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菊走出屋外,见两个小丫鬟正哭哭啼啼,抽抽噎噎的对海棠说:“都说是去厨房给姨奶奶传午饭的,偏不让我们出院子!说是今早夫人吩咐下来的,往后这十日里一日三餐都由夫人安排人送进来,我们的人一概不许出去。我气不过和她争论:‘就算我们姨奶奶被夫人禁了足,但并不是犯了王法,怎么连饭也不许传了?’那守门的王婆子也不和我们说,抬手就给我们打过来,嘴里还不干不净的混说:‘还以为你们都是副小姐,指使这个派遣那个的。如今都消停些罢,你们姨奶奶今儿个尚且没落着好,你们算个屁!’,海棠姐姐,你都听听这话,若被我们姨奶奶听见,又有一场气生!那王婆子不过是拿着鸡毛当令箭罢了,平日里看见我们姨奶奶笑的一张老脸跟朵花儿似的,如今倒作践起我们来。”
艾菊一听此话,气了个倒仰,指着小丫鬟骂道:“哭个屁!有这哭的空档,跟我去把那守门的婆子狠狠的打一顿才是正经!”说完便拉着小丫鬟向门口走去。
海棠听了忙拦住说:“我也不知今儿个早上倒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只是她们即敢这样做,也必得了夫人的号令!你去打了她,岂不是打到了夫人脸上?夫人说不定就等着我们去闹,何苦来呢,且都丢开手,问过了姨奶奶再做理论。”
艾菊自知平时没有海棠心细稳重,想想也觉得海棠的话是极有理的,便转身去回给柳姨娘。
柳姨娘听完,呵呵的笑了,只说:“和那般粗鄙的婆子计较这些作甚?她这样也好,虽不知大哥哥给我创造的是何样的机会,但夫人越这样对我越有好处。且不管她,就让她把院门给我们守着就是了。”说完转头一指点在艾菊头上,嗔道:“真正儿是个愚的,就凭着这一腔子忠心罢了。学学人家海棠,凡事多动动脑子!”
艾菊嘿嘿憨笑着说:“都是动脑子的,谁来动手?总得要个夯笨的不是?”
一席话把柳姨娘气笑了,只指着艾菊又气又想笑,说不出话来。
不一会儿,果从院外抬了饭菜进来。领头的婆子随夫姓王,是夏夫人身边最得力的张妈妈的小姑奶奶。这婆子平日里只在浆洗上当个小管事儿,因在差事儿上得不了那么多好处,便求了张妈妈帮她留意着,有好差事儿了就换她去。这次,张妈妈便想到了她,也想她因这个事情在夏夫人面前再得些脸,以后也好派她更好的差事儿。
柳姨娘歪在床上,看着王婆子颐指气使的指挥着柳姨娘的丫鬟们团团转,也不搭理,只有一搭没一搭的用茶盖抹着茶沫。
王婆子见柳姨娘并不为难她,更觉得趾高气昂。待饭桌收拾完毕,对着柳姨娘草草一福,要笑不笑的说:“姨奶奶安,饭菜我已送进来了,如果没其他事儿,我这就走。。。。。。”
还未待这王婆子的话说完,柳姨娘右手抬起“啪”的一掌便扇在那王婆子的脸上。冷笑着说:“你自称什么呢?别说夫人没教你规矩,在我的面前有你‘我’来‘我’去的?”说完,随手把左手握着的茶盏丢掷在王婆子脸上。
茶水儿和着茶叶儿淋了王婆子满头满脸。王婆子呆了半晌,便倒在地上撒起泼来,口里胡乱喊道:“我是奉夫人命来给你送饭菜,你这样打了我且不是打了夫人的脸?你还当你是当家奶奶不成?”
柳姨娘也不理那婆子,指着自己的丫鬟喝道:“主辱仆死,怎么还要我和她对嘴不成?”
一听此话,艾菊还未做声,海棠便出来指着王婆子骂道:“少在那里牵三扯四的,明明是你这个婆子不知规矩,偏拉扯上夫人?难道夫人是这样教你规矩的?我们姨奶奶再不成,也是老爷的妾侍,有做的不到、不好的,自有老爷夫人教训,岂是你这样下流人能侮辱的?”
