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历史就是一部灾荒史,灾害和饥荒的记载充满其间。如果,翻阅玉螭国的灾荒史,其中应该不乏“吏治的腐败往往使好的政策未必能很好地实施下去”这一条。
——水玥颜呓语录
############
豆大的雨点自翻腾的乌云中倾泻下来,伴着狂风扫荡着天地间一切的物事。宣室殿中,宫女们早已将蜡烛点起,数十支粗壮的宫烛燃着懒洋洋的光焰,勉强驱散了殿宇内的阴暗,映照着殿中孟玄胤、德王孟玄煜、康王孟玄衍、左相文谦、右相郭勉以及建元令方怀仁六人表情不同的脸。
本来今日朝会上,应该讨论的是从月嬴夺取的那些州县如何治理的问题。但是,突然而至的暴雨,让所有人的心情变得更加沉重。
孟玄胤站在大殿的门口观看雨势,只见漫天的瓢泼大雨横扫天地的景象,喃喃自语道,“莫非建元城也会变成水乡泽国?”
方怀仁低声道,“陛下勿忧!开春以后,建元城各处的水道河道均已清淤,况且城中囤积了大量的粮食、药材、碱面、盐巴,想必这场大雨带来的灾害不会很严重!”
康王孟玄衍却说,“如果雨势还要持续很久,那建元城内的官私庐舍肯定会经不住大雨的侵袭而毁坏。臣尝闻大灾过后必有大疫,还请陛下多做准备!”
“派人查看河道、沟渠,如有堵塞,必须尽快疏通。”孟玄胤心下一动,面上却仍是不动声色,只微微扬了扬斜长的眉,冷冷道,“另外,那些淹死的牲畜和人的尸体全部收拢起来,即刻建焚尸炉进行火化。”
右相郭勉稍稍有些迟疑,“陛下,火葬或有不妥吧?毕竟,城中有一百多万居民,若是激起民愤……”
“腐烂的尸体会滋生蚊蝇,若由此导致疫病,右相大人可愿一力承担?”左相文谦冷哼了一声质问道。
郭勉神色一变,还不等他答话,康王孟玄衍淡淡道,“臣昨日已请弘济寺主持妙源大师替青州受灾百姓祈福,并且,妙源大师也答应本王会带领僧众替被火化的尸骸举行超度法会。”
右相郭勉长吁一口气,人都死了,怎么埋其实都无所谓。但是,他不能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将一辈子的清誉都交待进去。既然有康王出面,他自然乐得附议。“妙源大师佛学造诣之深我辈叹为观止,若能请得他亲自念咒超度亡魂,想来,必能慰藉丧亲之人的哀恸。”
孟玄胤凝视着他,突然诡秘地一笑,眼波流转,目光灼灼,“将建元城以坊划分成若干区域,分别派出专人来负责呈报所辖区域住户的人员死亡情况和死亡原因。一旦发现有人患上瘟疫,必须进行隔离,以防止瘟疫传染给他人造成瘟疫流行酿成大祸!”
建元令方怀仁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颤声道,“臣遵旨。”
郭勉看着方怀仁那副畏惧的模样,平日总是阿谀奉承的滑嘴冷冷地发出细小而又阴冷的笑声。但身为分管六部的右相,他盘算着国库的存银还有最近的各项开销,突然有些为难的说道,“陛下,府库中的存钱已经不多了。是不是从青州的赈灾款中撤回一部分?以免国都陷入危急之中?”
