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枰前置蔎说忘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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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盘放平,像地;棋路正直,明德。棋艺乃熟能生巧之功夫,棋品乃人品之化境。

——水玥颜呓语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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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色空蒙,湖光潋滟,垂杨紫陌绿影婆娑,掩映着栉比鳞次的竹篱雅舍,粉墙黛瓦,飞檐翘角。

坐在马车上的水玥颜掀开帘帷的一角向外望去,看到的正是这一派天光曦色,山水流烟。她不由得轻叹,“明明同在芦溪城,同在千叶湖畔,却与毋园的景致完全不同。”

“耦园也算是芦溪城一处名园,只是常年空着,外人也不知道它的主人究竟是何人。”车外传来男子冷冷的声音,正是汝嫣错。

感受到那丝丝暖和的风,在指尖柔和地吹拂着,搔痒着,水玥颜回首对汝嫣错嫣然一笑,“听慕兰兄说,他只是暂时借住在这里。”

说话间,一片浅粉的花瓣被风吹得盘旋翻卷着飘过来,竟在水玥颜面前浮沉了几番,更是映衬得人比花娇。看着她清浅的笑靥,汝嫣错的眸子在恍惚间如飞逝的鸟儿般,迅速闪过一丝淡淡的暗沉。他略略低眉说道,“此人来历不详,小姐最好不要与他太过接近。”

“哦?”水玥颜的眼眸扫过纤弱柔韧的柳枝,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是,错先生,我会小心的。只是,慕兰兄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若置之不理岂不愧对良心?”

汝嫣错从出门就冷酷得如同冰雕般的脸上露出几许笑意,低声道,“水公子的良心啊……有么?”

“喂喂,这是什么话!”水玥颜不满地瞪了他一眼,随即放下帘帷。

汝嫣错的眼略略在帘帷处逗留了一会儿,眸子里晦涩阴郁,幽暗难明。

又行了几里路,坐在车辕上的湘月轻轻地咳了几声,“公子,前面不远处,便是慕兰公子暂住的耦园。”

水玥颜掀开帘帷,如烟柳丝下伫立的那个颀长人影顿时映入眼中。她脸上不由得露出几分欣喜之色,眼神越发的柔和了。早春的气息送来暖暖的日光,不知为何,竟有些怯怯,心里也是生出几分难言的滋味。

慕兰玄喆远远看见水玥颜一行人竟是有车有马,心中虽明悟却也有几分困惑。等汝嫣错和独孤静辉翻身下马之时,他稳稳走上前,拱手笑道,“在下慕兰玄喆,不知二位兄台是?”

“在下汝嫣错。”

“在下独孤静辉。”

“失敬失敬。”

“承让承让。”

“久仰久仰。”

……

“噗……”水玥颜从马车上跳下来,看到这三个大男人都是一副久仰大名,可惜无缘得见的模样,忍俊不禁。又觉得似乎不太合适,便别过脸去,窃笑不已。

慕兰玄喆淡淡笑道,“两位既是水公子的朋友,自然也是在下的朋友。寒舍简陋,佳客临门,若不嫌弃,容在下奉清茶一杯,如何?”

“那个……”水玥颜走上前,仔仔细细端详着慕兰玄喆的脸色,叹道,“我们是来探病的,却劳烦你在门外相迎,唉,真是羞煞我也。”

“不碍的,那位即墨姑娘的药极好,只一夜便好了七八分了。”慕兰玄喆清浅的笑着,唇边淡淡绽放的笑容有种说不出的清雅。“再者说,又不是伤筋动骨,就是吃饭的时候麻烦一些。”

水玥颜本来想说,找个佳人在一旁随侍就好,又觉得此话若是由她说出来实在是不妥的很,只得说道,“虽说没伤到筋骨,却是极痛的,想来,不但是吃饭,就连写字研墨,纹枰打谱也不太方便。”

垂手站在一旁的毋离叹息道,“其他都好说,只是我家公子怕是要错过此次淩州论枰了。”

水玥颜一怔,心下怅然,脸上牵出一抹苦笑,“都是我连累慕兰兄了。”