艾菊本是个火爆的性子,一听海棠骂上了,哪还有忍的住的,也指着王婆子骂:“在这儿号丧给谁听呢?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样子,也配称‘我’?我们姨奶奶瞧在夫人面上,不和你计较,你倒还得了理。知道的只说你这个婆子不懂规矩,不知道的还道是夫人教你目无上下、没有尊卑。”
那王婆子被海棠和艾菊这顿夹枪带棒的喝骂早忘了规矩,想她虽是府里的二等奴才,但大家都看在张妈妈的面子上,都善待她一二分,故也没人这样不给她脸面。如今得了这样的差事,正想在夫人跟前儿卖个好,却不想差事办成这样,心道:“也好,夫人正愁抓不到这柳姨娘的把柄,我且大闹一场,说不定借机就能把这柳氏彻底压在夫人脚下。”思及此,更是不管不顾的大闹了起来。
顿时,屋里就乱了。柳姨娘的丫鬟们想把那王婆子推出屋外,王婆子带来的人却又要拦着。于是,你推我、我搡你,吵吵嚷嚷的差点儿掀了屋顶。
柳姨娘却没多看屋里的情况,她一直瞟着窗外,心里正嘀咕:“也是时候了,怎么还没人来?”刚想着,见大官家魏长青带着官家娘子魏大娘和老爷身边的小厮贵祥并几个管事儿的媳妇子疾步走了进来。柳氏心里大出了一口气,嘴角不自禁的翘起:“终是来了。”于是转头,握了一张帕子就痛哭起来,哭的是即委屈又隐忍,让人一望不忍;再望就心生怜惜。
碍于规矩,听到屋里闹成一团,魏大管家只皱眉看了魏大娘一眼,便垂手侍立在门口候着。
魏大娘疾步进得屋来,见丫头婆子抓扯不休,柳姨娘自坐在榻上啼哭不已,皱眉大喝:“这是做什么呢?还不快给我打住!”喝完,随手拉开门口打闹的一对儿。魏大娘带来的管事媳妇子们也忙进来拉开众人。
那撒泼的王婆子见魏大娘进来,心里先虚了,喃喃的站起身,缩在了一边;其他人更是大气不敢出一口,乖乖的低头分成两派站开来。
魏大娘看到这样的情境如何不知其中的猫腻。心里叹了口气,很是腹诽了一番:“这夫人真是胡闹,今天早上做出的事情,老爷回来必有段气好生,还不知检点,非得派这样一个糊涂混蛋的东西来搅合。这样的行事那里能及故去的柳夫人万一?”
说来这魏大娘和她的夫君魏大管家却不是这府里的家生子儿。魏大管家本是一介读书之人,因家中贫寒,又大病了一场,更是家徒四壁。为了生计,在故去的柳夫人还在的时候,就在柳府大少爷的介绍下,卖身进窦府做了管家。因是柳大少爷介绍来的,柳夫人总是信任和客气一二分,待这两口子极好。故,魏大管家和魏大娘也极尽心尽力,两口子也是非常能干之人,一来二往便成了窦老爷和柳夫人不可或缺的左臂右膀。
柳夫人故去后,窦老爷更是视魏大管家为不可或缺的人,信任有加,事事与他相商。魏大管家也为报知遇之恩,也尽心协力帮助窦老爷管理府中庶务,吩咐魏大娘看在柳夫人面上也尽心协助夏氏管理府中的中馈。这也是夏夫人上台后,不敢换动管家和管家娘子的缘故。原本这两人也比夏夫人的人更明白事理、人情练达的多。魏大娘见众人都消停了,摇了摇头,想起到这儿来的事情,更是觉得头痛,但并不好当着这许多人回话。只好先走到柳姨娘跟前,福了下去说:“姨奶奶安”
柳姨娘是深知此人厉害,又极得老爷信任,也不敢托大。忙叫海棠扶住,抽噎着说:“大娘不必客气,起来吧。我这儿今日乱糟糟的,倒让大娘看了笑话。”说完又滴下泪来。
魏大娘陪笑着站起来说:“是奴婢们不知事,惹了姨奶奶伤心。”说完转头厉瞪着众人说:“平日里,你们就是惯会闹事。坐山观虎斗,借剑杀人,引风吹火,都是全挂子的武艺。如今更敢了,竟然歪曲夫人的意思,来姨奶奶这里撒泼。是觉得夫人良善,不舍得处罚你们不是?还是觉得我们府上的板子是不吃肉的?还不快给姨奶奶认错,然后自到我哪儿领罚才是正经!”
众人均唯唯诺诺的应了,跪在地上,有说:“姨奶奶饶命。”的;有说:“奴婢再不敢了。”的;也有说:“不是奴婢的意思,是王婆子叫我们这样”的。乱七八糟、吵吵嚷嚷。虽如此,但众人都知道,此事不拿个主要人出来,大家都得不了好,于是均指向王婆子。
王婆子一见魏大娘瞪大眼看了过来,早腿软了。“篷”的一声跪倒在地上,对着柳姨娘直叩头,说:“是奴婢糊涂猪油蒙了心,冲撞了姨奶奶。请姨奶奶看在奴婢以前还规矩谨慎的份上,饶了奴婢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