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怀谨闻言展颜,剑眉微挑,令人心折的水亮黑眸微微含笑,这如高山般清冷峻美里的三分温柔暖色,刹那掀翻平静的心湖,让人心房突突地直跳,忘了呼吸。
乔毓宁微张着嘴,不知怎么地想起昨晚自己被剥掉小衣看光光的事来,她慌里慌张丢下一句不饿跑到外头,平复乱跳的心绪。
搞什么嘛,大清早勾人,存心看她出丑。乔毓宁嘟嘴用手指戳地砖,看她哪天不把他所有新袍子都剪出个洞让他也丢丢人。
一块喷香的白玉松糕出现在她眼前,乔毓宁抬眼一看,见汤少满脸无奈的温柔笑意,心里难为情,就着他的手咬一口松糕,尝尝里面杏仁馅正是自己爱吃的,她直接抓过糕点往嘴里塞,并道:“看在菊香做的杏仁糕份上,就算你打扮得比我好看,我也不剪你袍子让你穿破衣服了。”
菊香稻光噗哧笑,汤怀谨莞尔,另手又递上玉香茶给她润嗓子,乔毓宁加快速度吃完早餐,接手推着汤少出门。
小巷口停着一辆新马车,汤怀谨自己飞入车内,乔毓宁忙跟进,见他坐得比自己还端正,发衣不乱,大为佩服。汤怀谨微笑,接过沏茶水,并不怎么喝,把着她细软带小茧子的手指,含笑听小妻子指着车窗外介绍街景。
“你有没有在听啊?”乔毓宁恼地抽回手,汤怀谨又抓回她的手,笑道:“包子铺大妈怎么教训她男人的?”
乔毓宁见他有在听,说兴即起,把自己听来的街面趣闻滔滔谈说。
“少爷,少夫人,前面给堵住了。”充作车夫的南星说道。
汤怀谨吩咐道:“靠边停。”
乔毓宁正觉得奇怪,外面阵阵喧哗,数不清的人跑过马车,议论声频频传进车厢内:“走水了。”“全烧死了,造孽哟。”“快别说了,赶紧走。”“那种大家子里的事,可不能随便掺和,看看,这什么下场。”
“衙门办案,无关人等立即散开。”
不多会儿,热闹的大街静下来。汤怀谨带着妻子下车,迎面摇把铁扇的花衣贺怀兰,含笑策马而过;身后一溜的英雄山庄黑白服。
乔毓宁不想相信又不得不相信地睁眼望远看,昆县最繁华热闹的东大街,药材商贾林集的街中心,浓烟飞直,不用走近看,也知道被烧的定是自家铺子。
金班头走过来,一身灰头土脸,抱拳道:“汤少爷。”
汤怀谨点头,问道:“伤亡如何?”
金班头边指火场,边道:“报死二十七个,现在找到九具,起火原因还在调查中,但基本可以断定是江湖人寻仇,打翻油灯引起大火,烧了七间铺子,贵庄也是其中之一。不过,损失最严重的还是通顺堂与保和堂,两家库存药材全烧空,催货的客人都把周掌柜、宗掌柜堵在那儿大闹。您二位现在还是不要去淌这浑水吧。”
“多谢金班头。”
金班头再抱个拳,跑回起火场内继续调度乡兵团成员搬开焦木,寻找幸存者。
汤怀谨叫了声阿宁,见她却是盯着骑队的方向不动,道:“看什么?”
“他们太过分了,”乔毓宁气得满脸涨红,“杀人放火,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做的。”
“回去说,”汤怀谨哄着她回马车,乔毓宁忿忿难平,回过神,发现汤少平静得不可思议,顿觉怪异,她问道:“相公,你是不是早知他们要放火?那你怎么不提醒其他人?”
汤怀谨眼神平淡,静静回看她,问道:“这一次之后,下一次呢?”
