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太太在外面稍走了一会，便向老太太告辞了，老太太拉着她的手说了些梯已话，又亲自将她送到二门上才折回身来，陈太太也跟着走了。

西门煦一直是半低着头，老太太一回身就看到她还跟着，因道：“你身体不好，就先回去吧！”

西门煦谢过了老太太，转身要走的时候却看到了东珠闪烁的目光，西门煦心里一沉，不动声色地往回廊上去了。

这边老太太拉着西门兰蕙的手往庆寿堂而去。

西门煦走过回廊，到得月牙门口，却没往里走，而是直接顺着墙过去了，那边是母亲所住的院子，名叫随意轩。

西门煦走到院门口，大门洞开，贵姐早就在那儿候着，看到西门煦来了，就笑着迎了上来。

“母亲呢！”

看着院内黑蒙蒙的，这个时候还没点灯，西门煦就有一种怪异的感觉，母亲喜亮，尤其是晚上，有时远远望去，这里就能看到一片火光。

贵姐却伸出个手指嘘了一声，然后转头四处看了一看，悄悄地说：“夫人回外家了，等一会儿就回来！”说完就将门关上。

母亲回外家，西门煦皱了皱眉头，外祖父外祖母早已过世，唯一的舅舅又和母亲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从记忆里就没见到母亲回去，为何今天却回去了，还这样鬼鬼祟祟的。

显见得，老太太和西门家里的人都不知道母亲回外家的事。

今天，母亲好像有些失常，从不让自已穿着让谢太太喜欢的衣服到让桃红来叫自已学针法，西门煦肯定，这里面一定有联系。

不过，虽然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但不管怎样，母亲总是为自已好的，这一点，和西京的母后有一些不同，想到这里，西门煦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看着满院子一盏灯都没有，西门煦只觉得好笑，看着贵姐说：“你把灯全部点起来！”

贵姐奇怪地看着西门煦：“夫人说不能让人知道！”

“就是不想让人知道才点灯！”

贵姐站定了，侧过头看了看西门煦，真是个美人胚子，大大的眼睛，高挺的小鼻子，还有小巧的嘴唇，平常看着还不脱小孩的稚气，但今天见了，却有一股难以言明的气势，这种气势让她不敢正视。

“夫人说过！”贵姐小心翼翼地说：“大公子院中有一个观景楼，刚好能看到这里，倘点了灯岂不被他看了去，要是不点灯，他顶多只会觉得奇怪，却抓不着把柄！”

不错，母亲心思果然细腻，西门煦心里也不免微微一凛，抬头望去，东侧面那幢高楼如鬼影一样耸立在那里，上面的星星灯火恰如鬼怪的眼睛，看起来十分渗人。

而且，那楼上似乎有人影朝这边看着。

西门煦心里一惊，看样子，母亲是要自已来救火的。

“哐当！”门外传来一声扣门环的响声，西门煦心里一惊，难道是他们来了，来得这么快。

贵姐急得连连问西门煦：“怎么办，怎么办！”

“静下心来，现在院门没打开，我们还有时间！”

西门煦略定了定神，细细想了一想，今天母亲让桃红到老太太处叫自已来学针线，这事林芸一定知道。

“你先去开门，看是谁再说！”西门煦往母亲所在的厢房走去，才到门口，见门虚掩着，想了想，却折回身往廊柱下一站。

贵姐这边提心吊胆地开了门，却看到桃红冷浸浸地站在门口。

“贵姐姐，我刚才去老太太那儿问了，说是大小姐已经回来了！”

贵姐没好气地说：“进来吧！”然后把院门一关。

这一幕，恰被对面的观景楼上的两个人看了个一清二楚，她们正是林芸和西门兰蕙。

“嫂子，你不知道今天她有多出糗，吃饭咳嗽个不停，她那好母亲又让她去学瓣儿针，谢太太一张脸都绿了，要不是祖母在那儿，可不得把我笑死！”西门兰蕙得意地对林芸说。

林芸皱了皱眉头：“难道说她没什么反应！”

“哼！就那个木头人，她能有什么反应，还亏她坐得住！”西门兰蕙看着林芸脸上那张白纱道：“嫂子，好歹也替你报了仇了！”

林芸摇了摇头，这个小姑子，年纪虽然比西门煦只小一岁，但脑子……想到这里，林芸摇了摇头，朝陈氏院中望去，恰好看到西门煦在院中和贵姐说着什么，西门煦昂首挺胸，脸上虽看不出表情，然则一定是冷峻的，一会儿，又看到桃红敲了门，贵姐急忙去开门，而西门煦却急急地往后面去了，她心里就不由得一动，按常理，西门煦做事一向都是从容不迫的，今儿这是怎么了，难道有什么情况不成。