“朕金口玉言,岂可朝令夕改?”孟玄胤回到书案前拿起一份奏折,从罗幌间透下的斑驳烛光照在他身上,如同照着一把沉静冷肃的剑。“这是户部巡官付炳兰上的折子,其中所言虽有些匪夷所思,却是解决之法。你们都看看吧。”说着话,他将奏折交给德王孟玄煜。
长久的岁月足够可以改变一切,曾经的励精图治,曾经的豪迈与野心,曾经的清明天地都已经随着浮世繁华渐渐腐蚀。
伤筋动骨一百日,现在的王朝已经伤痕累累,沉疴已深,要用多久才能除旧革新。孟玄胤曾经与德王康王谈过,他要“用其新,弃其陈,腠理遂通,精气日新,邪气尽去,及其天年”以救玉螭。
索性,这次的国试,选拔出许多确有才干的官吏。只是他们和他一样,太年轻。还需磨砺,还需在苦难中学会成长,更重要的是,历经官场沉浮不改其本心。所以他将他们派了出去,派往青州,希望他们能在灾祸面前,学会镇定,学会无畏,学会体味民心。否则,就算有经天纬地之才,也难以伸展。
另外,官吏的擢升也在进行中,更重要的是,他可以顺势将他信任的官员安插在合适的位置。
而且,他想知道,玉螭国每年到底有多大的窟窿。因为,赈灾并不是将粮食钱物发放到灾民手中就算完事了,真正花钱的地方是转运!中间耗费非常大不说,朝廷储备固然很多,但还是要从玉螭几个重要的产粮区转运粮食,而这些必然会造成了全国性的粮价上涨。
虽然已有确切消息说独孤家会拿出五十万石大米用于救济灾民,但是,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青州的粮价必然暴涨。到时,囤积居奇再高价卖出的独孤家收回的,恐怕就不止是赈灾所用的五十万石大米的本钱了。更何况,那些士族门阀趁着灾荒时节百姓逃荒的时候,依靠当地官府势力,把那些逃荒百姓的土地无偿的纳入自己家族的地产。
历朝历代的农民起义,大多都是因为饥饿导致的。如果,他不能在冬天之前解决这个问题,只怕,青州的水患所引发的一系列后果,序幕才刚刚拉开。
所以……
孟玄胤淡淡一笑,眼神有如冰棱般冷冽,“如今正是举国艰难,所以,朕决定削减宫中用度,将内库的钱挪于救灾之用。”
郭勉一听,心知自己是说错话了。要知道,天子裁减用度那是为万民作表率,以示与百姓共患难。可文武百官却不会这么想,俸禄虽不多,但那是地位的体现。如今,他喊了一声缺钱,陛下立刻决定裁减皇室用度,作为臣子,岂能不把俸禄献出!!哎呀呀,这下,他得被文武百官骂死了。所以,郭勉立刻跪倒在地,哀声道,“陛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
方怀仁闻言也跪倒在地,只不过,理由却与郭勉的完全不同。“臣愿将一年俸禄捐出,恳求陛下莫要削减宫中用度,这……这实在是有失国体。会让番邦属国嘲笑我玉螭贫苦……”
“朕意已决。”孟玄胤背着手,那种强势凌厉的霸气和清越而冰冷的声音,却让值守的宫人瑟瑟发抖。“虽对天下大势来说依旧杯水车薪,却是朕与民同甘共苦之心。”
对臣子而言,以天下来劝诫一位皇帝是最为有效的手段,除非他铁了心想当一个亡国之君。同样,皇帝若是拿天下拿江山社稷拿黎民百姓来教育臣子也是最为有效的手段,除非臣子想混个奸臣当当,顺便听听御史言官们毫不留情地指责。
更何况,陛下手中的暗卫无孔不入。谁也不敢说自己一定清清白白,自己绝对没有贪赃枉法。更何况,谁家找不出个紫檀或是黄花梨的木件。按照规矩,除了皇室,任何人都不可以用紫檀和黄花梨。用了,那就是违制,那就是大不敬。陛下心情好的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陛下若是心情不好了,只这么一条罪状就足以抄家灭族。
本着有什么不能有事,没什么不能没命的原则,舍点小财,换个好名声,且在陛下心里留个好印象,这买卖,其实划算的很。更何况,那点俸禄,谁又真正在乎呢?
