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叙时早日接到电话,听着这样的消息,倒是只说了一句:“先订婚。”
慕昭宇迟疑半晌,到底点头。他虽是从军区抽身,可是多年利益相牵,这虽只是简订的订婚仪式,准备起来倒是繁锁又隆重。
从荷兰最好的鲜花培育基地空运过来的花朵装点会场,水晶杯都由着到到瑞士挑了最好的orrefors,摄影师请的是世界顶极的大师兰普,意大利名家设计的礼服,舒沐苔亲手打理,一样一样。看着莫少聊的时候眼里常常带着泪花。辛酸,可是却带了另一种幸福的色彩。
晚上莫叙时过来,慕昭宇带着莫少卿在门口等他。他携着莫少卿的手,跟她说:“少卿,这个是莫先生,你得叫他爸爸。”
她看着他。
莫叙时来得很急,连衣服都未曾换,着了正式的西装。他平日里多着长衫,整个人英气尽掩,只余儒雅,此时中规中矩的商务装,在他身上倒有多了几分倜傥。
他目光在莫少卿身上转了一个圈,轻轻扫过她平坦的腹部,勾留一圈,只一眼就别过头去了。领着秘书往里走。
经过莫少卿身边的时候,似乎稍稍停顿两秒。
可她终究没有出声,隔着慕昭宇,不留痕迹的退了两步。宽大的红色的百褶裙的裾角在风里轻然闪动,衬着隔人千里的疏离,正如一朵怒放的带刺玫瑰。
莫叙时眼色沉寂,脸上分不清神色,只是很快走了进去。
脖子依稀有着落寞的曲线。
慕昭宇回身去看她,她亦只给了一个清冷的眼神,稍稍着要挣开他牵着的手。他下意识就紧紧握住了,又回身将她笼在身边。她若一团火,仿若噬骨,却又笼着说不清的清冷。明明是两种不同的气质,却配合得天衣无缝,仿若她生来如是。
他低头去看她,只看到阳光一层层在她头顶晕开的光圈,像是柔和的涟漪。
慕昭宇牵着她走进去,到了客厅,舒沐苔正侧身修剪着从园子里采来的花枝,一枝一枝插到清水瓶里。看到他们进来,她微微笑着对莫少卿招了招手:“少卿,来。”
她看了慕昭宇一眼,走了过去。
七零八落的花朵散在桌子上,她素手修整,再插进了瓶子,立刻显得盎然美丽。莫少卿看得有趣,抬起眼来看她。舒沐苔看她一眼,然后慢慢教她分辩,直到她被勾起兴致勃勃,她才给了一直等在门口观看的慕昭宇一个眼色:“叙时在书房等你。”
他看了莫少卿一眼,转身去了。
莫家的别墅外观看去倒像是西班牙式的宫殿,庭院深重,里头进去倒显得古意生动,长长的壁上挂着的正是范宽的《溪山行旅图》,层峦“巨峰耸立,下不见底,山涧中一线飞瀑直泻而下,山下巨石突兀,溪水潺潺,丛林茂密,楼阁隐约可见,山路上走来一行毛驴驮队。”(北宋范宽的《溪山行旅图》正收藏在台北故宫博物馆,行文到此,将无视作者YY,严谨的读者看看就好。)
他看了许久,方才转身去见莫叙时。
他换了居家的衬衫,侧立在窗前,点了一枝烟,可是并没有抽,在一丝一丝的烟雾之中,只余寥寥的剪影半叠在光亮里。目光落得极远,仿若到看不见的地方。
慕昭宇轻轻扣门。
莫叙时未曾回头,声音略显低沉暗哑:“进来吧。”
沉默肆意流躺,时间格外安静,只余着烟草之味泌入五脏六腑,只有星点如淼的夕阳半映衬在莫叙时身上。慕昭宇把自己隐进阴影里,亦只是沉默着没有开口。
“你可要想好,跟着莫少卿订了婚再不可能回头。你再没有机会如同甩开孟家三小姐一样的手段来对付少卿。慕昭宇,你这一辈子,都得和她套在一起。”莫叙时不同于平时自信从容,声音里带着数不尽的心事婉转,声线格外沉重,“慕昭宇,你得想好。”
“我这一辈子,想要的人,从来只有少卿。还望莫先生首肯。”
莫叙时稍稍回头,可是光线乱了眼,慕昭宇看不清他的神色。可是他听见他说:“你要记得你今日的话,慕昭宇,你是一个男人,得对自己的话负责。”莫叙时顿一顿,“千万莫如我一般。”
慕昭宇挑眉。
莫叙时从那逆影之中走出来:“少卿这样的状况不适合订婚,她接触不了人群,你带她出去转转,或是国外,或是国内,散散心。等到她状况好一点再举办仪式——这本来是个虚礼,我向来不看重,可阿舒只有一个女儿,不能让她受了委屈。”
慕昭宇点点头:“我明白的。”
他说:“你去吧。”
慕昭宇起身,顿了一下。再回身去看,却见莫叙时无限疲惫的模样立在窗前,连手中的那支烟烧到手反指了都未曾察觉。他抬脚欲走进去,想一想,终是转了身,轻轻磕上门,走了出去。
每个人都有一段自己的过往,掩在不能诉说的平流之下,无法言喻,只有在时间里冲刷,流躺,伤口或愈合,或腐烂,那种闷闷的,尖锐的痛楚,均是旁人触不到的角落,只有自己才能明了。
莫叙时,或许也有一段风流过往。可是,谁知道呢?或许你迎面走来的那一个陌生人本身就是一个传奇。
他从楼上梯缓步下来,橱娘已经做好了菜,舒沐苔再教着莫少卿布置那一束刚插好的花,看到他下来,莫少卿给了她一个微笑,目光再落到花束之上。
慕昭宇笑:“嗯,很好看。”
她也绽开笑。如泼如溅的曳在晚霞光影里,正是最美的年华。盈盈目光之中,再多了几分清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