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 有些事,是回避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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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你怎么想,我都要去见爸爸。”岑子妤走出房间,去了邵伟良的书房。

邵和韵反应过来,匆匆追出去,书房的门已经关上了,她不敢闯进去,只能站在外面焦虑的走来走去,对她跟宋景文的事,母亲是铁了心的反对,甚至放出狠话,就算邵家抚养她肚子里面的孩子,她一辈子都不嫁人,也不准她跟宋景文在一起,但父亲在见过病重时的岑叔以后,回来只跟她说了一句话,愿不愿意,都只有一次机会,让她自己选。

邵和韵心里十分清楚,不管怎么选,都是万劫不复,可她到底舍不得放手,她捂着肚子,清丽的小脸露出决绝的神色,就算众叛亲离,都想陪在那个人身边,她不想再有任何的退路,失去与他在一起的机会,她活着也是行尸走肉。

“和韵!”

邵和光站在走廊,昏暗的灯光将他的身影拉得极长,看不清脸色。

邵和韵像受到惊吓,仓惶的退了一步。

“你在这里做什么?”邵和光走近问。

邵和韵看了眼书房,又看着他,说:“小五在里面,她跟爸爸在说话。”

邵和光眸光微动,说:“你回房去。”

邵和韵不敢面对他,但走了几步,又不甘心的回头:“二哥,我跟宋大哥在一起,为什么就不可以?”

邵和光靠着墙,从口袋里摸出白色烟盒和打火机,他点了一根,猩红的火焰照亮他眼底大片大片的荒芜,邵和韵呼吸一滞,忽然间觉得,他的内心,原来这样的寂寞。

“没有为什么,傻丫头,等你明白一切的时候,就已经太晚了。”他的声音低远。

邵和韵差点哭出来,她是真的不懂,或许二哥说得没错,等到她真正懂的时候,就已经晚了,可她还没懂的时候,依旧是那只扑火的飞虫,不尝到烈火焚烧的痛苦,又怎么会从沼泽中拔离呢。

岑子妤从书房出来,神色恍惚。

邵和光将烟在一旁的盆景中捻灭,他静静看着她,纵使有千言万语,一时也寂寥无声。

岑子妤身子晃了晃。

邵和光伸手将她搂紧怀里,清冷的长廊,他的怀抱却是温暖的,仿佛生生世世,他都会这里,只要她前进一步,就会触及的温暖。

“我想回去了。”岑子妤说,她闭上眼,感觉前所未有的疲倦。

邵和光轻声笑了笑,说:“好,回明阳山,那里才是我们的家。”

宋景文跟邵和韵在老宅订婚,只有邵家和岑家的人在场,蒋温茂没有出面,托岑子煊带了一对镯子当贺礼,水色极好,是难得的老白玉,单芷安见了镯子,什么话没说,只是轻叹了口气。

老宅的长回廊搭了紫藤架子,底下摆着几盆兰花,香气馥郁,天气日渐炎热,连一丝风都没有,薄衫渐渐贴着肌肤,沉闷得令人喘不过气来。

岑子妤捧着热茶,袅袅的雾气中,胸口蓦然一凛,手中的杯子落了下去,岑子琛眼疾手快的接住,滚烫的开水全泼在手心,杯子砸落在地上,碎了。

“大哥!”岑子妤瞪大眼,忙拿手帕帮他擦,皮肤烫红了,好在没有起泡,一旁的水盆里养着绿萝,岑子琛把手浸在水中。

岑子妤低头站在那里。

岑子琛神色复杂,缓缓的说:“他到底是伯父的孩子,从小生活在那样复杂的坏境中,他生母只教会他仇恨与报复,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在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伯父希望他能好好做人,过普通人的生活,这件事我也与伯母谈过,伯母认为他本性不坏,不愿见任何对伯父名声不好的事发生,小五,我希望你能顾全大局。”

岑子妤恍惚了许久,说:“我办不到。”

岑子琛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只是把他当成和韵的丈夫,也做不到吗?”

