发觉水玥颜并未跟上来,便回头叫她,却发觉水玥颜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的神采,仿佛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即墨菡萏心里吓了一跳,她连忙跑过来,拉着水玥颜的手,焦急地喊道,“小水!小水!水玥颜!!”

“嗯?”

即墨菡萏看着那双死水般的眼睛里,渐渐浮现了神采,就像是看着一个死去已久的人又被倾注了灵魂,慢慢变得生动起来一般。她的手悬于水玥颜的脉门,半晌,愕然道,“老天,你最近到底有没有按时吃药啊!那两个人已经被你逼疯了,所以决定撒手不管了么?”

“哪儿那么夸张!我现在啊,活力四射,简直都可以上山打猛虎,下海捉蛟龙呢!”水玥颜弯唇轻笑,然后对傅雪衣道,“今个你不讲棋了?”

傅雪衣看着执事在厅中列出一座晶莹碧绿的长案棋枰,笑道,“最后这一个才算是真正的高手,正打算挂起大盘,公子就来了。”

“既是这样,你去忙吧。”水玥颜朝即墨菡萏点点头,二人缓缓走上二楼,在棋童的带领下来到慕兰玄喆和施景淙所在的雅室。

在掀开帷幔的一瞬间,水玥颜明显感觉到背后像针扎一般刺痛。她手上一僵,心里不由得狠狠骂着,实在是太不淡定了,不过是被看,至于吓成这样么。

“颜弟?”慕兰玄喆看着她站在那里,手指紧紧地攥着帷幔,仿佛攥着能够救她的那根稻草一般。

水玥颜目光迷离地循声望去,良久,浅浅的笑意在她的脸上漾开,“慕兰兄,今日这位胤公子只怕就是你此次淩州论枰最强的敌手呢!”

“我游历各地为得就是与众多名手对弈,交流棋艺,若真能与这位胤公子手谈,亦是幸事一桩。”慕兰玄喆温和的声音里,赫然蕴含着浩瀚博大,有若大海巨浸,含蓄深远的气势。

幸事么?

水玥颜闻言,手蓦的停在了半空中。慕兰玄喆的话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直接插进她内心最脆弱最黑暗的角落。

如果天白不曾与孟玄胤对弈,如果他不曾赢了孟玄胤,如果他不曾出使月嬴,如果他不曾获得棋圣的头衔,如果他不曾接任吏部侍郎,如果他不曾被孟玄胤派往青州赈灾查弊案……

明明已经过去半年多的时间,可心里就像是被大火烘烧的枯草一般,撩起无数水泡,往日似已结痂的伤口,被慕兰玄喆这番话挑拨得就像是在火光冲天的荒地上,又堆满了柴草,灌满了灯油。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肝肠寸断,火光绵亘千里,直烧了一个尽绝。

慕兰玄喆看着水玥颜惨白的嘴唇,委实过意不去,说道,“棋赛哪天都能看,如果不舒服,就先回毋园吧。”

“没事,只是饿得慌。年轻嘛,就这点好,午时刚吃过饭,午时三刻就饿。”水玥颜笑嘻嘻地说道,心下怅惘却越加浓郁。

慕兰玄喆连忙命棋童替水玥颜送过一些茶点过来。

而在晚香厅中,胤无逸伸手将一枚黑子清脆的打到天元位,手未缩回,与他对弈的中年士人已经将一枚黑子“啪!”的打在左下角位。

胤无逸略一思忖,再将一枚黑子打到右下星位。

棋案前执事高声报棋,“黑棋天元位,白棋左下角位,黑棋右下星位!”

而巨大木制棋盘前,棋童将带有短钉的特制棋子摁进所报位置。三手棋一出,大盘下的围观者便一阵嗡嗡议论,大部分是替胤无逸叹息。

有人忍不住高声评论道,“胤公子是怎么了,这盘棋竟是下的着着高位,全无根基!”