“水公子多虑了。”慕兰玄喆微笑地注视着她,纵然嗓子有几分嘶哑,却挡不住这温柔和缓的声音。“好歹我还有左手,总不会将棋子下错地方。”

水玥颜仰起头深深地凝望了他一眼,低柔而又诚恳道,“如果慕兰兄不介意,我愿意在慕兰兄恢复前做你的手。”

慕兰玄喆清澈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讶然,“这如何使得!”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帮慕兰兄研墨添香烹茶纹枰却是我可以做到的。”水玥颜轻启双唇,灿烂而明媚的笑颜好似璀璨的星光,竟如此炫目。

“公子!”

“小水!”

水玥颜转眸看着独孤静辉和汝嫣错,轻轻一笑,眼眸深处温柔地化开一层层波纹,她缓缓说道,“这次淩州论枰本就是由惜柳楼主办,慕兰兄又因我受伤,我若不尽心竭力,一则对不起良心,二则只怕天下人要就此看轻了惜柳楼。”

独孤静辉攒眉缉思,沉默顷刻,却蓦然笑了。“既然小水这么说,我们也不好阻拦。只是你在毋园与耦园间来回奔波,想来慕兰公子也于心不忍。不若请慕兰公子移居毋园,我等也好尽心竭力地照顾。”

汝嫣错的眉梢少了几分愁绪,眼中的郁色却又深了几分,他冷冷道,“却不知慕兰公子意下如何?”

慕兰玄喆凝视着一脸恳诚的水玥颜,悠悠开口,“三位之厚意,在下愧不敢受,又恐给水公子徒添烦扰,只得叨扰了。”他言语淡淡,竟是沉沉地压制住汝嫣错的杀气。

“哎呀!”水玥颜岂止是扼腕叹息,简直是要捶胸顿足了,她甚是自责地说道,“早知如此,昨日就该请你回毋园。都是我的不是,还劳烦你病中奔波。天啊,我简直是没脑子,没脑子到家了。”

慕兰玄喆唇角渐渐弯起,笑意涤荡过天空,溶化了云彩,“既然已经到耦园门口了,不若在此用过午饭再走?”

“改日吧。”水玥颜摇摇头,眼波一转,又笑了,“再怎么说耦园也不会自己长腿儿嗖得一下,跑没影了吧!”

沉默……

不是吧!古代的人幽默感也太缺乏了!水玥颜不甘心地抱着肩抖了抖鸡皮疙瘩,“从前有一群书生去某个朋友家玩。这些书生买了几个西瓜放在厨房,然后叫一个书生去拿刀切,好久不见回来,正疑惑间,他手里捧着个切开的瓜来了,惊慌地说,‘我把南瓜给切了。’众人狂笑,但眨眼间,大家更是笑翻,原来他手里捧着个冬瓜!”

三人听完,俱是愣愣地看着她,“你是想暗讽……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说实话,水玥颜真得不想讲有关牛排熟与不熟的笑话,所以,她又讲了一个自认为还是挺好笑的笑话,“某人回家,找不到钥匙,惊叫一声,‘我找不到门来开钥匙!’”

汝嫣错看着水玥颜,许久,问道,“公子是不是又丢什么东西了?”

无力。

这真的是最后一个了,水玥颜无比认真地说道,“鱼说,‘我时时刻刻把眼睁开是为了在你身边不舍离开。’水说,‘我终日流淌不知疲倦是为了围绕你好好把你抱起。’锅说,‘都他妈快熟了还这么倔。’”

这次是独孤静辉用一种审视的目光,仔细打量,水玥颜怀疑他其实很想扒开她的脑子看看里面都塞了些什么,“小水如果想吃鱼,说就好,不必骂人。”

慕兰玄喆在一旁点点头,恳恳悱悱道,“早晨的时候毋离正好钓了几尾鱼,不若吃完再走?”