德王孟玄煜自然知晓他这位心思诡谲的弟弟在打什么注意,所以低声道,“陛下削减宫中用度,是为天下臣民做一表率。臣深感明君圣主恭行俭约、节用爱民之心,愿捐银三十万两以换粮食、草药。”
康王孟玄衍本就忧心青州之事,因而言道,“臣也愿效仿陛下,缩减王府用度,将银钱换成粮食、草药,以救百姓之危急。并捐愿捐银三十万两以换粮食、草药。”
左相文谦和右相郭勉在官场混迹已久,自然懂得同舟共济之意,所以纷纷响应。
孟玄胤心里一声冷笑,清冷的声音在黑暗中如泉击山石徐徐而清晰,“众卿有如此爱民之心,朕心甚慰。另,户部巡官付炳兰奏折所言之事,朕以为无不可。所以,此事就由康王和左相全权处置,朕和全体灾民,等你们的好消息。”
啊??在场的另外四人顿时有些茫然,他们还没来得及看奏折呢,这就已经拍板定案了?可现在再问也来不及了,康王孟玄衍和左相文谦只得接旨。
############
唇边含着冷冷的笑,孟玄胤站在廊边,看雨从檐口的瓦当上飞泻而下,仿佛是密而厚的珠帘。天际迷蒙一片,灰沉沉的呼应着天子阴霾的心情。
粮食生意是玉螭境内非常攒钱的生意,其价格虽然除了碰到大灾年间才会有暴涨的行情出现,但总体上还是处于稳中有升的状态。
玉螭开国时,米价在三百文左右,到了鼎盛时期,下降到五十文左右。而他登基之初,米价又上涨到一百八十文,而现在,大约在一百二十文上下。但是,今年小灾不断,南方甘蔗减产已然影响到糖霜的价格,而青州的洪灾在不远的将来也会影响到粮价。
更重要的是,如何才能给灾民一条活路,而不是将他们逼上绝路呢……孟玄胤突然想起柳子清所上的奏表,他又想了想裴惜言和他说过的那些话,某种想法自脑海一闪而过。
站在他身后的墨对站在不远处的中黄门点点头,却并不急于禀报。直到孟玄胤转过身,他才低声道,“……温室殿……”
孟玄胤嘴角慢慢淡出一丝微笑,向随从们平静而庄重地下令,“你们都留下,不必随行。”
“是。”宫人与郎卫都一字儿跪下,恭敬领命。
他厌恶地摆手挥开,头都不回地大步走入温室殿,外面的宫人随即关上殿门。
“无逸兄,慈善拍卖的事情已经备好,随时都可以举行。”夜秋华懒洋洋地斜倚在长榻上,浅笑道,“汝听说了吧,前日文沐雪曾经宴请了柳子清和惜姐姐。”
罗幌内响起翻阅纸张的声音,安静许久之后,孟玄胤才淡淡问道,“理由。”
夜秋华捧起青釉瓷盏,轻轻吹去去水面上的茶末,徐徐呷了口后,又笑道,“替柳子清饯行。”
“哦?”
“文沐雪曾避开柳子清和惜姐姐私下交谈,当然,为得是他那位好妹妹。”夜秋华抚杯的右手微抬,青釉瓷盏便夹带着一股凌厉劲风朝着墨直射而来。
墨眼都不抬,只伸出右手轻弹一下,杯子旋也不旋,便被推回夜秋华身侧的小几上,半滴茶水不溅。
夜秋华就像是没事人一样,唇角微弯,“吾比较不明白的是,惜姐姐既然说她已经不再在意了,为何,文沐雪的夫人苏寄瑶还会给惜姐姐下帖,请她过府一叙。”
孟玄胤狐疑地扬起了眉,“你打算再试试汝嫣错?”
“他本来就是惜姐姐的随扈。”夜秋华的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杯沿,他对汝嫣错总有一种莫名的敌意。不是因为汝嫣错的样貌太过奇异,白发什么的,在别人看来或许很恐怖,但在他眼中,要么是汝嫣错曾经身中奇毒,要么就是用药物改变了发色。
问题是,他查不到汝嫣错的师承,暗中跟踪汝嫣错的人总是无劳而返,就算在他的衣服上洒下追魂香,依然会失去他的踪迹。夜秋华判断,汝嫣错必然是个用药高手。而药与毒的间隔只有一线,这就更让他觉得汝嫣错与文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文家那些人,无一不是用药擅毒的高手。而汝嫣错,这个寄居在月嬴地宫的神秘人,到底是谁?他又因为什么理由选择跟在惜姐姐身边?
