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本身的疾病已经威胁到生命的时候，就算是再自我的人也会收敛一点吧。”墨然的视线停留在光片上，眼神里有着深深地矛盾。自己开给她的药，她没有按时按量的服用，所以，她这次的病情检查结果，让他措手不及。

“很显然这条命拖拖拉拉这些年也没什么事情，它开始让我变得有恃无恐。”

看着眼前悠闲以对的女人，她的生命却被她玩笑地涂抹着，按着她的思维却有违常理。

不是吗？

“你从来不会在乎什么，随意而为即使这次是你自己的性命？那，那些愚蠢之极为了你毫无留恋的事物而搭上性命也在所不惜的白痴，又算什么？”胡天阔微笑幸福的神情，墨言被灰色覆盖的眼眸一一晃过墨然的大脑。

“你应该还记得不久前被送进手术室的那一次吧？知道我走出手术室看见了一个怎样的言吗？”

“……”

“他只是在笑，双唇间的弧线……如你一般。在他的眼睛里我竟然看见了对死亡的向往，在那一刻我就明白，言是你手中的提线木偶，如果支配他的你不再了，他也终免不了死亡的宿命。”

“应该说墨言不在了，那就没有人会不计任何回报的坚守着墨家。”误雪话语里面的理所当然让墨然脸上闪过一丝狼狈，“守护不了胡天阔这个人至少要守护他的愿望，是吗？不管表面来的多么冠冕堂皇，一一揭开看到底也只不过是你肮脏的欲望，跟墨言本身是否快乐显然无关。不管你掩盖的有多好，你和我……终究是同类。”

“……”墨然略带迷惑地看着眼前的误雪，下一刻耳边回响起那句话－－误雪第一天到墨氏的时候，说过的那句话。

“我们都身陷地狱，只是信仰着不同的惩罚守则。”

原来，是这个意思。

她说，他们是同类，残忍、自私、肮脏。他突然间明白自己这么厌恶眼前这个女人，是因为在她的身上会看见那个被自己极力忽视、遮掩的墨然。

为了自己的肮脏的欲望而不惜将一个完整的生命一一的切割，将他获得的幸福丢弃在一边，将他的哀怨、绝望丢在另一边，最后留下一个空空的壳子替自己守着墨氏。

可，被他分割那个人是谁？

是言啊，是不惜一切保护着自己长大的言啊。

墨然双手僵硬地抬起，一道道划过掌心的鲜红是谁的血？为什么他还可以完整清晰地承接到阳光赋予的温度，他体内的血液不是冰冷的吗？每一天……在希望、纠缠、遗忘中他感到自己的身体每一分钟都在不断地沉沦、下降。

“你不想借此阻止言的婚礼，又为什么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何以见得我不是呢？”

“如果那是你的目的的话，你不会对我说这么多。”墨然直直的说出自己的猜测，他没忘记这个女人，她的每一句话都是有目的的。

误雪笑了，任海洋对自由的痴迷，墨然对罪恶的执着，几乎所有人性的弱点全部都集结在自己的身上了呢，接着她轻轻地咳了一声，“当你向他报备我的病情时，我要他听见的是一切还好。”

“你故意不吃药不配合，让你的病情恶化到我措手不及，可你并不想让言知道这件事情。那你到底在想做什么？你真的想死吗？”他几乎没了思路好好去理清眼前的状况。只是，下一刻当注意到误雪双手停放的位置时，他愣了，大脑中浮现的种种可能性，可放在这个女人身上又是极为不可能。

小孩吗？

那些药可以控制她的病情但是会伤到她肚子里面的胎儿，是因为这个原因吗？因为会伤到自己的孩子，所以她选择不吃那些药，即使面临的是……死亡？

“你的小孩，六个月多月了吧？”

“他（她）有什么问题吗？”误雪有些迟疑地询问着，她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一直很差，或多或少都会影响到小孩的健康。墨然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她问话里面的紧绷，她伏在肚子上微微颤抖的双手，都在说着同一件事情，她在紧张。

“孩子……有什么问题吗？”

“以你的身体状况，想要生一个健康的宝宝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墨然不可置信看着眼前异常的误雪，她……慌了。

第一次，他看见她如此明显起伏的情绪。

“即使你可以等到预产期，这个孩子可不可以来到这个世界还是未知的。何况，现在的你，拒绝配合，你可不可以活到预产期都是一个问号，你的孩子又怎么有来到这个世界的可能？”