噗……

好吧,她不得不承认古代人的反射弧比较长,且没任何幽默感,连发冷的迹象都没有。唉,失败,失败。

水玥颜挠了挠下巴,唉声叹气道,“三位,下次我若是再给你们讲冷笑话,你们只管掉头离开就是。”

“小水在讲笑话么?”独孤静辉反问道。

噗……

水玥颜已经呕到内伤了,她捂着脑袋痛苦道,“逗人笑实在是太难了,等我回去好好想想,改日给你们讲‘逗你玩’”

三人困惑地看着水玥颜,不但莫名其妙,而且满头雾水。好笑么,为什么他们都没感觉。如果非要说感觉,唔,有点冷,估计是这里离千叶湖太近闹得。

############

回到毋园。

看着毋离指挥下人们牵马的牵马,卸车的卸车,水玥颜的唇角不禁露出几分笑意,“既来之则安之。慕兰兄,我这里虽比不得耦园清幽僻静,总算还能找出一两个适宜静养的居所,你就安心住下吧。”

慕兰玄喆沉吟道,“这几日,就劳烦水公子了。”

水玥颜呵呵一笑,言道,“慕兰兄何必如此见外,若是不嫌弃,叫我小水就好。”

慕兰玄喆的眼眸在淡淡的春风中轻颤,流动着幽深的光泽,“如果水公子不介意,在下更愿意叫你颜弟。”

“唔……”水玥颜想了想,呵笑道,“总比水弟好听,慕兰兄随意吧。”

汝嫣错和独孤静辉都临时有事,虽无奈却也只得离去。所以,现下,就他们二人沿着水磨盘青石铺就的路径缓缓走向毋园深处。

暗绿色的青苔悄然爬上石阶,空气里到处都是绿草的清香和泥土的湿润味道。恣意缠绕伸展的藤蔓,缠着白墙,攀上灰瓦,绕着树梢,将阳光剪得零碎。

青色的墙,青色的檐,青色的路,青色的树,深绿、浅绿、翠绿、墨绿,行云流水般地绵延开来,湿漉漉的,浸着墨意,透着淡淡的隐忍和儒雅,显得内敛而安静。鼻尖飘着的是淡淡的清香,周围满是淡淡的朴素,浓浓的温馨。

小路的尽头,转角处,阳光晃在柳叶上,璀璨,却也有些刺眼。一声莺啼婉转,划破滴翠的柳林,空灵回荡。

伸手遮在眼前,暄热的感觉缓缓地传递到每一个指尖。温暖,无以言说。仰望着天空,水玥颜的脸上缓缓绽放出宁谧的笑容。

芰荷浦溆,杨柳汀岸,虹桥倒影里曲槛俯沧流。慕兰玄喆停下脚步,却不知道如何去形容眼前的清灵与邃美。

“我第一次来到这里看到眼前的景色,心中只想着那么一句话……”水玥颜蓦然回首时,眸光一凛,嘴角揶揄地弯出向上的弧度,似笑非笑地睇凝着慕兰玄喆,“慕兰兄要不要猜猜是怎样的一句话?”

“为兄愚钝,还请颜弟赐教。”温润的眼眸半弯,慕兰玄喆的声音如风般轻柔,温暖,仿佛可以从中找到春日。

细细品味清纯如水的宁淡,水玥颜唇边勾起的弧度却是那般的怅然,她缓缓道,“恨芳菲世界,游人未赏,都付与、莺和燕。”

慕兰玄喆心中默默重复了几次,又细细品味了一遍,这才言道,“只这十五个字已写尽孤寂。”

勾出一个调侃的弧度,水玥颜笑道,“莫非慕兰兄心有郁郁?”

幽潭一样的黑眸波光流动,慕兰玄喆脸上是淡下来的笑容,那是一种寂寥孤寞、浮华掠尽的伤绝,“若能有人一同行到水穷、坐看云起,就算是冷暖自知的生涯,也不会觉得清寂如斯。”

远山如黛,近岭似碧,深浅不一,如丹青染色,层层泅晕。水鸟低飞,锦鳞游泳,树影婆娑间浮光耀金,细嫩的枝条飘曳水面,好似欲系行舟。忽有琴声随风传来,弹得正是《幽兰》古调。琴音悠扬如水况味清沧,临水照影,连魂魄亦觉澄澈。

