玥瑶点了点头，林夫人考虑的倒很周全。

木槿一向负责收拾玥瑶屋里的各种物件，就由她领着冬梅、海棠收拾屋里头的细软，翠竹则在屋外指挥外间的小丫头收拾一些较大的物件。

一时间，落霞局内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玥瑶没什么可操心的，起身去了侧院金铃住的屋子。

金铃也得了消息，正在屋中慢慢摸索着，收拾自己的包裹，听得开门声，手中动作停了下来，转过头来，脸上露出微微的讶色：“小姐怎么来了？”

“你的耳朵真是越来越灵了，光听脚步就知道是我。”玥瑶看了看屋内正铺着床铺上的方形小包巾和叠放在一旁的衣物：“怎么不让木槿找个小丫头来帮你，自己在这收拾呢？”

金铃笑了笑：“姐姐都在忙着，何必叨扰她们。我动作虽慢些，但这些事情我自己也能做。”

玥瑶走到窗台边，看着那些大大小小的药瓶、药罐：“你先别忙着收拾，我有话问你。”

“什么？”金铃脸上的笑意顿时有些勉强，想到玥瑶一向不来她这里，今天忽然亲自过来，心里不禁有些怀疑：“小姐，我会努力学着自己做事的，以后不会连累小姐的。小姐就让我跟着过去，不拘什么差事，我都会好好做的。”

这话倒让玥瑶有些迷惑：“你在说什么？”

金铃一愣：“小姐不是想让我留在府里么？”

“你莫不是听嫣红说了些什么？你这丫头心思也太敏锐了些。”玥瑶微微笑道：“原先让你去康成公主府你都不愿意去，如今又怎么会让你留在府里呢。你那些小九九就安心的揣在肚子里，等你不想呆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再考虑放你走。我过来是想问问你，前些日子跟提过的那种药，你可有试着配过么？”

金铃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她实在是过怕了那种飘来荡去、居无定所的日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倒按小姐说的，找了几味药来，试着调配了些出来，不过还没试过，也不知具体的药效如何。”

“还没试过？”玥瑶沉吟道：“你取一些来我瞧瞧。”

金铃就走到窗边，取下一个盛着淡黄色粉末的金箔盒子，递给玥瑶看。

“颜色看起来有些不太一样。”玥瑶瞧着，找了一张纸来，把金箔盒子里的粉末倒了一点上去，将纸包了起来：“不过也没关系，待会儿让哥哥也瞧一瞧。”

“嗯，我调配的时候也觉得有些不对，总有股淡淡的怪味，怎么也弄不出小姐说的无味，最后还是找木槿姐姐要了点旧年的玉兰花粉搀进去，才勉强遮住了原来的味道。公子通晓医理，说不定能看出些什么来。”

“你能光听我说，就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玥瑶道：“我瞧你阿，天生就是学医的料。什么时候总要给你再找一个师傅来，让你好好研习一番，才不算埋没你的天赋。”

金铃笑了笑：“小姐说怎么好，就怎么好。”

里里外外收拾了大半天，快到得中午的时候，落霞居里所有的要紧的物件都收拾好了，分类装进了红漆大木箱。

玥瑶把所有的丫头，都召集到了院子里，告诉她们，这一次是要彻底的和林府脱离，要跟着她走的，以后便不能再和林府有什么干系，不愿意走的，只要说一声，就可以留下来。

木槿和翠竹都是自小从外面买来的，无牵无挂，和孤儿差不多，自然都是要跟着玥瑶走。

海棠是曾家媳妇的小三，冬梅是柳妈妈家的，都算是林府的家生子，要走还得跟家里打声招呼，不能走得那么干脆。于是，玥瑶让她们和外院的家生子的小丫头们，午间各自回去找自己的老子娘问话，要走的就赶着回来打包行李，不走的留下收拾院子。

说起来，海棠和冬梅才是最先被安到落霞居来的丫头，只是以前的玥瑶自小脾气孤傲敏感，两个丫头都不太对她脾气。反而是后来买进府的木槿和翠竹，一个心细宽忍，一个活泼大度，倒深的玥瑶喜欢，后来居上先升做了二等丫鬟。

海棠和冬梅得了话，对着玥瑶福了福，就赶着出了院子。

“你说，她们两个还会回来么？”见着两人走了后，玥瑶偏头看了看木槿和翠竹。

“海棠的老子、娘、和哥哥都在府里当差，海棠平日的俸银一分都不敢乱花，都是交给了家里，可不知又多听话，只怕是走不脱，倒是冬梅或者还能回来。”翠竹猜测道。

木槿没说什么，但看表情，也是一样的想法。

“还好你们两个都是无依无靠的，没那么多牵挂。”玥瑶看着屋内落了一地的红色枫叶，道：“这回走了，可就没什么机会回来了。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你们中午也不必忙了，去会会自己相好的姐妹，或者收拾收拾自个儿的行李吧，我去母亲那里吃饭。”

