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褐衣老者叹了口气,对着谈天命道:“你先出去。”
谈天命微怒,他跟在宋凌身边多年,也不过见过两次,这人很是神秘,不知是神秘来头,如今这般对他说话,谈天命当然不服。
见其不为所动,黑暗中两名影卫已然现身,谈天命心中骇然,即便是他,也不知道宋凌身边还有这些人。越是高手,却能感应形势,知道不敌,谈天命意味深长地卡了白离一眼,静静退出木屋。
两名影卫重新归于黑暗。
褐衣老者微微躬身一礼,摘下面巾,左脸颊有一道淡褐色的伤疤,叩首道:“贺崇年拜见小姐。”
是故人!
白离一惊,虽然心中早就猜到一些,却从来没有想过,居然是他!这个老头儿在她五六岁的时候是这个模样,多年后还是这个模样,不老不死,仿佛时间从来不在他身上停留。
谁也不知道他的年龄,从她出身开始就在白府中,却甚少出没,除了白离将贺修捡回来,贺崇年摸了摸贺修的根骨,指点过贺修的功夫,贺修也随了贺崇年的姓氏。
白离再也无法保持心中的一丝镇定,指了指躺在床上的宋凌,道:“他是……”
“正是少爷。”
白离掩面,颓然倒在了椅子上,讽刺地笑道:“哥哥,居然还活着?白远玄……”
贺崇年目光中满是悲戚,道:“如今少爷垂危……”
白离怔怔道:“怎么回事,为什么哥哥没死,反而成为了当今的宋国世子?”
“这还是等少爷醒来亲自和您说吧。”
这个时间京城已经开始乱了,谁都睡得胆战心惊,谁也不知道等待他们地是什么。历来改朝换代都是鲜血开路,没有不流血的仕途。更何况,王座本来就沾满了血腥。
宣告宋国君毙的钟声响彻整个王宫,御林军封锁了四门,右司马阎涛亲自守在南城门。幽深的黑夜中仿佛又趁机窥伺的毒蛇,等待着第一波到达的人。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是远山侯!”
这一声感染了众人,右司马阎涛的左眼皮跳了一下,目光依旧紧张。
“远山侯先到了!开城门,快开城门!”斥候飞快的跑回来,黑夜中的马蹄哒哒,声声牵动人心。火把将整个城门照耀得恍若天明,阎涛居高临下地对着回来的斥候道:“真的是远山侯?”
“大人,错不了。”有人立刻附和。
阎涛还有一丝不确定,然而此刻却有人暴动起来,大声嚷嚷道:“快开城门,远山侯大军到了,速速迎接,防止赵歇的人混在里面!”
守门的士兵正要开门,阎涛却道:“等一等!”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回来的斥候却飞速地闪进那刚刚开了一丝缝隙的城门,一刀开门的士兵给杀了。
“哦——哦——哦——”一阵大喝,屠杀开始,早已混在人群中的人此刻已经脱去了伪装。
阎涛大惊失色:“回来的不是远山侯,你是谁!”
那斥候笑了笑,带着阴狠与邪气,刀剑滴落新鲜的血液:“本将罗烈,乃是世子爷帐下,奉命诛杀叛乱摇曳夫人与远山侯**。”
“世子爷英明,早已料到那些人心怀不轨,谅尔等无知,只要倒戈,便恕无罪!”
他这一嚷,将原本的叛党冲乱,阎涛怒喝道:“宋凌弑君,远山侯回京勤王,我等乃是正义之师,何惧宵小,切不可听信谣言,快快杀了这些个扰乱视听之人!”
南城门在远山侯与赵歇的大军到达之前,已经开杀。既然南城门有这一手,其他三个城门必然也不会消停,阎涛想到此,速速放烟火。绚丽的烟花在空中绽放,天际在一刹那闪过光明,哄闹声喧嚣漫天,土地在颤抖,有大军将要到达。
“哦——哦——哦——”
火把照耀的旌旗,赫然便是“言”字,带兵的正是左将军言紫宵。
西城门面对的却压力远远胜过南城门,严培望着城下微笑的男子,心中打鼓。柳白在辛聿身后,道:“赵歇在杨柳坡等着远山侯,我等速速进城,不要耽搁了。”
辛聿朝着墙头双腿打颤的严培道:“严老头,你是被摇曳那狐狸精迷惑了吗,居然做出这等愚蠢的事情,还不快开城门!”南大营都是年轻的将士,一个个血气方刚,守城弩“刷刷刷——”,一排城墙上的人应声而到,翻落下城墙,去像阎王爷报道了。
柳白的目光中印着火光,紧抿着唇,额际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他仿佛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某个瞬间和此刻重叠,他知道不会有一个身着嫁衣的女子奔向城头,然而心却忍不住开始抽痛。无数次听人叙说那一场画面,根深蒂固的想法,他还停留在闻说白离城破而葬身火海的说法之中。
辛聿杀的兴起,身先士卒。严培根本不是辛聿的对手,事实上在辛聿出现的那一刻他已经有了退意,在城门被攻破的那一刻狼狈潜逃,辛聿不满道:“被本君追,谁弄到了严老儿的项上人头,本君有赏!”