慕兰玄喆眉峰微蹙,他微微低下头,与水玥颜四目相对。他的太清,她的太寂,即使心事至深,亦不见阴霾。

微风起于青萍之末,携着若有若无的凉意扑面而来,水气郁郁。

水玥颜浅浅一笑,指着柳荫尽处的几间清厦,“慕兰兄若不嫌弃,这些天就住在此处的漪澜斋吧。”

############

夕阳西下,天色渐渐黯淡,四野暮色合璧,遮天蔽日的芙蓉树,划破一朵朵晚霞,天空变得支离破碎。

慕兰玄喆静静坐在窗边翻棋谱,左手的食指和中指间还夹着一枚白色云子,在棋枰上轻轻敲着。

『苍天如圆盖,陆地似棋局。世人黑白分,往来争荣辱。荣者自安安,辱者定碌碌……』这般想着,慕兰玄喆不由得双眉微蹙,正欲落下手中的云子,一阵极轻巧的脚步声,蓦然出现在耳边。

独孤静辉一进门就看到有着俊秀五官宛若玉般温润的男子,穿了一件秋瑰色的襜褕,侧身坐在窗边,长睫低垂,执着云子的手白皙且修长,形状极美,夕阳穿过窗格打在他身上,如梦似幻,轻灵杳渺,飘逸得犹若谪仙一般。

独孤静辉静立良久,直到唇角的笑意重新被善意覆盖,平和爬上眼睛,他走入书房朗声道,“冒昧打搅,还请慕兰公子原谅。”

慕兰玄喆沈寂半晌,眸色稍稍有些变化,心绪依旧如三春的柳絮,越发的漂泊远扬,聚散不定。放下手中的棋谱,他淡笑道,“独孤兄?快请进,快请进。”

独孤静辉走到窗边看着这对精致的黄花梨棋盒。棋盖雕花瓣,阴刻叶脉,浮雕叶缘,荷叶铺展之中有一种无风自舞的轻灵。盒身一鼓一洼地雕成瓜形,内贮黑白云子数百枚。黄花梨棋枰,可折叠,九星三十八路,以银丝嵌成。他在慕兰玄喆对面坐下,笑道,“天色尚早,不知慕兰公子可愿与在下手谈一局?”

慕兰玄喆微微露出几分笑意,将棋枰上的云子收回到棋罐之中,而后又从棋罐中随意抓出几枚云子。

“双。”独孤静辉言道,双目熠熠,深如凝湖,嘴角微扬,似笑非笑。

慕兰玄喆摊开掌心,果然是双,便笑道,“独孤兄,请。”

“啪、啪……”清脆的落子声时不时从窗边传来,四周的寂静衬托着树叶的簌簌声都显得沉重。

“啪!”白皙修长的手指在眼前一晃,那白子便落到了棋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狠狠截断了黑子的生路,右上角的那一大片黑子再也无法做活了。

独孤静辉死死盯着棋局,捏着黑子的右手微微颤抖,额上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来。他抬眸看了眼自己的对手,眉梢眼角依旧温润和煦,清雅从容,衬着那秋瑰色的襜褕,越发显出一份离世脱俗的悠然。

赢不了么……

正在此时,水玥颜端着刚烹好的茶在门口茫然地看着他们,轻声道,“诶?你们在手谈么?怎么连灯都不掌?”

看着水玥颜将灯点亮,慕兰玄喆缓缓站起身,随手推开窗牖,夕阳已逝,暮色苍茫,风急云重,竟是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光景。

而独孤静辉看着眼前的棋局,陷入沉思之中。

水玥颜也端详着棋枰,她棋力虽不高,脑子里记住的残局却有不少。平日里也时常一个人纹枰打谱,所以,她暗自思忖,看似黑子已濒僵死之态,其实仍有活路。

输赢到底如何,尚难预料。

棋无棋道,棋有棋理。现在已是惹火上身,陷入苦战,倒不如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独孤静辉喃喃自语道,“君子弃瑕以拔才,壮士断腕以全质……”

突然,独孤静辉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笑意,而这样一丝笑容就足够证明他已找到扭转乾坤的关键。修长的手指拈起一颗云子,轻轻地落在棋枰之上。一黑子,轻轻填了自己一片棋局的一眼。