水玥颜听着,对慕兰玄喆笑道,“慕兰兄以为如何?”

慕兰玄喆端详有顷笑道,“白棋机敏有余,大局不足,只怕要落入黑棋的圈套之中。”

“强弱之势,古无定则。强可变弱,弱可变强。”水玥颜顽皮一笑,继续道,“变化之道,全在人为。安知黑棋不会萎缩弱小?”

慕兰玄喆却摇摇头,很是平静地说道,“黑棋起手落于天元位,中枢之地,辐射四极,雄视八荒,大势之第一要点也。又落右角星位,却是势无虚势,地无实地。以势取地,势涨地扩,就地取地,地缩势衰。”

须臾之间,大棋盘上已落九手。黑棋五手均占上下左右中五星位,白棋四子占四方角地。

中年男子开始驱动白棋攻取实地,而胤无逸的黑棋却是腾挪有致,尽量避免缠斗。几十个回合后,白棋角边尽占,仔细一看,却都龟缩于三线以下。黑棋却是自四线以外围起了广阔深邃的大势,莫名其妙的竟使白棋实地明显落后于黑棋!

霎时间,晚香厅中竟是整个骚动起来,支持中年男子的士子们急得连连叹息,故意以议论的口吻高声评点,以图给白棋一点儿启示和警告。中年男子却是不急不躁沉思默想,半晌之后,一子落入黑棋腹地。

“好——!”大盘一上子,厅中众人俱是齐声叫好,水玥颜和慕兰玄喆却是微微蹙起眉,因为那个空隙本来就是黑棋留下的陷阱。

如今白棋自以为逃出生天,其实却是朝着败局更近了一步。胤无逸舍弃了渗透在白棋边地零散的黑子,抢得先手,突然向先前打入腹地的白棋发动猛攻。由于黑棋起手便占据了中央天元,无论白棋向哪个方向逃窜,都被从中央逼向四周的铜墙铁壁。堪堪数十回合,白棋便被黑棋四面合围,终于陷入绝境。

晚香厅中一片愕然,一片沉寂,竟是连叹息声也没有了。

“好——!”一声脆亮,竟是傅雪衣和施景淙两人不约而同的鼓掌高叫。随着喊好声,一片沉重的叹息终于嗡嗡哄哄的蔓延开来。

傅雪衣双手示意大家少安毋躁,缓步走到大盘前,指着棋局说道,“围棋之道,天道人道交合而成也。人间诸象,天地万物,皆环环相围而生。此为棋道,亦是天道人道。围之愈广,其势愈大。势大围大,围大势大。棋道圣手,以围地为目标,然必以取势为根基。棋若无势,犹国家无法度架构也。棋若有势,则子子有序,若民有法可依,兵有营规可循也。圣手治棋,犹明君治国,名将治军也。”

中年男子离席朝着胤无逸深深一躬,“先生真当世大才。在下八岁学棋,至今已经三十余年,会过无数名家高手,却未闻此等布局手法。”说完,转身快步离去。

胤无逸站起身,视线扫过二楼的雅室,淡淡道,“傅楼主讲棋而超于棋,将棋道、天道、人道、治道溶与一体!今日得遇楼主,当称三生有幸。不知先生可否与在下做长夜饮?”

傅雪衣朗笑道,“既逢知音,自当痛饮。”

而在雅室内,水玥颜看着胤无逸远去的背影微微一笑,目光却冷清如冰,“慕兰兄观此局,不知有何心得?”

慕兰玄喆看着盏中茶,白雾袅袅,馨香四溢,更妙的是那叶儿在白瓷杯中根根竖立,忽起忽降,最后在杯底簇如绽放之菊,芽光水色,浑然一体,堆绿叠翠,妙趣横生。即使是观赏,也足以引人入胜。半晌,他淡淡一笑,“此局已毕,我与他尚未见阵,何来心得可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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