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夫人看着柳姨娘的穿戴,再看看众人鬼祟着看她的眼神。睚眦尽裂,啪的一声把茶盏搁在茶几上。狠狠的说:“你做出这幅摸样来是给谁看?我们府里上下妻妾人等,只有你才有娘家?只有你才有陪嫁不成?穿戴成这样是打算晃花谁的眼呢?!你且少做出这等轻狂的样儿来,老爷还在外头,还未进内院里来呢!”
柳姨娘忙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来。站起身欲言又止,好似要为自己辩解一番,却又碍于夫人的威严不敢申诉,忙又低下头去,手里拿着帕子不停的搅动。随着柳姨娘头的摆动,那金钗也摇晃着发出灼灼的光辉;手腕上的玉镯子也碰的叮咚的脆响。
看柳姨娘做出这等姿态,夏夫人更是气得咬牙切齿:“怎么,我还冤了你不成?我倒还没见过那户人家,做妾的能欺到主母头上,穿戴得东西比主母的都好的!这是哪家的规矩?可是你娘家教你如此?再让你把这些个乱七八糟的规矩带到我们府里来?”
柳姨娘听闻此话,忙跪下哭道:“请夫人明鉴,不是这样的。。。。。。”
还未等柳姨娘说完,王姨娘在旁阴测测的接口说:“可不就是‘不是这样的’,夫人这次可还真冤了柳妹妹。柳妹妹这头上戴的金钗和手腕上的玉镯怕是昨儿个晚上老爷赏下的吧,所以今儿个柳妹妹巴巴儿的戴了出来,让夫人和大家伙儿都长长见识,免得日后被别人家说我们没见过世面。不过,柳妹妹虽说出身大户人家,但毕竟只是个庶女,那里能得这些陪嫁?还不是沾了我们府上的光,才得了这些好处。说来这也是柳妹妹会伏侍,像我们这些人呀,怕是一辈子也是得不到的。我也就罢了,同柳妹妹是一样的名分。只不过柳妹妹年轻,又张的跟花儿一样,这才入了老爷的眼,进了老爷的心!可是,咱们夫人任劳任怨的打理这府中上下,管理的井井有条的,没有辛劳也该有苦劳,这老爷也不。。。。。。”话说到这里,王姨娘假作失言的用手捂了嘴,抬眼很是胆怯和歉意的看着夏夫人。
夏夫人本听这柳姨娘今儿个身上穿戴的都是昨儿个老爷赏的,已然觉得既委屈又眼馋;再听王姨娘这番话已气得怒火中烧,毫无理智了;再看着王姨娘的这番表情,那里还能忍住。本来她就是个穷怕了的,自当家一来,敛财敛得厉害,只为这一样,便得了下人许多的口舌。她也知道她必须得坐稳窦府夫人的位置才能继续衣食无忧、坐拥钱财。今日听闻王姨娘之言,真是既眼红又嫉妒。这柳姨娘一到府里,便和她有了夺财之恨、夺夫之恨!新仇加旧恨齐齐的涌了上来。遂拿起一旁的茶盏就扔了下去,砸在了柳姨娘的身上。
那茶水顺着柳姨娘的肩膀一直滑了下来,淋得柳姨娘浑身都是,柳姨娘也不顾着擦,只一味的叩头喊着:“夫人明鉴,不是这样的,婢妾冤枉!”那金钗和玉镯也随着柳姨娘叩头的动作也左右上下摇晃个不停、脆响个不停,顿时金光四溢、环佩叮当。
此情此景,此声此息,刺激着夏夫人和在场其他有心人的眼睛和心灵。只见瑾漾突然站起来,大步走了过去,一把扯下柳姨娘头上戴着的金钗;瑾玲忙想拉住,却晚了一步,只能看着在心里狠狠的叹了口气;夏夫人见瑾漾出手,立时便递了一个眼色给旁边侍立着的张妈妈,张妈妈忙走到柳姨娘的身前,拿起柳姨娘的手,狠狠的把那两个玉镯子褪了下来。
瑾漾和张妈妈均对着柳姨娘呸了一口,转身把东西放在了夏夫人身旁的小几上。屋里众人只看到两人做这番动作,听到柳姨娘低低的求饶和哭泣的声音。唯有瑾淑看到了柳姨娘嘴角的得意和微笑均掩在了她抬手遮脸的袖子底下。
夏夫人看了一眼几上的金钗和玉镯,再看看地上鬓斜衣歪、伏地痛哭的柳氏,心里滑过一些得意和痛快。高高在上的说:“你这样衣衫不整、蓬头垢面的像什么样子?想惹谁的怜爱?哭成这样,是打了你还是委屈了你?还不快给我收起你那轻浪的样儿来!扮成这样是指望谁还能来救你不成?你且打住!这十日你便禁足在你自个儿的院子里好好的想想自己的过错!起去!”
听到这里,张妈妈忙对伏侍夏夫人的丫鬟和婆子使了个眼色,说道:“还不快扶柳姨奶奶回去?!”