弃子,或许。

定乾坤的一子,也说不准。

细嫩的茶叶缓缓舒展,把水染成莹莹的醉人绿意,那般清纯,与世无争。慕兰玄喆悠闲地斟酌着茶香,一副鼻观眼、眼观心的入定模样。半晌之后,将已围的黑子一一捡入棋罐,应一子。

白黑相半,以法阴阳,相互交替,不停变换,他们犹自沉浸在那个纵横交错的无垠世界中。用机谋,相数算,厮骗欺。逢生勿击,遇劫先提。

下出了妙手,执黑的独孤静辉更是招法凶狠,步步紧逼,落子神出鬼没轻灵如林间白鹂,似要血溅五步,却又刚中带柔,绵里藏针。

形势不妙时,执白的慕兰玄喆丝毫不乱,更不会轻易放弃,相反却是轻轻地把棋子放上去,带着锐气的温和,若行云流水却掀起层层的惊涛骇浪。

棋局一步步地展开,水玥颜觉得自己眼前的并不是在纵横十九路,而是一场宏大的战役。这里即有运筹帷幄,亦有短兵相接。奇袭,合围,格斗,妥协,围魏救赵,孤军突进,忍辱负重……

观棋如人,观人如棋,故棋风棋技也如人之德能。独孤静辉性格坚韧,做事事无巨细常有举轻若重之态,行棋自然是萦绕纠缠,绵挛盘络。慕兰玄喆却是柔中带刚,与独孤静辉的举轻若重正好相反,他是举重若轻,所以下棋竟也如行云流水一般变化无方。

最初的棋枰上驰骋过多少奇妙的构思,开阔的战场上,任凭撒豆成兵,翻云覆雨。然而,落子慢慢密集起来,一个个局部逐渐定型,盘旋的剩余空间越来越小,种种可能和变化、不断地减少、消失。

整个盘面布满了棋子,像银河里的繁星,两人一直下到无处落子,撕杀的激烈程度可见一斑。

不知为何,水玥颜的心里蓦然袭来一阵悲辛。千古无同局,即使棋谱再完整也无法保每一局棋的全部生命。棋谱无法记载棋手投入这一局棋的所有心血,就像史书无法保留古人的百转千回的心情一般。

“呼——这局棋下得好艰难!看来又多了一个劲敌!”啜了一口茶,独孤静辉微微阖上双目,脸上带着些许遗憾。

水玥颜在一旁细细数来,心里暗自惊诧,这到底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劣势中,独孤静辉突然放弃争执边角,大飞之势放一子置于中盘,此是不应,而后以此为基,渐渐与边角相连,呈突围之势,扭转乾坤。宫子收尾阶段更是步步算计,可结果却是……

“独孤兄的棋力,在下叹为观止。”慕兰玄喆笑得温和,既不像夏阳般帜热明朗,又不似黄金梧桐叶那样的灿耀夺目,恰如半升的朝阳,和煦清柔,让温暖在空气中慢慢荡漾开来。

独孤静辉倏忽睁开双眼,有些讶然亦有些钦佩地看着慕兰玄喆,眸中光彩闪动,“小水,此次淩州论枰,如不出意外,你这位慕兰兄必能拔得头筹。”

“哦?”水玥颜的眼眸上渐渐覆盖了一层氤氲,她笑嗔道,“借你吉言了。只是……二公子,在慕兰兄的伤痊愈前,若是再让我抓到你与他手谈。呵呵……呵呵呵呵……”

独孤静辉的瞳孔划过一丝揶揄,“那你还不帮我收拾棋枰来!”

“喂,下棋的人是你,为何要我帮忙啊!”水玥颜虽是这样说着,手里却径自收拾起棋子来。

温润的侧脸带着一层看不透的深意,慕兰玄喆坐在一旁,默默地看着独孤静辉和水玥颜并肩站在一起,两个人慢慢收拾着棋子,偶尔眼神相撞,便会给与对方一个浅浅的会心的微笑。

四周一片寂静,有的只是鸟鸣,剩下的就只有空寂的棋子相撞的脆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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