“嫂子，这是晚上，你脸上还蒙着那个东西干什么！”西门兰蕙一面伸手去扯，一面道：“就我们两个，怕什么，老太太现在也讨厌了她，你明天就把它揭了罢！”

林芸皱了皱眉头，伸出手来打掉了她的手：“照你说来，谢太太对你印象很好！”

“嗯！”西门兰蕙点了点头：“谢太太都和老太太约好去清凉寺了，嫂子，你说是不是差不多了！”

林芸却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自言自语地：“按理说，母亲不应该在这时去叫她学针线，而且是瓣儿针，这个，太明显了！”

西门兰蕙奇怪地看着林芸：“嫂子，你怕什么，现在老太太很讨厌她，哪里会让她把这门好亲事抢走，这可都是你这张面纱的功劳！”

林芸皱皱眉头，两眼直盯着不远处的院子，突然有了主意。

“二妹妹，夜晚露重，你先回去吧！”

西门兰蕙嘟着嘴道：“嫂子，我还坐一会儿嘛！”

林芸冷笑了一声：“你可知道今天大妹妹是什么原因让谢太太不喜欢么！”

西门兰蕙听了这话，就极不情愿地走了。

“绣椽，秋菊，叫上两个婆子随我到院子里走走！”林芸吩咐了一声，就走下楼来，趁人不注意，将头上的一根金钗拿到手内。

缘椽答应了一声，抬头看了看天，见那漫天的黑雾越来越浓，就低低地说了句：“少奶奶，这天色都看不清东西了，要不明天再去。”

“哦，不是什么翻修，是我那支凤头钗竟然不见了！”林芸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

绣椽吓了一跳：“少奶奶，什么时候的事，奴婢好像刚才还看到少奶奶戴在头上呢！”

“你看错了！”林芸冷着脸：“我一回来就不见了的，本想着去找，但二小姐在这儿，多有不便！”

“是，少奶奶，奴婢马上让人到院里去找！”绣椽急着要走。

林芸忙拦住她：“这大晚上的，明枪执火的不好，倘闹得大家不安生，老太太会怎么想，我看还是我们几个偷偷地找一找，找着了或许是好，找不着就当丢了，也没多大个事！”

林芸这话让绣椽想起大公子来，他打小被老太太捧在手里，连父亲西门鸿都动不得他，养成了一个骄横霸道的习气，又惯爱眠花宿柳，就是林芸这样外柔内刚才貌双全的人儿都拴不住他的心。

因和林芸的那层侄孙关系，老太太苦口婆心劝说无效，就恨铁不成钢，渐渐不待见大公子了，每次看到他不是呵斥就是冷着脸子，张口闭口就是宇儿宇儿的。

这个时候，还是不惊动老太太为妙。

绣椽就叹了口气，这可真难为少奶奶了，两头难为人，忙道：“还是少奶奶想得周到！”

林芸和绣椽走下楼来，秋菊这时已和两个婆子站在院子里了，两个婆子一个姓张，一个姓赵，都是大少爷院里的粗使婆子。

林芸点了点头，五人就朝陈氏这边来了。

西门煦正站在院内看到那观景楼的动静，只见上面人影一晃，楼上就空空荡荡的了，叫了声：“贵姐！”

贵姐忙答应了一声，西门煦看着她：“这院中母亲可信任的人有几个！”

贵姐明白她的意思：“采薇随夫人出去了，平烟在房内看着呢，要不要叫她！”

西门煦对立在一旁的桃红道：“过了假山那边，看着有人过来就立马来回！”桃红忙答应着出去了。

贵姐和西门煦走到陈氏房中，平烟正坐在桌旁绣着一个扇面儿，看到西门煦来了，就站了起来。

西门煦微微一笑，朝她和贵姐看了看，悄悄地吩咐了几句，平烟和贵姐都点点头。

看着平烟和贵姐走了出去，西门煦就拿起桌上的扇面看了看，只见上面绣的是几张血红的梅花，娇艳欲滴，十分可爱，不由得手痒，坐了下来拈起了针。

怪事，以前在西京时就从来没有绣过这个，没想到却如此有趣。

前面，桃红看到那边黑簇簇地走来几个人，就心急火燎地跑了回来。

贵姐和平烟就互递了个眼神，一副心有成竹的样子。

“大小姐让你到夫人房里去一趟！”

桃红哦了一声，朝后面走去。

西门煦正认真地绣着那梅花，听得门帘一响，嘴角便往上翘了一翘，脸上现出了一个寒冷的笑容。

桃红看着就打了个冷颤。

这时，院子里就传来说话声，是贵姐和平烟的：“见过大少奶奶！”

林芸那含糖量十足的语气在夜晚中十分引人注意：“夫人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