岑子妤怔怔盯着他,困惑不解的说:“他不是真心喜欢和韵,他为了报复岑家,不惜接近我,大哥,为什么连你也看不出来,他接近和韵是有目的的。”

岑子琛目光深了深,说:“伯父已经过世了,他的目的也达到了,小五,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抵触,并非是当他是坏人,而是你还不能接受,他跟你的血缘关系。”

岑子妤踉跄的退开,落入一个人的怀抱。

“怎么了?”邵和光问。

岑子妤抓紧他的手,细细的颤抖。

邵和光看了她一眼,对岑子琛说:“一会就吃饭。”

岑子琛回客厅,给他们留地方说话。

“跟大哥聊什么?”邵和光拉她坐下,余光扫到地上的碎片,淡然的拿起水壶还给她倒了一杯水。

岑子妤喝了水,稍微镇定下来,说:“没什么,只是随便聊聊。”

“吃了饭我陪你回去一趟,妈一个人在家,怪冷清的。”邵和光说。

岑子妤放下杯子,剪得短短的指甲划在光润的瓷壁上,发出轻微的吱吱声,说:“改天吧,我有点累。”

一个月来,她总是闭门不出,似乎刻意回避着什么。

邵和光凝视着她的脸,说:“妈上次打电话给我,虽然没说什么,但我听得出来,她很想念你。”

岑子妤撇开目光,说:“我会找时间回去,但今天是和韵的好日子,妈大概会留我们到晚上,到时候再过去那边,就太晚了,说不定都睡下了。”

邵和光叹了口气,没有再勉强。

饭桌上的气氛略显沉重。

邵伟良是最大的长辈,他喜怒不形于色,甚少说话,众人也不敢说什么,单芷安一想到儿子和女儿的婚事都办得毫无动静,尽管这只是订婚,但看丈夫的意思,似乎也不打算操办,她心情抑郁,连半分喜色都没有了。

邵和韵环顾一圈,心情低落至极,宋景文握了握她的手,将一份血燕摆在她面前,说:“多吃点。”

邵和韵眉目舒展,这才笑了起来,她吃了两口,觉得很顺味。

洛姨借着上菜走到她身边,低声说:“三小姐,你吃不得这个。”

邵和韵诧异的看着她,问:“为什么?”

宋景文也抬起头。

洛姨端走汤盅,笑着解释说:“姑爷有所不知,三小姐上次吃了几口,就吐得厉害,有身子的人就是这样,还是过几个月再吃吧。”

宋景文愧疚的说:“对不起,我不知道。”

邵和韵忙说:“没关系,我自己也弄不清楚。”

“真是恩爱。”洛姨笑着打趣,声音提高了一些,刚好令在场的人都听得见。

岑子妤抬头看过去,宋景文正帮和韵夹菜,温润如玉的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意,举手投足间的关怀备至,旁人看了无不觉得艳羡,他就是这样的人,再虚伪的事,由他做来都显得那样服帖而自然。

“想吃什么?”邵和光问。

岑子妤晃过神来,黑沉沉的眸子看着他。

邵和光夹了一块鱼放在她碗里,说:“尝尝这个,是妈亲手做的。”

岑子妤吃进嘴里,却尝不出任何味道。

单芷安看着他们,忍不住问:“和光,你跟小五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岑子妤低着头,怔了一怔。

岑子煊煞有介事的说:“你们结婚的日子可不短了,可别叫和韵赶在前头。”邵家的事,她知道得不多。

邵和韵脸色涨红。

邵和光说:“我们会努力的。”

邵伟良突然开口:“早些要孩子是好事。”

孩子?

岑子妤心里堵得厉害。

吃过饭,岑子煊把岑子妤拉到一边,说:“你跟和光吵架了吗?怎么一提生孩子,你就感觉不对劲。”

岑子妤苍白的笑了笑,说:“三姐,我们哪里有吵架。”

岑子煊皱起眉头:“和光跟你的年纪正合适,干柴碰烈火哪有不中标的道理,难道你们有做避孕措施?“

岑子妤怕被人听见,压低声音说:“这种事本就强求不得,三姐……和韵她有孩子了,你刚才那么说,她肯定很尴尬。”

岑子煊诧了诧,说:“她怀孕了?”