柳白一直待在城外,并没有参与这场战争,路青跟在她的身边,此时极为安静。
观看一场早知道结局的战争,并不让人心情起伏。起伏的是,因为这样的场面,让他想起七年前的大火之夜。
“这只是开始罢了……”柳白淡笑的唇角,有鲜血滴落。他轻轻咳嗽,指尖碰触到自己的温热血液,眼中居然闪过一丝狂热。
天下的野心在他的胸腔内燃烧起来,复仇,建国,统一天下,早在很多年前他便起手,这个乱世已经持续了太久了。
这是一盘好大的棋局,任何人都可以成为棋子。
路青道:“主子……”
“真想让阿离看一看这个场面,绝美。”他像是欣赏一场美妙的表演,他的唇角在笑,他的眼角却是掩不住的悲伤。
他陷在一个他精心策划的牢笼中,极端热切又极端冷酷。
“抓到了,抓到严培了!”
“一刀了事,同君侯要赏银去!”
“啐,还不是贪生怕死的孬货!”
“进宫,往王宫方向走!”
辛聿一牵马绳,望着王宫的灯火,疾驰在曲阳的街道上。
路青对着柳白道:“主子,我们也跟着进去吧。”
柳白顿了一顿,道:“阿离呢,为什么阿离那边还没有消息?”
“有贺修看着呢,夫人那么厉害,不会出事。反而是主子你……”路青担忧地看着他遗留在唇角的淡淡血迹,柳白冷冷一瞥,路青立刻住口。
此时,正是大周五百六十一年秋。
白离好像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梦见白府后山的小溪,萤火虫在夜晚飞舞,忽明忽灭,她迷失在青草的芬芳之中。
有人在后面喊她,她听不清楚声音,手中的萤火虫突然消散。
暗道糟糕,她偷偷跑出来,丞相爹爹肯定生气了,母亲早逝,父亲繁忙,家中只有一个哥哥为伴。
记忆中地哥哥总是一副病弱的身子,靠在书房的软榻上看书,那书好像永远也看不完,春日落花,秋日落叶,一一直都是温雅淡漠地捧着一卷书,静静地侧卧在那里。
哦,那时候从温其如身上见到的熟悉感,原来来自于她对于哥哥的遥远记忆。等再大一些,她被寄养在忠肃公府,与身来病弱的白远玄不同,白离很适合习武,李肃很喜欢这个外孙女,大有将之培养成陈国第一位女将军的想法。
于是,她居然变成了一个文武双全的女子,一朝陈王赐婚,未婚夫乃是当时的陈国世子陈风眠,传闻中乃是一位风流的少年世子,样貌自然无从挑剔,不过却比她还小了两岁。
她第一次走进宫宴,撞破了正在与一群宫女嬉闹的陈风眠,琉璃灯碎,他禁锢她的腰肢。那一刻,大脑空白,只有少年一对笑意盈盈的眼眸。
悲回风的曲子碎碎伤伤,少年登上王座,天空中一群大雁飞过,响彻在陈国的宫墙。她不知道,少年一手策划了杀害忠肃公李肃的阴谋,前线溃败,李肃被杀,忠肃公一门连坐。
“齐军杀进来了——”
“快逃命啊——”
大火,杀戮,成为永远的噩梦。
白离恍恍惚惚地,在梦中落泪:“福罗……”一声惊醒。
贺崇年垂首,道:“小姐,你醒了。”
“他……可醒了?”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了呢?
“少爷醒了。”贺崇年笑了笑,皱纹纠结在一起,却并不难看,这个可以说从小照顾她的老人,对于他们兄妹二人来说,意义不同。
关于贺崇年的来历,白离从来没有过问,父亲白先令也没有打算诉说。一别经年,他居然都是跟在白远玄身边,这其中隐隐透露出一个天大的阴谋。
白离敛衣,木屋外依旧是黑漆漆的夜,她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多久,胸口有一种悸动,像是嘶叫的野兽,无法安宁,这种感觉非常不好。
为什么哥哥还活着?为什么他活着却不来找我?显然,他早就认出了她。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
吭哧吭哧,……hold不住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