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学宿舍楼的楼顶上喝酒，喝了很多酒，因为我怕。”叶小绿深埋着头，她是胆怯的，述说自己之时不敢看他人的反应。

“怕什么？”

“怕死。”叶小绿说，“顶楼上的风很凉啊，我买了六瓶啤酒，每喝完一瓶就站起来尝试跨过围栏外面，那里站不住脚，跨出去了就掉下去了。我清醒时不敢，直喝到第五瓶，一只脚才迈出去，可最终还是回到了楼顶。”

“所有酒都喝完了，还是害怕。”叶小绿自嘲苦笑，“于是我又接到妈妈的电话，她如之前几年一样，及其恶毒的言语骂我，但我还是从中听到了她真正要告诉我的消息我爸爸出车祸死了。”

叶小绿说完轻笑，金若雨皱眉，“你恨他们？”

“很恨。”叶小绿终于抬起头，笑得憔悴，“我家三个人，相互恨了十几年了，我爸爸在十三岁那一年就没有再回过家，在外和一个情妇生活；不知是从那时起，还是以前我没有发觉，妈妈变得歇斯底里，在家中诅咒辱骂爸爸成了她唯一的功课。她还在养着我，爸爸都会给她钱，但这当然不够，渐渐地，妈妈骂一个根本不在身边，而她的诅咒对佛也听不到的人满足不了她了，于是她发现了身边还有一个可以任她辱骂诅咒，只能委曲求全的人。”

“是你。”

“嗯。”叶小绿点点头，状似不经意地抚去划到腮边的泪，“你能想象吗？什么样的人才会对一个女孩说出强奸，奸杀这样的字眼，更何况还是对自己的女儿，我妈妈就可以，她恨我，但仍要捆绑住我在她身边。高兴时她会说我是她唯一的希望，她这么忍受屈辱没有离开都是因为我，可每当她想起爸爸，想起自己所受的委屈，就会把能想到任何肮脏污秽的词用在我身上。”

叶小绿泣不成声，头再度埋得深深的，肩膀剧烈抖动。

“小绿……”金若雨伸出手抚着她的背，四周气氛变得比之刚刚凝重，她好似想要说出些安慰的话，却最终长久的沉默。片刻后，她说，“对不起，我体会不到，我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但是我不配，早在几年前我就在破坏别人家庭里的幸福。”

叶小绿摇摇头，“原总永远也不会变成我妈妈这样，尽管他们都是刀子嘴豆腐心，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包容的，我受伤害了就是受伤害了。”她有些语无伦次，只觉又把好端端的安静搅扰了。

“后来呢？”

“我在高考时逃了出去，搬到了宿舍，让她对着墙壁辱骂诅咒好了。”叶小绿，“可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个清晨，太早了，我起的太早了，好象盛夏天刚刚亮，早上不到五点我就把前一天收拾好的东西背在身上，蹑手蹑脚开了房间门，把字条留在客厅饭桌上，那上面是给我泡好的黄豆，是妈妈打算早上起床帮我磨豆浆用的，但我不想再喝了，我不想用这一点点小小的享受换取那大的侮辱，我要走了。”

“那还不是去大学报道的日子，但我要提前走了，若雨，你知道吗，那时我的打算是再也不回去了。”叶小绿说，“可我还是被发现了，走到巷子口时，背后就传来一道声音，我想那天早上一定吵醒了所有人的美梦吧。她追了出来，喊我的名字，我的第一反应是扭头就跑，她在后面追，直到出了整条巷子，我拦了一辆出租车。我看到了她只穿家居的衣服和拖鞋，身上一定没有钱，不会拦车追我，于是我就此扬长而去。”

“可是从那开始，三年间，我在大学时脑子里一直定格一个画面，就是那天她追在我后面，最终赶不上我的脚步，只呆呆流泪看着出租车窗里我的模样，那时我有一丝心痛不舍，好象所有的事都忘了，所有的侮辱和委屈都没有了，只可怜那样一个老人。于是，我在大一的下学期给她打了一个电话，其实之前我一直担心她会到学校来找我，这担心最终在两年后遭遇了，也差点把我逼向死亡的深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