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双拳下意识地抵在胸颈前,干笑道:“呵呵,我就说么,你才不会那么……俗。”
“冷吗?”周森和我分开一点,可也就是一点,“抖得这么厉害。”
我抓紧机会调整呼吸:“不,倒不是冷,就是……有石子硌得慌,还有蚊子,咬得痒痒,对了,这里有没有施肥什么的?别再是天然粪便……”
“别再鼓秋了,”周森是认真地,“不然我只有当你撩拨的技术太好,那么我们这第一次,我就没办法保证慢慢来了。”
“第一次?”我到底还是有煞风景的天分,不过是吞了口口水,咕咚一声好不嘹亮,“在……在这儿?”
周森俯身吻住我的耳畔:“你随时可以喊停,然后我们再……转移阵地。”
“转移?不是……可是这种事儿,怕是不好半途停下吧?”我深呼吸,好集中精力,“周森啊,你又不是血气方刚了,我是三十岁了不假,可也还没到三十如狼的份儿上,我……我晚熟的,所以,所以我们真没必要在这半道儿上就……”
周森沿着我的脖颈,从耳垂吻下来,命令我:“抱我。”
就这样,我的双手连抗争都没有,便临阵倒戈,不再抵着他,改而攀上他的脊背:“抱……嗯,抱还是可以的,无伤大雅。”
周森从我身下只抽出一只手来,解开我胸口的扣子。我雪纺衫上的贝壳扣明明小巧而滑不留手,可又哪里敌得过他的灵巧。我的肌肤在月色下青白青白的,像易碎的上好的陶瓷。今天的这件内衣到底比六十六个月之前在酒店的那一件要高级些,周森和我不谋而合,他一直吻下去:“毕心沁,你和我记忆中一样美好,不,更美好。”
我双手死命地揪着周森背后的衬衫,仍在心存侥幸地干笑:“是吗?呵呵,那说明……青木瓜,真的有效。”
“喂,”周森无奈地停下来,回到我的唇边,“我这衬衫是件俗物,扣子在前面,背后撕不开的话,你可不可以试试正常的渠道?”
我尴尬地猛然松开手,腾着空无处安放。
“帮我解开。”周森认了命,说那么多到底也不如直接命令来得有效。
我惟命是从,只好一颗颗地解开来。
伤疤。周森说过的,三年的牢狱之灾,在他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疤,但他说过归说过,当它们真切地在我手边狰狞时,我还是痛彻心扉了。他的胸膛上,手臂上,还有我可以摸索到的脊背上,那些圆润的凹凸,像尖刀似的刺痛着我。
“那里真是个让人束手无策的地方,明知道他们在找你,明知道你会因为我而受到伤害,但我被困在那里,可以为你做的,太有限了。”周森反过来开导我,“哭什么,那是我头一回没了理智,是我袭警在先的,所以这些,是我自找的。”
可我还是在哭,咬着嘴,嘤嘤地极力不出声。
周森陷入了不安:“是不是……我应该自卑的?太有碍观瞻了,吓到你了?”
周森狼狈地将衬衫拉拢,但我阻止了他:“你是应该自卑的,所以以后这副德性,只有我能看,别的女人看了,你要马上戳瞎她们的双眼。”
我一鼓作气,将周森推翻,随后欺压住了他。周森的热度并不亚于我,但他还做得到饶有兴致地打量我。
我借口道:“真的是太硌得慌了,所以你下去垫着。”
我没脸,索性俯下身去吻周森。他的伤疤在我的双唇下触感更加骇人,我每吻一下,便感受到一下周森彼时的痛楚。那是我唯一一次,宁愿时光倒流,重头来过,只要他逃得开那些痛楚,我宁愿从最初和他素不相识。
“心沁。”周森唤我。
我没做声,卖力地一直吻下去。
“毕心沁。”周森这次蛮横地一把将我拖了上来,让我和他面对面,“你知道的,我有多久没碰女人了。所以你要是还不喊停,反倒还这么……火上浇油的话,咱们可就真的没机会转移了。”
我找死般的咕哝:“有多久?我可不知道。证明给我看看呀。”
这下好了,我又被周森翻到了身下,而我才不是最终的“受害者”,我们这相继两任的庄园主,狠心地,无所顾忌地欺压住了身形宽的一片薰衣草田。那些小麦般的穗状花序算不得娇嫩,周森将衣物垫在我的身下,但我还是感受得到那似痛非痛的,叫人心痒的摩擦。
