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昭宇看得心里一动，眼色转深，却是没有说话。

晚餐莫叙时并没有下楼来，佣人要上去请他，被舒沐苔叫住了，她边哄着莫少卿边回过头跟她说话：“不用去打扰莫先生了，我们先用吧。”脸色平静，看不出异样，反而有淡淡的笑意，将鱼片里的小刺挑出来，捡了嫩白的肉丝放到莫少卿碗里。

佣人得了吩咐，就退了下去。

她又偏过头来问慕昭宇：“莫先生怎么说？”

舒家的女子向来生得好，玲珑韶颜，最是美丽。莫少卿像莫叙时的地方多，可是眼角眉梢的神韵倒是像极了舒沐苔。她纵横商场，平日凌厉铁血之风掩盖，极少有人分出颜色，少卿虽大，可她容颜不减。此时狠厉尽退，只余柔和的光泽掩目。她偏过头来问他，声音轻柔，凝视之间又多了另一份气度。

慕昭宇说：“他的意思，再等等。”

“等孩子出生？”她抬起头来看他，眼神中就又带上晶亮，“这是莫叙时的意思？”

“我定好票，带少卿出去走走，希望对她的状况能好一点。”慕昭宇低头吃了一口饭，没有回答，再抬起头来，反而说出了决定，“我想听见少卿亲口应允嫁我。”

舒沐苔没有说话。

晚餐之后，莫少卿缩在放映室的沙发上看电视，慕昭宇坐在旁边，用笔记本查要去的地方，山水缱绻，锦绣山河，俱如画卷铺展。世界如此之大，他却独独觉得此刻安好。

她就在他身边，表情安静的随着屏幕里的光影起起落落，鼻息之间，她身上特有的香味萦绕。

触手可及。

他伸出手，掬了一束她的发捧在掌心，一丝一丝如水一样散开在指尖。衬着明明暗暗的光影，她表情昏昏欲睡，渐渐眼就睁不开了，头渐渐歪过头，终于落到他怀里。

她比最开始的时候要好，可却依旧怕黑怕光，太暗或是太亮她就会伤害自己，不肯一个人呆在空间里，也不肯接近人，只有对着舒沐苔和他的时候才能将身体稍稍放松。莫少卿自怀孕之后常常饭后一会儿就困了，可是梦里往往不安稳，常常是一身汗。她身体一紧绷，他下意识的就醒了，慢慢安抚，她又会平静下来。

屋子里冷气十足，慕昭宇怕她着凉，就披了件衣服在她身上，又打横将她抱起，往卧室而去。等到安抚了她睡下，他又出去找莫叙时。

书房门口，门未尽掩，他正准备敲门，却听见了对话声。

“莫叙时，你逼人太甚。”女子的嗓音是未见的柔弱，仿若带着压抑的饮泣，“我们结婚这么多年，我要求过你什么？到如今，你还在跟我说这样的话。”

“是我不好，我们当初就不应该结婚。这或许是个错误。”莫叙时的声音里有着深深的疲备，“梁对你如何，你我心知肚明。他这么些年守着莫家，一直孤身，不曾接受任何一人，阿舒，他一直在等你。或许，也只有他才适合你。”

“你混帐！”舒沐苔往日优雅从容形象尽褪，此刻怒意沾染，她渐渐欺身逼近莫叙时，“既然如此，莫叙时，当初我嫁给梁，你拼死拼活从医院一路追到教堂来是为什么？好玩吗？！”她逼近他，“还是你从来不在乎我？”

莫叙时撇开眼，只是淡淡开口：“当年利益相牵，我为什么选择你，你我心知肚明。如今我还你自由，你正好可以和他双宿双飞。”

她重重一掌扇在他脸上。舒沐苔气得全身都在发抖：“你这是什么话？”

莫叙时不为所动，说：“阿舒，我希望你能幸福。”他伸手拿了桌子上的文件递给她，“我已经签了字，你看一下，要是没问题，就签了吧。”

她接过去，只轻轻扫过一眼，就将文件狠狠甩在莫叙时面前，白色的纸片如雪花一样飞舞在他们之前，她说：“你是铁了心要和我离婚？”

莫叙时没有说话，慢慢转身站在窗前，只是背部绷得很紧。

两人相处近二十年，舒沐苔太过了解他的性子，做出的决定从来不肯回头，她凄然一笑，点头，一张一张弯身去捡掉在地上的纸张，再慢慢站起身来，看着他的时候又变成那个无所不能，披荆斩棘的“铁血娘子”，她看着他冰冷的背影：“那好，莫先生，看在我们夫妻多年的情份上，我能求你个事儿么？”她说，“不管你再怎么不愿意，请你在昭宇和少卿面前暂时维持一下，哪怕是假象。等到他们出去旅游了，我立刻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保证不耽误你一分钟。”

莫叙时没有回答，没有回头。只给了一个绝决的背影，良久，他说，声音暗哑低沉：“好。”

慕昭宇闪身到一边，舒沐苔已经走出来了。她向来自控从容，可是这一刻，居然多了一丝黯然神伤与狼狈，她走得很慢，身形拉成孤傲的长影。

他在原地停了一会儿，直到她到看不见的地方，才慢慢回身到房间里去。

早上醒来的时候莫叙时已经走了，舒沐苔正侧身在站在花房里，正伸手侍弄一珠野生的玫瑰，她站在花树前，失了神也未曾察觉，直到听到慕昭宇的脚步声才低头去看手里。

扶着花的那一只手指尖被玫瑰长长的尖刺刺了进去，鲜红的血珠一下子泌了出来，衬着白颜娇雪的皮肤。她却似是未曾感受疼痛，只是微微皱一下眉，伸手拿过帕子将手指拭干净了，就抬头看向慕昭宇。表情平和，看不出异样，只有眼角一丝淡淡的青色，可是淡妆得宜，倒是不显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