岑子妤点点头,说:“大约过几天就会去领证。”

岑子煊说:“不可能,她哪里像是怀孕的样子,会不会是为了结婚,才这么说的,大哥说邵家是看在孩子的份上,才答应婚事的。”

岑子妤怔了一会,说:“怀孕的事,哪能瞒得过人。”

岑子煊想了想,神色严肃的说:“这丫头没这么多心眼,你最好跟和光商量一下,或许是宋景文教她这么做的也说不定,虽说宋景文是伯父的孩子,但我没办法对他产生好感,总觉得他有什么目的,不过你也别较真了,和光都不管的话,咱们总不好说太多,和韵这丫头,也是死心眼。”

岑子妤心乱如麻,趁着大家都在客厅说话,她找去邵和韵的房间,正要敲门,宋景文从里面走出来。

“她睡了。”

岑子妤抬起眼,只觉得这张脸陌生得厉害,她以为自己有勇气面对,但真正到了这一刻,以前的事在脑子里愈发明显起来,挥之不去,她恶心得厉害。

岑子妤转身就走。

宋景文拉住她的胳膊,她回头瞪去,他立马松了手。

“对不起。”他说。

岑子妤脸上毫无波澜:“对不起有什么用。”

宋景文眼底盛满如同漩涡的阴影,声音低得恍惚:“我还能怎么做?小五,你告诉我,如果这世上有人间地狱,我早已经在里面生活了三十年,充斥在我身边的只有欺骗和仇恨,生活只教会我不折手段的生存,我的生母只教会我如何报复我的生父,可到头来,我所看到的,全部都是丑陋的私欲和不堪的狼狈,小五,你教教我,接下来的路,我该怎么走?”

岑子妤捂住突然刺痛的眼睛,他走过来,她狠狠的推开,却怎么也摆不脱,情急之下,她拔下头上的发簪刺去,他闷哼一声,靠在墙边。

头发像瀑布一般倾泻下来,岑子妤仓惶的退了一步,睁开眼,只见触目惊心的红,她惊恐的瞪大眼睛,尖锐的发簪刺破了他的手背,他用另一只手按着,血像水龙头一样喷出来,染红了地毯。

“别动!”宋景文额头冒出豆大的冷汗,脸色渐渐苍白,想抓住她,但失血过多,他的意识已经开始涣散,颓然的坐在地上。

浓烈的血腥气无处不在,岑子妤被吓到了,她感觉他快死了,她想叫人来,喉咙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睛痛得厉害,她不停的后退,双手胡乱抓着,试图抓到救命的稻草,突然撞进熟悉的怀抱,她转过身,紧紧的抱住他的腰。

邵和光看到倒在血泊里的宋景文,狠狠一惊,他握住岑子妤的肩膀推开,厉声问:“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岑子妤大口喘着气。

邵和光发现她手中紧握带血的发簪,问:“你用这个伤了他?”

“他死了吗?”岑子妤恐慌的问。

邵和光双手用力,沉声说:“站在这里别动,我去看看他。”

岑子妤点点头。

邵和光走过去蹲下检查,伤口并不深,但是正好刺中了筋脉,才会大出血,他扯下领带绑住,见他还有意识,说:“我带你回房处理。”

宋景文虚弱的说:“别让人发现了。”

邵和光扶起他,带回自己的房间,将他放在床上,血立马染透了床单,走廊也有血迹,楼下的人随时都有可能上来,想瞒住也没那么简单。

“有药箱吗?”宋景文问。

邵和光拿了药箱放在床上,正要帮他处理,他自己动作熟稔的拿出消毒水和止血药,解开领带后,先清洗的伤口,又把药粉撒在伤口上,再用绷带缠住。

“请给我一套衣服。”

邵和光冷眼看着他,转身在衣橱拿了一套颜色跟他差不多的西装放在床上,就走出房间,他回到走廊,将染了血的地毯卷起来丢进杂物间,给罗宋打了电话,让他立马买块新的地毯来,顺便处理掉带血的地毯和他房间的床单。

岑子妤脸色平静下来,语气依旧透着无尽的慌乱:“他会死吗?”

邵和光抱了抱她,安慰说:“不会的。”

房门突然被打开,睡眼惺忪的邵和韵看着相拥的两人,脸上写着诧异:“二哥,小五,你们怎么了?”