“咳、咳……”宁唏寒动作迅速地将纸巾塞到误雪的手里，因为头低垂误雪的长发形成了一道瀑布，看不见她的情绪，只见她瘦弱的肩膀因为咳嗽而剧烈地颤抖着。

人类总是偏爱阳光明媚的事物，这是天性使然吧。但是，并不代表站在阴暗角落里生存的人就不能拥有幸福。

误雪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自己体内另一颗幼小的心脏在跳动，她知道肚子里的这个小生命一定比自己坚强。

“他（她）是如此迫切的想要来到这个世界上，就一定会努力的生存下去。我没有权利剥夺他（她）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权利。所以，我……在他（她）出生前不会允许自己先死掉。”

“你连自己的生死都要掌控吗？这一点你简直就是任海洋的翻版，你真的以为你们可以掌控一切吗？”

“胡天阔也好，墨言也罢甚至于墨氏，你我都清楚会造成这种局面根本与我无关。我没有义务去负责胡天阔的性命，而墨氏也不是因为我而走上衰败，至于两个月后就和上官若唏结婚的墨言，他之所以会做那样的选择也不是为我吧？”因为那根本与我的愿望背道而驰。

她哀求过……

可，的是平静安心的生活……

她给不了，在所有人眼中误雪就是罪恶的代名词，试问一个满身罪孽的人要如何给予他要的平静安心呢？

“也许，所有人的过错全由一个人来背负，比较划算。可我从来都跟伟大善良沾不上什么边，所以……下地狱我也只会背负我自己的罪。”

“所以回到任海洋给你的生活吧。”突然而来的声音划过耳际，淡淡的青草香气缭绕在呼吸里面，“事实正如你所说，我们对于价值观的判定无一相同。任海洋给的世界才适合你的生存。”

长时间维持着同一个姿势让误雪的颈项发麻，可是她却不敢抬头，她怕面对他，害怕他眼底赤l果果的决绝。

回去？

空气中越见淡薄的空气掺杂着淡淡的青草香，这是她有意识之后充斥在呼吸里面的味道，这个人唠唠叨叨不断地重复告诉她阳光的意义……

之后，她心底掩藏着的那些肮脏的欲望蜂拥而出……

“玩够了，你也该回去了。”下一秒感到贴在耳边的气息，她才意识到他已经站在了自己的身边，而被架起的右臂拉起的身体让她意识性的抬头，却跌进了一片黑暗之中。

“竟然……”她竟然忘记了，她看不见了再也看不见了。这种局面下，她意识到自己失去了视力真的太好了。

莫舞雪。

真好，不是吗？

“你怎么了？”

“……”他发现了什么？

“言少，莫小姐今天早上赶到身体不大舒服。”宁唏寒第一时间注意到误雪微抿的嘴角，毕恭毕敬的解释，“所以我陪她过来检查身体，看看胎儿是不是一切还好。”

墨言缓缓地松开手，唏寒的话提醒了他，他忘记了孩子，忘记了误雪现在的身体状况，忘记了他如此大幅度的动作很可能会伤到她和孩子。

“直升机已经准备好了，我现在带你过去。”

“什么？”之后，墨然挡在墨言的身前，“言，你是怎么了？她现在的身体状况……”

“任海洋会保她一世无忧。”

墨言打横抱起静止不动的误雪向门外走去，低垂的发丝晃动着灰色眼眸里的坚定，而怀里的人只是静静地待着，没有言语。

她想起任海洋的话－－

“既然得到他手中的那份幸福对你而言是一件极异奢侈的事情，那你现在可以做的并不是只有放弃。”

蓝，我可以不放弃吗？

对于一个一心只想驱逐我远离他生命的人我该说不放弃吗？

“她，不能离开吧？”墨言刚刚走到门边，那扇木质的房门被“唰”的一声打开，站在门外的是……祖母。

“请让开。”

“言，还记得我的话吗？”墨言缓着误雪身体的手指不自觉的收紧，误雪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呼吸的变化但也只是一瞬间，接着她听见墨言冰冷阴郁的声音，“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

“对，我当然明白你的不允许，我更明白为了你这份不允许，胡天阔变成了一个活死人而墨然也跟行尸走肉没有什么区别！”

空气里游荡着让人窒息的安静，落地窗外的海波涛汹涌，海浪一波波前仆后继的涌上沙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