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一只手垫在脸颊下面，好让自己多少和他平视一点。

看他白皙的肤色在灯光下显得更加无暇细腻，忍不住伸出另一只手在他脸上摸了一把。他也不动，只是任我摸了一把又将手收回去。眼睛里面是极温柔极纵容的神色。

“你回去睡吧。”我说着，“不用守我了，现在怕是很晚了。别弄得明日没有精神，等你睡醒了，再来看我也不迟。”

他看我，伸手在我的额上挨了一挨，觉得我没有发烧，才和我道，“好。”

手掌转而**我的发顶，“你醒来了，真的是太好了。”

“我不会那么容易死的，白壁。”我轻轻地说，起码不会那么容易死在你面前。

“那我明日再来看你。”他说着，替我将肩膀处的被子扯到下巴处，我乖巧的将手收了回去，好让他按照他的习惯将被子在我的脖子处按紧，他说“今日凛和你一起睡，还要我把灯吹了么？”

“不用，夜里怕还会发病，你现下吹了，凛半夜不好起来。”他应着，叠了块手帕在我的枕畔，“若是光线太刺眼使得青璃睡不着，凛，你就替她把眼睛蒙上。”这话是看着凛说的，想了会又道，“凛，青璃睡觉的时候经不得响动，她又不愿意我们陪着，一个个都给我们赶回去休息，不清楚的旁人我就不叫他们进来了，只叫他们守在隔壁的暖阁里，这里就留你一个。她若是半夜又发病了，你不要管旁的什么的，只要放声大叫，白先生的几位爱徒就在外面守候。”

“是。”凛答应着，上前准备向白壁行礼，却被他止住，“你不要起来了，只是今夜，青璃就拜托你了。”他语气极为郑重，使得凛几乎要哭出来。

半响中连话都说不出来，连我都看出她的眼圈逐渐红了，“凛，定当将功赎罪。”

“凛，”白壁厉声道，“这不是你的错。”许是意识到自己声音有点严厉，又放缓了声音，“你今晚守着青璃，好不好？到了明天，她精神好些了，我再来找你说话。”

凛点点头，站起身，白壁出去的时候替我将门带上，然而并不曾锁，只是两扇门严丝合缝的合着。

我合了眼，转过身背对着灯光，听着凛在我身旁翻身，听着那嘻嘻索索的衣衫声响着，知道她坐在我身旁看着我。

便伸出手抱住她，把她拖下来和我一起躺着，“你和我一起睡吧，你睡得也轻，我这边要是有什么声音，你绝对能发现的，我知道的。”

“殿下……若不是我离开。”她喉头哽咽，终于哭了出来，“对不起殿下，我不该走的。”

“要说错的话，我们谁又没有错呢？我不喜欢太多人跟着我，我也不喜欢不熟悉的人跟着我，要真的说起来，我随身的侍女们的人数甚至不到礼法规定的一半。从小到大，我的事情基本上全部都交给你们几个人，半点不让别人沾手的。这些年下来，旁的人我连他们的名字都记不得。凛，我性子有点孤僻，这是你们都知道的。说起来，这事情真的要指责的话，谁不会职责到我身上？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自己人带的那么少，就要承担这之后可能产生的恶果。”

她把自己的面孔贴在我的怀里蜷缩起来，只是听我继续说话，“可是凛，我又有什么错呢？我只是站在那里，我穿的很整齐，我长得也并不美，我举止也不算粗鄙，那人非要过来，难道这还是我的错？天地良心，这世界，什么时候错误成了受害者的了？我带的人是少了些，可是真的如果我带了多些的人他就不来找我了么？心有邪念的人，就算看见这边人多，不来找我的麻烦，难道他就不会去找别人的麻烦了？这样说起来，我倒宁愿他来找我的麻烦，我这边到底势力深厚一些，他找我的麻烦，我完全不怕他，可是别的女孩子又该怎么办呢？家里没有势力的姑娘，不就只有这样的吃了亏去？”

她愧疚，其实也是因为这事情一出，并且闹大后，所有人都会觉得一切都是我行举不端的缘故。因为身为世人眼中的一国公主，怎么可以独自一人站在一家戏院里呢？怎么会突然被一个饮酒的人给非礼呢？就算紫琉白壁也都在那里，然而人言到底要往龌龊处说，说来说去，少不了将我在那里的缘故理解为与人私会，现今虽然魏夏两国并不怎么在意男女之防，但是男子掌权到底比女子重些，就连左丞相柳斐尚虽然贵为夏国左丞相，但也到底不能随意婚嫁一般。不然就会被指责为行止不端。

到底世间还是对于女子名节有所偏见。

紫琉虽然一向喜爱在脂粉里打转，招惹的女子中虽然只有若紫一个人闹得极大，但他的风流程度之高，使得母亲都有所耳闻，世人也颇为不齿。可是若是我突然喜欢在须眉里打转，每夜邀请不同男子与我同榻，只怕六国当即就能组成联军集体上来剿灭我这个夏国妖女。

这就是这世道对男女双方的不同了。

想到这里，到底兴意阑珊，也想起了先前睡莲未曾回答的话，便问他，“紫琉去哪里了？”

“二殿下？”她嗫嚅良久，“二殿下被以斗殴之罪同那刘闯一起被带走了，只是殿下放心，是魏国太子殿下过来主持的，魏国太子和大殿下交好……”

“好了。”我止住她的话头，“以斗殴之罪抓起来，是不是就只说我受到了惊吓？并没有旁的事情？”

她点点头。并不敢看我。

魏国几十年难得出这么一个将才，就连魏皇也多少舍不得。魏公子这般处理，既维护了他们所在意的女子名节，又多少将那刘闯的犯上之罪转化的轻微了些，接下来，只要再让紫琉愿意多吃点亏，这件事情就可以圆满的抹去，只是……

这事情可不是我们的错。我也不像一般的人那般在意名节这种生不能带来死不能带去的东西。

不过既然是魏国太子处理的事情，便是魏皇的意思。夏国毕竟不过是魏国属国，当然不能和宗主国闹得太过火，现下只看魏国那边到底打算用什么手段来封住我们夏国的口了。

这样说起来，紫琉大抵不会受到些什么委屈。恰恰相反，只怕还会有不少优待。

想到这里，便安心的伸手揽住她的肩膀，道，“那倒不妨事。我们先睡一觉，明日再提。”

“恩。”她说着，问我，“我睡到外边去么？现下这样，晚上免不了要惊动殿下。”我摇摇头，“不用了，你在外边，我反而睡不着。”说着便示意她将白壁叠好放在一旁的丝帕替我系在眼上。

他们都知晓我的这些习惯，尤其是我这睡着的时候既见不得光，也听不得声音的毛病。

所以连留下来的丝帕都是深色的，凛也小心翼翼的坐直了身子，“殿下，我还是不睡了，就一直守着殿下好了。”

我知道她到底还是过意不去，也不继续劝了，毕竟自己也困倦，便随她去了，自顾自的合眼睡着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