艾菊怕柳姨娘吃亏,忙上前来扶起柳姨娘。只见柳姨娘哭的几欲昏厥,浑身都没了力气,软软的倒在艾菊的身上。艾菊心里发酸,口里发苦,心道:“何苦来哉!”手里也不敢闲着,使劲的把柳姨娘扶了起来。
柳姨娘一路哭一路掩面,被夏夫人的婆子半扶半拖着送回了自己的院子。海棠本守在屋里,看柳姨娘这样被送了回来,唬了一跳,忙从婆子手中接过柳姨娘。
待那些婆子丢下柳姨娘一走,海棠正想责问艾菊。柳姨娘却立起身来,一边叫守门的婆子关上了门,一边疾步向屋里走去。待进了屋,这才大呼了一口气,又忙着要茶叫点心!
艾菊看的目瞪口呆,被海棠推了一把才反应过来,忙跟上伏侍。
柳姨娘足足喝了三大杯、吃了五六块点心才止住。这才由着丫鬟抬了沐盆、帕子和靶镜脂粉过来伏侍她洗脸、整衣。
待卸去穿戴的钗环,换上家居的衣裳,小丫鬟才抬着物件儿退了出去。柳姨娘歪在榻上,喝着海棠奉上的茶,很是惬意的叹了一口气。艾菊见状蹲下身,跪在脚踏上轻轻的给柳氏捶着腿。
柳氏忙止住艾菊,说:“忙乱了这一上午,你也累了,且去吃喝点东西再来吧。我这儿现也没什么其他的事儿,且有海棠伺候着,你只管放心的去!”
海棠闻言笑着推艾菊出去,说:“只有你是会伏侍的,我们都是些拙手钝脚的。只是也给我们些许学着伏侍的机会不是?!”艾菊方才笑着退了出去。
不到一刻钟,艾菊就已换洗完了,端了一碟子点心又进了屋子。见柳姨娘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海棠说着话,便一屁股坐在了柳姨娘跟前的脚踏上。
柳姨娘见她如此,知道她是在担心着自己。既觉得好笑又觉得感动,说:“你先别问,且用些点心再说不迟。”
艾菊三五口吞下了一碟子点心,直噎的眼睛翻白,海棠笑着轻碎了一口,起身倒了一碗茶递给她,艾菊接过大口喝下方吐了一口气。
待收拾完,艾菊接过海棠捶腿的活儿,慢慢的给柳姨娘捶了起来。海棠知她有事要问,心知是关于柳姨娘今儿个被夫人的婆子送回来的事情,便走出门外,坐在门口的廊檐下做起了针线。
艾菊看海棠出去了,便轻轻的问:“姨奶奶今日受这么大的委屈,是为了什么?”
柳姨娘嘴角含着笑,说:“为了一个机会!一个让我翻身的机会!”
艾菊有些明白,说:“只委屈了我们姨奶奶,昨儿个老爷才赏下的东西,就被夫人抢了去!况且,是老爷叫姨奶奶今儿个戴上的,又不是我们越逾。”
柳姨娘有些得意的说:“要的就是这份儿委屈,她若不抢,这戏可怎么唱的下去!你也别可惜那些个东西,那都是些死物,算得了什么。若这次成了,多少拿不回来的?!且等着看吧!”
艾菊点点头,又想了想说:“只是有些失了体面,让那起子小人看了,还不知要在背后嚼成怎样。您可没瞧见那王姨奶奶和张妈妈趾高气扬、得意洋洋的嘴脸,让人看着觉的恶心!”
柳姨娘冷哼一声道:“暂且不去理她们,大事为重。我还不知道她们?那王氏与我们过不去,是见不得老爷对我好,争风吃醋罢了。那张妈妈是夫人的贴心之人,那里能见我们好过?只不过都是些缺心少肺的,以为这样就可以把我整倒了?!做梦!说来,这大小姐可不是一般的聪明伶俐,倒是不好对付!”
“对付?大舅老爷把我们弄进这府里,不就是要我们好好帮衬着大小姐她们么?”艾菊有些不明白。
“帮衬?哼,我们帮衬她们,谁来帮衬我?”柳氏眼中闪过一丝恨意。
“这次,大舅老爷不是叫大小姐带了消息过来,说有机会的么?”艾菊问。
“哼,她们倒好,动动嘴皮子的事儿。吃苦受累,担惊受怕的却是我们!最后好了,她们是有功的,我们得记着,该还的时候得叫我们还。如若最后败了,受罪的还是我们,她们什么事儿也没有。如果我们斗不过夫人和府里其他主子,说不定我们就成为了那枚弃子,她们只想丢的远远儿的,不会来管我们的死活。”柳姨娘嘴角挂着一抹冷笑。
才说着,就听门外一阵喧闹,柳姨娘皱眉说:“这海棠是做什么吃的?就让外头这样嚷着也不管管?”
艾菊站起身来说:“姨奶奶且歇息着,待我出去看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