邵和光整了整神色,说:“没事。”

邵和韵想去找宋景文,他本来在房里陪着她,但一睁开眼,他就不见了。

邵和光拉住她的胳膊,说:“你不是不舒服吗,怎么不在房间多休息一会。”

邵和韵神色扭捏,不太敢说,宋景文出现在走廊,说:“你醒了。”

邵和韵看到他,这才松了口气。

岑子妤惊惶的看去,只见他好生生的站在那里,皮肤苍白得厉害,嘴角却还带着淡淡的笑意,脚虚软无力,她扑倒在邵和光的怀里。

“小五!”邵和韵吃了一惊。

邵和光打横抱起她,说:“我带她回房。”

经过宋景文身边,邵和光看得出他在硬撑,低声说:“我让罗宋带你去医院。”

宋景文朝他怀里看去,羸弱的巴掌脸没有任何血色,他的心蓦地一疼,苦笑着说:“放心,我死不了的。”

岑子妤眉心微拧,脸色更加惨白。

邵和光漠声说:“误伤也要承担刑事责任,我是不想小五有事,所以你必须去医院。”

“宋大哥,你的手怎么了?”邵和韵惊呼。

宋景文回头看了眼,说:“没事,不小心刮了一下。”

宋景文提前离开,邵家的喜宴就结束了,送走客人以后,尽管邵和韵想为宋景文说话,但单芷安却没有要听的意思,推着丈夫回房后,才忍不住说:“咱们这么做,又是何必呢,小五心里肯定也不好受。”

邵伟良叹了口气,说:“倒不全是为了老岑的血脉,你自己的女儿,你还不清楚,倘若一味的反对,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何况她又有了孩子,不让他们在一起,大约就恨上我们了。”

单芷安用力的拍了一下床铺,生气的说:“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就这么嫁出去,我心里冤屈,我倒情愿是家世清白的穷苦人家的孩子,反正有我们家在,我能保她衣食无忧,但这个宋景文,怎么看都令我心里不舒服,和韵是鬼迷心窍,我们做父母的在关键时候没有拉她一把,才是错上加错!”

“好啦,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邵伟良扶着头,脸色不太好。

单芷安帮拿药和水给他,服侍他吃过药之后,才说:“要是没有孩子,我是坚决反对的。”

邵伟良看了她一眼,说:“这种话,不要当着和韵说,免得伤她的心。”

单芷安到底抑郁难平,长叹了口气。

邵和韵端着牛奶站在门外,听到父母的对话,她脸色发白,一手抚着肚子,不禁往后退了好几步,差点撞到走廊的盆景。

想起母亲的话,她猛地惊醒,是啊,要不是因为孩子,宋大哥也不会答应娶她,父母被迫答应,都是看在孩子的份上,她突然间觉得浑身发冷,强稳住心神后,她跑回自己的房间,从枕头底下拿出病历表,如果有孩子,现在已经快三个月了,再过些日子,肚子就要慢慢大起来,到时候,就肯定瞒不住了……

“和韵。”岑子妤站在房门口。

邵和韵一惊,赶紧将病历藏在身后。

“你在看什么?”岑子妤走过去。

邵和韵将病历塞到枕头底下,猛地站起身说:“没什么,你不是不舒服吗,怎么起来了,二哥人呢?”

岑子妤黑沉沉的大眼在灯光在格外沉冽:“我们要回去了,爸妈在房间休息不便打搅,你帮我们跟他们说一声。”

邵和韵目光躲闪,说:“知道了。”

临去前,岑子妤站在门口回过头,漆黑的眸子深若幽谷:“和韵,你都想好了吗,真要跟宋景文结婚?”

邵和韵有些慌乱的看着她,语气坚决的说:“小五,宋大哥他不是坏人,只要我们结了婚,他会对我好的。”

岑子妤神色一黯,目光落在邵和韵的肚子上,她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和韵是动了真心,但在感情面前,理智对女人来说,从来都是可有可无的东西,这种义无反顾的决绝,她曾经也有过,但是宋景文,真的是心甘情愿做邵家的女婿吗?

父亲的死,已经化解了他心里所有的怨恨吗?

岑子妤不信,却不能挽回什么,眼睁睁看着宋景文和岑邵两家的关系越缠越紧,却什么都不能做。母亲心里,肯定非常痛苦,但她那样尊重父亲,就算一早就知道张绮雪的存在,也从未露出分毫,她深藏心底,一想起就痛不欲生的秘密,母亲根本就都知道,到底要用多少忍耐,才能做到母亲那样,为了维护自己的婚姻和家庭,藏起所有的情绪,可父亲呢,他是否知道母亲对他的过去,其实了如指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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