说完，玥瑶就走下了台阶，往德熹堂去了。

尚武堂内，林老爷正坐在书案前，看着府中的账册。

白起走了进来：“夫人来了。”

“她还来做什么？”林老爷声音懒懒的，透着些许不耐。

“夫人一大早就起来，让人收拾屋子，说是要搬出去。”白起道：“还有玥瑶小姐，和大公子那边，也都在收拾屋子呢。”

林老爷垂下的眼眸猛然间抖了一抖，他低着头，半响才抬起眼道：“让她进来。”话音一落，又低下头去，看着账册。

林夫人走进屋子，福了一礼：“老爷。”

林老爷头也不抬：“你来啦。”

“老爷，在看什么呢？”

“也没什么，临近年关了，很多东西要准备，正在算算府上的开支。”

林夫人顿了顿：“账房的旬老算账很厉害，人也老实，老爷以后若有什么算不清的可叫他来算。不过，他人太木讷呆厚，只适合记账，若要经管银钱，可以找他的儿子。”

林老爷低着头，没有说话。

白起又轻轻走了进来：“老爷，吴妈妈在外头。”

“做什么？”

“琴姨娘让她来问问老爷，给二公子请封的册子下来没有，还有，琴姨娘想问问，问......”白起瞧了瞧林夫人，语气不觉有些吞吐道：“什么时候能行册封平妻之礼，她说......”

“行了。”林老爷打断了白起的话：“下去吧。”

白起脸色一暗，识趣的走了出去。

“听说峰儿拜了徐御史做文师？”

“是。”

林夫人终于道：“我和玥儿，峰儿今日便要搬走了。府里庶务的其余账册，下人的卖身契之类的事项，下午我会让许嬷嬷都清点了送过来的。”

“是么。”

“我特意过来和老爷说一声。”

林老爷始终低着头。

林夫人等了半响，才闻得林老爷低沉的声音从堂上传了下来：“咱们既已和离了。你要怎样，那便是你的自由。”

林夫人听得胸口有些闷，她笑了笑：“老爷说的是，那，我们就告辞了。”说完，退了出去。

堂内一时间格外沉寂，似乎能听到微风抚过黄花梨木桌面的声音。

林老爷盯着写了寥寥几个字的书页看了许久，直到一滴晶亮的水珠顺着林老爷枯黄的眼角慢慢滑到他高耸的鼻翼，‘嗒’的一声落在了有些褶皱的书页上。

玥瑶到了德熹堂时，除了里屋卧室，外间屋厅里也是一片乱麻。

听得玥瑶是过来吃饭的，嫣红忙让人将刚做好的饭菜挑了些玥瑶爱的端到了里屋去。玥瑶一向保持有规律的节食，吃的不多，只一会儿，就吃好了。

林夫人才刚从尚武堂回来，看见玥瑶：“你屋里的东西都收拾好了么？你屋里头，要跟着你走的人，把名字写个名单报给我，好把她们的身契一起带走。”

“翠竹和木槿总是要跟着我走的。”玥瑶道：“其余的，我让他们各自回去找自己的老子娘商量去了，下午就能有结果。”

林夫人点点头：“当初你非要升木槿和翠竹这两个丫头，如今看来，反倒省了些麻烦。”

正说着，忽听得外面传来琴姨娘柔媚尖细的声音：“夫人就是夫人，物件可真不是一般多。”

嫣红走过去拦了一拦：“姨娘，来这里做什么？”

“这林府上下，如今还有我不能来的地方么？”琴姨娘穿了一身绣牡丹的大红狐绒褂子，描眉涂脂，头上攒着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珠钗，打扮得格外华丽妖娆，嘴角微弯，媚然一笑，说不尽的春风得意：“我就说，这地方总归要是我的，如今真是我的了。”

“夫人想来，还没见过我的杰儿呢。”琴姨娘朝外招了招手，林成杰就走了进来。

“姨娘这是做什么？”嫣红眉头一皱。

“夫人呢？”琴姨娘望了望自己身边秀气斯文的儿子，笑道：“我只是带杰儿来拜见夫人。虽然夫人如今已经不是夫人了，但咱们共同服侍老爷一场，临走了，我总得来送送不是？”

她甩着亮金色的丝绸帕子在屋四下里慢慢走了一圈：“顺便呀，也来瞧瞧这屋里的格局，也好想想，以后搬进来用什么样的家私好。”

“琴姨娘要看，以后有的是时间，何苦争这一朝一夕。”林夫人从屋里走了出来，玥瑶亦跟在身后：“姨娘若有闲心，不如回去好好调教调教女儿，免得白白惹人耻笑。”

“你！”琴姨娘脸色一变，正要发作，却似想到什么，又按了下来：“你放心，瑾儿日后成为林府的嫡小姐，定会风风光光的出嫁，绝不会比你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