我是薰衣草的半个行家了,它的花叶和径上的绒毛都藏有油腺,一触碰油腺就会破裂,释放香气。我在那浓郁的香气中像是被周森揉作了粉末,没有人可以阻止他的呼吸,那么便阻止不了我被他吸入身体,合二为一,不离不弃。
后来我伏在周森的身体上,和他用同样的频率喘息。我说周森,我们将来……也会有一个孩子吧?周森说会的,毕心沁,我无论如何也会给你一份完整,因为那对我来说,也是唯一一份完整。小执,他说在小执降生之前,他从来不知道他的存在,又何谈期盼一个小生命的到来,他不知道他在她腹中的模样,感受到他第一声啼哭时,他似乎都硬朗朗的了。他甚至还没有服侍过他,他便噌噌地长大了。
“毕心沁,但这些遗憾对我来说从来不是遗憾,甚至我还有些庆幸,”周森一说话,胡茬便会摩擦我的面颊,“因为之前的她,她们,通通不是你。”
周森从不否认他旧时的荒唐,多情,但那些都一去不复返了,而他至少仍保存了些弥足珍贵的,将会是专属于我,专属于我们的。
周森雇的那看护果然不是吃干饭的,一通通电话汇报得那叫一个及时,而这一通尤其是时候。
那会儿天才大亮,老李盯着我和周森满脖子满手的包,直自责:“哎,都是我贪便宜,买那小厂家的蚊香,我一贪小便宜,你们可吃了大亏了。”
我假模假式:“一律换好的,万一有其他上帝投诉,你可吃不了兜着走。”
老李一口否定:“没有!从没有谁反应过这问题!就你们,唉?你们是什么血型的啊?或是,当真没去什么不当去的地方?”
我奔腾的血液直向脑门儿涌去,而周森揣着手保持中立,像是看到一家着火便只顾着看热闹,也不说看看那哪里是别人家,明明是自家。
幸好这时,那看护打来了电话。她说,许诺今天好不有效率,一大早便打了数通电话,件件公事,然后又打给了一个叫焦世天的,请求面谈。
我顾不得焦世天那搅屎棍,急急地问周森,许诺的公事?她现在到底在何方叱咤?有何公事?
周森回答我:“鑫彩染料。当然,现在不叫这个名字了,而且,她也不是只有‘现在’才在那里主持大局。七年前,安家家纺和合作了多年的顺元染料产生账务纠纷,随后顺元便被鑫彩取代了,早在那时候,许诺就在助鑫彩一臂之力了。”
当年的哈萨克族小哥这会儿也五大三粗了。他扒头来报信:“醒了。”他是奉命把守总统套的。
“你先去吧。”周森搂过我的头用力在我的额头亲了一口。老李啧啧地别过脸去。
熏衣草田畔,我妈像讨糖吃的小孩子一样揪着我的手臂,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到底是……什么秘密啊?”
而我是以万变应不变,絮絮叨叨地对她讲述着我和周森的故事,像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小女儿,对妈妈坦白从宽,还会脸红,字斟句酌。
周森尾随在我们的后方,戴着一顶草帽,融在游人中。他的那顶和刑海澜息息相关的棒球帽被我明文禁止了,当然,他没半个不字。
而淳朴的草帽也遮不住他的好看,我时常不动声色地一回头,总能看到有些不善矜持的女人对他投去一瞥又一瞥,三三两两娇怯地窃窃私语。
“求求你了,告诉我吧。”我妈油盐不进,之前的搭腔根本是在敷衍我。
我乞求地握住她的手:“我们一言为定的,周森,只要您真心考虑看看,我就告诉您。我没有说非让您认可他,但您没道理随便个外人说什么您都当金玉良言,反倒当亲生女儿是大骗子,我只要您给他个机会,就行。”
“快告诉我!”我妈到底还是被我逼急了,一拳抡在我的后背上。
可即便是逼急了,她也只是瞄准了我的后背。我停下来:“瞧吧,您这是多大的进步,知道我后背肉厚,多使劲我也不疼的,换了以前,您才顾虑不到这么多。而且妈,别再装了,我说的我爸的秘密,您……根本就是知道的吧。”
游人纷纷侧目着绕过我们。周森也是,压低帽檐埋下头,极尽自然,可就在他和我擦身而过的时候,我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妈,这是周森,今天,正式见见面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