文家该死而未死的人除了他,还会有谁?
夜秋华眯起眼睛,脸上笑得有些毛骨悚然,“无逸兄,让墨变成文沐雪的脸给吾看看吧。”
孟玄胤翻了翻手边的卷宗,隐约可见似乎眉头皱了起来,“自己也可以,为何非要看别人变?”
“移骨换形很痛诶,更何况,看自己的脸还要用镜子,看别人的脸只要用眼睛就可以了。”夜秋华说得很理所当然,突然,他苦着脸看向孟玄胤,“难道汝早就料到这么一日,所以,才会让墨天天看着吾练这个该死的变脸术!”
“至少它在一定程度上保住了你小命。”孟玄胤的声音突然有些怪异,“更何况,别告诉朕你不想让她去文府看看。”
“所以,吾找了一个惜姐姐必须去的理由。”夜秋华勾起在铜镜前练习不下六年的迷人微笑,半晌又换了种委屈的表情,“汝知道的,自从她从德王府回来以后,对贵妇名媛的那种无聊交际厌恶的很。更何况,她现在全部精力都放在收购粮食和那个……染……染灰的上面。”
孟玄胤放下手中的卷宗,“染灰?做什么用的?”
夜秋华又换了种表情,看起来,就像是那种唇红齿白、细皮嫩肉、眉宇轻浮、装扮纨绔的少年。“惜姐姐说,如果往藏污纳垢的地方撒染灰,可以抑制蚊虫的孳生。而且,少量内服可止泻痢。”
“制法很难?”
“不,据说极为简单,只是需要的数量太大,所以城外的染灰窑正在赶工。”
“既然如此,朕会让建元令也购买一些备用。”孟玄胤揉着太阳穴,有些烦恼地说,“另外,朕有事让你去办,所以,你就和惜儿同行吧。”
“喂喂,太学的老夫子怎么可能会准那么长时间的假!”夜秋华嘟着嘴,表情又换回那种极为委屈的模样。
“这么点小事都能难倒你?”孟玄胤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是不是安稳的日子过得太多了?既然这样,凤羽的任务你替她承担一半吧。”
“别,可别,千万别!”夜秋华可不想和冷若雪碰面,那个花痴女,神经就没有一刻是正常的。上一次在月嬴,她要弄什么生米煮熟饭,非但奸计没有得逞反而被墨扔到了小倌馆。一炷香过后,小倌馆倒了,冷若雪头顶着一堆不知道是彩绸还是什么的东西,绝尘而去。
话说,墨竟然会想到这么狠辣的办法……
夜秋华瞥了眼孟玄胤,然后诚恳道,“无逸兄,汝有什么事尽管交代,吾一定会替汝办得妥妥当当。”
“你派人先行赶往青州,抢在门阀士族和独孤山庄之前买下那些走投无路的农民手中的土地,再以极低的租息让原来的农民接着耕种。这样既可以使那些农民多条活路,又可以使我们手中又多了条粮食的来源。另外,除了在建元城开设粮店外,这一次你再在卢宛城开三家粮店,这样既可以储备粮食,又可以平复粮价,并且能够保持库存粮食的新鲜可用。像今年这样的灾荒年间,如果没有足够的粮食,市面上粮食价格必然会产生剧烈的波动。”
原本懒洋洋躺在榻上的夜秋华,闻言翻坐起身,不知从何处变出他的金算盘,手指飞快的拨着算盘珠子,“汝的意思是抢在趁机发灾荒财的土豪劣绅之前,购并土地,使吾手中多了条囤积粮食的路,并且这么做既可以赈济灾民,又可使其不用受流离颠沛之苦。更重要的是,汝要囤积粮食,以备他日和独孤山庄撕破脸时,平复粮价,稳定民心。”
“赈灾一事,朕已经交给柳子清,而收购田地之事,朕就交给你。如果来不及收,也要想办法抬高价格……”片刻之后,孟玄胤冷冽低沉的声音,淡淡响起,“独孤静辉也会往青州一行,你可见机行事。”
夜秋华敛容低声道,“诺。”
############
雨越发大了起来,冷风将迷蒙的水汽送入廊下,水珠顺着落房檐零星滴落,如同断落了的珍珠坠子,越来越急,越来越密,终于变成连续的水流。
习惯性地失眠在这阴雨沉闷的天气里泛起而又沉寂,裴惜言坐了一会儿,觉得乏了,就倚在榻上和红绡闲聊。
“小姐有何打算?”轻手轻脚地为裴惜言盖上锦被,红绡的声音里带着些许丝丝缕缕烟云般萦绕的轻愁。
裴惜言半闭着眼,懒懒应声,“嗯?”