乔毓宁一面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成大事不拘小节,另一面又觉得这样做不对:“可那些人都是无辜的,宗家人还那样帮过咱们——”
“我给他们的还少吗?”汤怀谨冷冷接道。
当初的通顺堂,如今的保和堂,个个在利用过他之后,即过河拆桥,向荣佳公主府摆头摇尾乞怜献媚。
荣佳公主会向帮助他的势力施加压力,这很正常;周家、宗家抗不住皇家威压,也是事实。
然而,因为红石山的秘密合作,宗家又不想立即放弃汤少,两相折中,就派出个还算有头脑的宗六娘,当众贬损乔毓宁,在贺家人前面做样子,以拖字诀,来个两头讨好。
汤怀谨可以不追究曾经的合作伙伴比如通顺堂周家束手旁观看他怎么与贺家相斗,毕竟公主府不是一般人能顶得住的,但是,他绝不能容忍像保和堂宗家这样的墙头草。
墙头草的危害不必细说,乔毓宁听故事也听得多:“可是,宗大夫人说她会给我一个满意的交待。”
“交待?”汤怀谨冷笑,“交待就是让宗六娘做贺老三的第八房小妾。”
宗家以为现在昆县被禁军封锁,只准进不准出,汤少收不到京城消息,表面上还口口声声保证绝不轻饶宗六娘类似事件绝不会再发生,暗地里早把宗六娘送到京城贺三公子的床上。
可惜他们太把自己当成回事,在天皇贵胄眼里,什么天下第一大药商也不过是贵人们指掌间的小玩意儿。透露出打过汤怀谨宝贝妻子脸的宗六娘抬入贺家门消息的人,正是贺家老三贺怀荼蘼。
汤怀谨收到这种信,可想而知是什么感觉。
可惜,现在己方确实势不如人,只得咬牙忍下。
这事,乔毓宁若不问,汤怀谨就把它烂肚里;既然她问起还怪他袖手旁观,汤怀谨少不得要说教一番,整天叫着要报仇出气的人是她,却满腹妇人之仁,迟早被人连皮带骨啃得渣都不剩。
“对不起嘛,人家又不知道他们这么坏,”乔毓宁垂头缩脖子道歉,“我只是记得,要没宗大叔送咱们进红石山避难,咱们现在都不在这儿了。”
汤怀谨收了点火气,道:“我现在也没中断与宗家的合作,今后如何看他们自己怎么选。这次事,只能怪他们自己跟错主子。”
周家、宗家是咎由自取,从汤少身上捞一笔后,又向公主府投诚,还妄想荣佳公主不追究他们的反复叛变,根本就是自欺欺人。
至于那些伙计却是实实在在被贺怀兰直接害死的,这笔账也归到汤少身上的话,那天下枉死的人都可归到汤少身上了。
所以,罪魁就是贺怀兰,要没有他,根本不会死这么多人,也不会害她跟汤少吵架。
乔毓宁想清楚后,又是道歉又是讨好又是保证不再犯,费了半个时辰终算哄回汤少的好脸色,她呷口菊香递来的润嗓子茶,见马车还没停下来,回府的话早该到了,她问道:“咱们这是去哪儿?”
“新药铺。”汤怀谨含笑回道,乔毓宁斜他一眼,果然,那个安素堂是用来钓贺怀兰上钩的。
她不问,汤少也不说。
“那些人你哪找来的?”乔毓宁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平常一样,而非质问。
汤怀谨微笑,道:“都是当年我最信任,却在药里做手脚害我的人。”乔毓宁吃惊地微张开嘴,汤怀谨淡淡道,“有钱,什么事都能查出来。可笑贺怀兰还以为杀的是我的爪牙。还不知道自己替我省下多少麻烦。”
想及昨日汤怀谨还对安素堂那些老员工笑语,说什么谢谢他们多年来一直不离不弃地跟着他这个没用的主子,说到情动处还湿眼眶。谁料得这样感人肺腑的欢聚会,却原来是喜送他们去地府的践别宴。
乔毓宁深深地恶寒,决定离汤少远一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