“先生既然当朝为官,那么德王和文家都是不能怠慢的。至于康王,他实是以德王马首是瞻,对陛下更是忠心不二,所以,小姐可以自青州返回后,参加一次康王府的赏菊宴。而右相郭勉……”红绡摇了摇头,虽是随意淡然的口吻,却难掩其中的忧虑,“如果不发生意外,十五年或者二十年后,这个位子应该会是先生的。但是,郭大人卸任后何人担任右相,情势却极不明朗。”
“贺兰一族也是不可小觑的。”裴惜言的声音不温不火,不疾不徐,淡然依旧,“但是,谄媚不是柳府的风格。如果没有极为重要的理由,我不打算接近文家人。”那可是变态一家啊,她就算是再圣母再脑残,也不会傻到把脖子洗干净了让人家砍吧。更何况,多做多错,多说多错,所以,不做不说才是最好的选择。
“小姐,应酬不等于谄媚。”红绡低着头也不知道念念有词的在说些什么,半晌才抬起头,小心翼翼地说,“奴婢听秋华公子说,这次的慈善拍卖会,分成男宾和女宾两组,而女宾组的慈善拍卖会,就是在文府举办。”
裴惜言抬起头,表情近似于左右为难,当然,说是哭笑不得也可以,“红绡,这种事难道不应该先说么?”天啊,她温柔又体贴的红绡哪里去了!一定是她吃早饭的方式错了!一定是她睁眼的方式错了!一定是她睡觉的姿势错了……
红绡一脸凝重地深深叹了口气,“小姐,虽然先生去了青州,但是,全府的人还要仰仗您而活。所以,您若是再这么心不在焉,奴婢就算亦步亦趋的跟着您也没用。”而且,早上,秋华公子特地过来和小姐谈了此事,小姐还出了主意,让秋华公子将所拍物品登记造册,然后送到各府中去以便浏览。现在才知道,小姐根本就是说说而已,事儿过了脑子却没上心。
“我没事,就是有点乏,身子骨酸酸的。”裴惜言幽幽地开口,声音中带着些许疲惫和无奈。她不是那种无法独立生活的人,但是,别离让她变得懦弱,相思让她变得孤寂。
每一时每一刻,思念他的声音,思念他的容颜,思念他的气息,思念他温暖的掌心,思念他淡如风烟的笑容。思念他一切的一切,思念他们曾经一起度过的每一寸时光……
所以,她不可避免的失眠了。
裴惜言倦倦地打了个哈欠,缓缓阖上眼,用脸颊轻轻蹭了蹭留有淡淡竹香的锦被,蜷缩着,浅浅睡去。
红绡摇了摇头,放下床帏,又在香炉里添了些可以安神的檀香,这才悄然离开。
卧房内,寂静无声,在梦中被雨水束缚的裴惜言睡得极不安稳,一个惊雷后,突然醒了过,却忘记噩梦里,到底为何让她心惊肉跳。她披上罩衣,慢慢走出卧房,红绡和绿珠都歇下了。
随手替爱踢被子的绿珠盖好锦被,她推开门,提着琉璃灯,悄然离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